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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怀心事的张保,李贤二人进入了乾清宫中。当李贤看到了坐在一边低头晃脑的徐有贞,一切都已经明了,陛下召见,肯定是徐有贞这厮发现情况不对,直接跑过来打小报告的原因。
李贤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自己从太上皇偷渡回京的时候,就开始将徐有贞推向台前。
而徐有贞也是一个能抓住机会的人。
从太上皇偷渡事件结束后,继而接手改土为流之策,在朝堂上为擂鼓助威,以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小小典故,打败了顽固派领军人物杨善,而后开始整合了言官,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也彻底进入了陛下的视线。
接下来的朝鲜之行,沁阳赈灾,仁政监督,让其也有了威望,成为了一个很合格的对手。
最要命的是,陛下对其越来越倚重了。
实际上,李贤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徐有贞会爬的如此之快,但他发现徐有贞势不可挡之时,便多次主动的举行廷推,想要将其拉入内阁之中,不过第一次却被朱见深给否了。
李贤让徐有贞进内阁。
难道是想让他快一点的学习治国之理念,施政之经验,好接替于谦的班吗?
当然不是。
李贤迫切的让徐有贞入阁,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着想,他想让徐有贞代替自己的身份牌,在内阁中起到牵制于谦的作用。
第二个原因就是,徐有贞太会交际了,背地里面痛骂着他的官员,只要二人有了交集,关系就会缓和一些,甚至可以说是感情深厚。之前与自己交好,被自己一手提拔得詹杨就是代表人物,将其拉入内阁之中,也是让他能够有所顾忌,不要跟别的官员拉拉扯扯,不明不白。
也就是想让他脱离原先熟悉且舒服的跑道,换了一条山路让他跑。
见礼之后,朱见深也是赐座。
坐定之后,朱见深便问道:“李辅臣,朕听说,你与于太保不合,在内阁之中,争吵不断,还动了手。“
“陛下,这是有人胡说八道,臣与于太保,交谈政务,忘乎所以,只是声音大了一些罢了。”
朱见深看了一眼徐有贞。
“陛下,那个,没有动手,是差点动手,臣在墙角处听的也不是很清楚,但二人谈起了陛下。”在一旁坐着的徐有贞听完后,赶忙开口说道。
李贤听完之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徐有贞。
这家伙的脸皮现在比城墙都要厚了。
自己坐在这里,还挡不住他打小报告。
“谈起朕来了,说的什么?”朱见深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散去过。
朱见深也专门对着镜子练习过自己的面目表情,一个合格的帝王,一定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怎么笑让臣子感到温和,如沐春风,怎么笑,让臣子感到胆怯,如临冰窟。
而现在的笑容,朱见深用的是第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跟李贤表达的是,朕心情很好,对于你们背地里面说朕,也不生气。
可朱见深却不知道,他的笑容,在李贤看来,却是阴沉嗜血,龙威彰显。
当然,也是李贤先入为主的缘故。
稍稍沉思,李贤临危不乱的回复道:“陛下,一定是某人听错了,臣与于太保并未聊起陛下。”
这个某人在说徐有贞,可徐有贞未有表示,张保却不乐意了。
“放肆,李贤,召你之时,我也听到了,你跟于太保说起陛下来,现在竟敢在君前失礼。”
张保的突然发怒,让朱见深稍稍一愣,他知道的关于二人争吵之事,肯定是因为税制的事情。
这件事情在成化八年初,经筵之争后,朱见深在跟于谦缓和关系的谈话中,聊起税制,并且朱见深提出了自己在后世总结的一些看法,给了于谦也有一些见解,而于谦也确实敢为天下先,撸起袖子就是干。
于谦经过一年多的谋划,制策,已经到了想要推行的时候。
在推行之前,有两个人要最先通知。
一个是朱见深,另一个就是李贤。
因为税制的事情二人相吵,可看着张保愤怒的语气,他们二人背后像是说了自己的坏话一样。
“张大伴,你这是……”
“陛下,李贤身受皇恩,位极人臣,竟敢隐瞒陛下,望陛下重重责罚。”张保朝着朱见深恭恭敬敬的说道。
这更让朱见深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有王振的前车之鉴,张保在履行司礼监掌印太监职务的时候,那可是谨言慎行,从不对朝政发表看法,也从不对官员任命有所染指,诸多年来,东厂也没有联合锦衣卫,抓捕过任何一个大臣,制造出一个大案……
可今日为何,直接敢攻击位高权重的李贤……
李贤脸色没有丝毫波动。
可徐有贞却是掩盖不住自己的喜悦,他虽然脸上还是严肃,可眼角的轻微跳动,在证明,他想笑,却不能笑。
张公公真懂事了啊,说了我老徐不能说的话,做我老徐不敢做的事情,我敬他是个没单子的爷们。
”张大伴,言重了吧。”
“陛下,现在的李辅臣已经跟于太保二人沆瀣一气,恐尾大不掉,陛下,还需三思而行啊。“
“张保,休要胡说,李辅臣,于太保都是国之重臣,怎能用尾大不掉,沆瀣一气等乱臣贼子之言描述,你说的有过过了。”朱见深的脸色变了变,这家伙越说越不对劲了。
张保听到朱见深的训斥,只能低下头去,不再说话,陛下的隐忍功夫要比自己高啊。
徐有贞有些失望……
“李辅臣,即便没有提起朕,那你们因何政务,而争吵不断呢。”朱见深看向李贤,接着问道。
李贤看了一眼身旁的徐有贞,而后还是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现在徐有贞上位不可避免,若在他与于太保两人中间选择,自己一定要坚定不移的站在于太保的身后。
因为于太保不可能斗得过徐有贞,也只有自己,才有实力跟背后站着陛下的徐有贞,较量较量。
他看向朱见深,而后说道:“陛下,可是要于太保推动税制改革?”
“是。”
“那陛下可厌恶于太保?”
“厌恶?李辅臣,你在说什么,今日为什么那么怪,张保怪,你也怪,有什么想要说的话,无需藏着掖着。”朱见深说着,看了一眼张保。
张保授意,将宫中侍奉的太监宫女全部赶了出去。
整个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朱见深,李贤,张保,徐有贞四人。
“于太保不知变通,在经筵课程之事,顶撞了陛下,现在陛下龙威已成,是不是想要将于太保这块硬石头搬开。”
“陛下,朝中顺臣太多,若是没有直臣,对江山社稷可没有半分好处啊。”
“还望陛下三思而后定,饶恕于太保御前失礼之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成化八年初,朕确实很生气,可那都已经过去一年了,朕早就对于太保没有半分记恨……“说到此处,朱见深稍稍停顿,而后看了一眼李贤。
“李辅臣继续说。”
朱见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徐有贞,张保,李贤,成国公,泰宁侯乃至远在辽东的石亨,都曾谈过经筵之争后的于谦。
或许,自己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若真如陛下所说,为何还要行捧杀之事?”
“赐给金银,给与更高的荣耀,让其改制,让其慢慢的做起权臣,孤臣,等到于太保将所有的人都得罪完了。”
“不用陛下,开口,他也自身难保了。”李贤一口气说道。
他也拼着官职不要,也要为于谦说话。
因为自己的位置在这里摆着,若是自己都不伸出援手,其他的人也只会冷眼旁观,让于谦一步步走向万丈深渊。
李贤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明哲保身天赋点满了。
可却在长时间的与于谦的接触下,让其发生了改变……
听完李贤的话后,让朱见深茅塞顿开。
对,捧杀,自己在经筵之争后,做的事情都是在捧杀于谦啊。
主动召见,刻意求好,而后恩宠更盛,赏赐更多,这,这在外人看来,不就是让于谦放松警惕吗,可能就连劝导自己要跟于谦保持正常关系的张保都会有此想法。
而那一场的御史风波,也能看出来。
徐有贞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才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可自己从未想过要捧杀于谦啊。
赐给财物,就是觉得于太保生活贫苦,为其改善处境,主动召见,不也是为弟子者该做的事情吗?
或许自己做的都没有错,但唯独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他将自己的身份忘了。
他是皇帝。
大明朝最尊贵的人。
他以往的行事作风,都在向百官,朝廷表示,他与自己的父亲不一样,他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在自己的头上。
朱见深脸色渐渐严肃,他在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
张保还是忍不住了:“放肆,李贤,你竟敢揣摩圣意,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朱见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转过头看了一眼张保,有些迷茫。
妈的,你这句话不就证明李贤说的全是真的吗?
张保看着朱见深看向自己,给他投来了一个别有用意的眼神,大概意思就是,陛下,不要怕,有老张在,咱们想干谁就干谁,不用耍那么多的心眼,累到了,会长不高的。
眼神的意思,朱见深还没有领略完呢,那边徐有贞也忍不住了。
“李贤,你难道想与于谦一起逼迫陛下,当我徐有贞是白给的不成。”
而后,朱见深转移目光,看向了徐有贞。
徐有贞也给朱见深投过去一个别有用意的眼神。
大概意思是,陛下,我老徐替你背锅,别怕,该罢就罢,该杀就杀,这天底下还没有我徐有贞背不了的锅,带不起的帽子。
朱见深收回目光,看着李贤::“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李辅臣。”
“陛下,你可以问问张公公,与徐都御史,他们二人是否跟臣想的一样,又或者,陛下可以随意召见一个臣子,询问一番,陛下,于谦对社稷有功,数十年如一日,尽心辅佐陛下,陛下可能给于谦留下一条性命,让其安度晚年。”
朱见深听到这句话,猛然的站起身。
自己怎么会杀于谦,自己怎么可能会杀于谦呢。
他看向了张保,又看向了徐有贞,这两个家伙竟然也认为我有了这个想法,难道自己的表现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薄情寡恩的君主,就是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皇帝吗?
“大明永不会负于太保,朕也永远不会负于太保。”朱见深坚定的说道。
朱见深这么多年来,一直将自己隐藏的都很深,也从来没有说过多少坚定的话,可这次,他将自己的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不容置疑的语气,坚毅不屈的脸庞……
徐有贞看着心中不由得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我老徐认准的帝王,都被人家堵到家门口了,还面不改色,绝不承认,因为什么,因为时机不到啊。
而张保却没有徐有贞想的如此之多,只是感觉,陛下这戏演的是不是有些过了啊…………
笔趣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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