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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朝,东宫。书房残烛摇曳,火光半明半暗,不甚明亮的光线,为这座宫殿蒙上几分暗色。
殿内殿外无人随侍,浓黑的夜色下,此处的一切都显得颇为萧条冷清。
轩窗紧闭,当朝太子谢煊立于书案前,墨睫长眉笼了一层霜似得,周身都沾染着寒气,他笔下未停,沉静的听着心腹奉话。
“殿下,二皇子进献了一群美人,皇上今夜又去了芳音阁,永春宫的葛氏大闹了一场,砸了不少的瓷器。”
谢煊笔尖一顿,将这些人复盘了一遍,嘲讽的笑了笑。
大齐朝的建立就是个笑话。
当今皇上是前朝镇守边关的定远侯谢同,前朝废帝体弱多病,为了稳固朝纲,就把亲妹妹宁安公主嫁进谢家,将军公主,琴瑟和鸣,一时传为佳话。
然而谢同手握兵权,表面忠心耿耿,内心却在蠢蠢欲动,谋朝篡位是早晚的事。
宁安公主在边关艰辛产子的那一晚,皇位易主,改朝换代来的猝不及防,却又在最短的时间内事成定局。
谢同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男人,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迎发妻入主中宫,但这一切都是阴谋。
回京的路上,宁安公主遇刺身亡,襁褓里的幼子下落不明。
谢同悲恸不已,为了展示自己宽厚重义的形象,当即下旨册封失踪的长子为东宫太子,并加大找寻的范围,拳拳爱子之心,迎来一片赞誉。
至于方才提起的葛氏,身份更为有趣,她是前朝废帝的皇后,但与谢同早有苟且,眼下已经是新朝的葛贵妃。
谢同私下里荒淫无道,芳音阁是个秽乱无比的地方,二皇子谢达是葛氏的亲儿子。
谢达给亲爹找女人,葛氏这个做娘的,不生气才怪。
都是些卑鄙无耻的小人罢了,不足为惧。
谢煊面色淡淡,沉声问:“谢同葛氏的事,随他们去,盯着就是,我安排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身着黑衣的心腹名唤秀一,他回禀:“殿下,您的替身已经训练好了,绝对万无一失,宫外也已经部署好。”
他顿了顿,又说:“您为何一定要出宫?宫外危机四伏,一旦出去,总会落下痕迹,您的腿没事,那解药属下就能替您去寻,您何苦亲自前去?”
“殿下,皇上如此容不下您,不过都是因为您太过出色,您何不稍稍隐藏,待时机成熟便可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属下不明白,您足智多谋,文治武功不在话下,所有的皇子加在一块都不如您,为何皇上总是要置您于死地?”
为何置他于死地?
因为他压根就不是宁安公主的儿子,谢同与他毫无瓜葛,两人无父子缘,且皇家无情,互杀很正常。
谢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只是一个在寺庙里长大的孤儿。
自幼时起,他一片空白的脑海里,莫名有着一种强烈的执念。
随着时光推移,他凭靠着诡异的直觉,笃定了两件事。
一,他必须习武,必须亲自去战场,必须经受血的洗礼,必须做到文武双全。
二,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而这件事应该和一个人有关。
宁安公主的儿子和他一起在寺庙长大,那男孩体弱多病,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为什么要顶替这个人的身份,回到龙潭虎穴般的皇宫里。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想找的那个人,和宫闱有一些关联。
正巧了,他既然要去战场,那就需要一个高贵又危险的身份,越是难走的路,越是能够磨炼人心。
况且,文和武,寺庙的教导有限,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骨子里的强势也告诉自己,他不应该埋没于市井,而是应该立于高山之巅,理应俯视芸芸众生,登至高之位,掌生杀大权。
权利和地位,如若没有,那便去谋划和争夺。
所以,他八岁进宫,十三岁之前学完了所有的东西,立刻去了边关,千辛万苦的过了八年,回京之前被人下毒,他饮了一口,将计就计制造了中毒废腿的假象。
权利有了,他想继续回宫寻找心里缺失的那个人,然而两年时间过去,他已经明白,这个人不在皇宫里。
既然如此,那他就要出宫,替身已经准备好了,今夜他就会出发。
谢煊想到此处,只觉得心中越发空虚,他漫无目的,总也找不到方向,心无法被填补,戾气难消。
“这些事你不必多言,既然准备好,那就出发。”
秀一替主子不值,皇位唾手可得,为何要如此随性而为?
“殿下,属下担心出宫后,您的所有准备会被毁于一旦,夺权不易,您舍得吗?”
舍得吗?自然舍得。
谢煊除了早慧,并没有任何记忆,但奇怪的是,他幼时进宫之后,对宫里的一切都有着熟悉感。
太过习以为常,就不会那么在意。
宫里没有他想要的,那就离开,皇位要不要,看他的心情而已,没什么舍不得的。
他收拾好桌上的信件,沉声吩咐:“先去云雪山。”
两年前他确实中过毒,因为剂量小,虽说不影响身体,但趁此机会,正好可以把毒解了。
他的解药是云雪山上的一种花,去找就是了。
秀一不敢再劝阻,行礼后便低头退到一旁。
谢煊走到墙边,打开机扩,密道就在眼前,迈进去之前,他淡然回头,看到一个虚幻的人影。
长得和他一样,但瞧着就是个张扬嗜杀的脾性。
那是什么着装和打扮?
妖魔鬼怪般不伦不类,不通教化的蛮人,怎配与他生有相同的脸?
他的目光唯有惊异,疑惑,嘲笑和不屑,再无其他。
谢煊淡定的收回视线,逆势之境地他都不惧,难不成还会怕一个凭空出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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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殿下,您的解药在云雪山这件事不是秘密,二皇子部署的倒是缜密,我们杀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别处还有没有陷阱。”
谢煊身上的轻甲都已经被血水浸湿透了,丰神俊逸的一张脸上还沾染着鲜红的血迹。
温润如玉的玉面郎君被血腥吞噬,那感觉十分违和。
“不管他埋了多少人,杀光就是了。”嗓音平淡而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谢煊也搞不懂自己对习武的执着从何而来。
他仿佛很喜欢杀戮,但自身对武的天赋并不高,文治对他来说手到擒来,唯独武他总有种稍逊一筹的感觉。
至于他是在与谁相比较,他没有头绪。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树林里闪过一道人影,秀一提步去追,他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树林的尽头,秀一回头说:“殿下,是一个姑娘。”
谢煊不知为何,心尖猛地一颤。
他抬眸看向河岸边的那道倩影,看清那张脸之后,他目中的血腥褪去,瞬间转换了神情,秀朗清举,俊逸矜贵,是极温柔的模样。
紧接着,他扔了手里的剑,又开始解身上的轻甲和带血的衣袍。
他心里就是有感觉。
那个姑娘应该可以喜欢上暴戾弑杀的男人。
但绝对不喜欢从谢煊身上看到这样恐怖的行为和气息。
他会变成她喜欢的那个模样。
他要找的人,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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