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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劝说沐天波冷静的时候,谅山府城外,兴华制造局的试验场上,孙和鼎、孙和斗、孙和京、宋应星、卜弥格甚至包括成子龙在内的一众制造局和统帅部大佬都在场地上紧张注视着前方。年轻的南怀仁手中端着一杆火铳,从火铳的样貌上来看,跟四四式好像有些区别,首先是火铳的制造工艺光从外表上看就非常精良,每一个细节工匠应该都关注到了。跟量产的四四式不同,这支火铳更像是来自欧罗巴的工艺品。虽然铳管上并没有雕龙画凤,但是不管是铳机,还是铳身,还是铳托,线条都极为流畅,铳机更是闪闪发光。
另外,这杆火铳貌似取消了加装刺刀的设计,火铳前端并没有留下刺刀卡扣,同时这火铳的长度好像比四四式要长不少。
正前方的空地上,几名士兵拿着木头制作的靶子,正在奔跑,看他们跟南怀仁的距离,至少超出了一百步,但士兵拿着靶子还在往前奔跑,这就让人有些疑惑了。如果是不知道其中内幕的人,肯定会有疑问,因为目前兴华军装备的四四式火铳,极限射程就是一百五十步,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准头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弹丸朝哪飞,谁都说不准。
不仅如此,这里所说的一百五十步指的是对付无甲目标的距离,如果是有甲目标,这个距离弹头是无法洞穿铠甲的。所以兴华军将士们一般都会在百步之内,甚至八十步之内开火,这样有准头,破甲能力强,能取得不错的杀伤效果。
可现在,空地上的场景让人奇怪,这些士兵来到了一百五十步的地方,然后停住,将人型靶子给立了起来,不仅如此,还给这个靶子套上了明军制式的棉甲。这就很夸张了,难道说南怀仁是在试验一种新式火铳,而这种火铳能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打穿棉甲?
要知道,在明末这个时代,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概念,当时正是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明军确实装备了大量的火铳不错,但是各种火铳的质量参差不齐,射程和威力自然也是不同。按照明代大师徐光启的记载,神机营装备的鸟铳百步而竭,这就证明至少明军最厉害的火器部队装备的火铳对付无甲目标杀伤射程也就在百步上下。
四四式的有效射程已经比明军鸟铳提升了百分之五十,达到了一百五十步,而现在测试的火铳看样子是要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破甲,那么简单推算,这支火铳的有效射程已经超过了两百步,这都快跟后世步枪差不多了,要真有这种威力,也太恐怖了一些。
只见众人站定,南怀仁开始装填火药,这个过程他已经非常熟悉,毕竟天天就干这个事情,可以说南怀仁的射击技术即便是放到兴华军当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比一个训练有素的兴华军士兵动作还要快,而且更准。卜弥格曾经对南怀仁开玩笑,如果哪天南怀仁不愿意在制造局设计火器了,那么他完全可以加入军队,成为一个出色的火铳兵指挥官。
南怀仁将手中火铳的发射药装填完毕,然后小心翼翼从口袋中掏出一颗弹丸,在此之前,成子龙并没有见过今天出场的新式火铳,卜弥格一直将这件事情压着,因为他觉得,如果东西还没有成型,就急匆匆去禀报,万一弄不好,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一直到这种新式火铳造出样铳,才去通知成子龙,邀请他一起来观看。
高衡领兵在云南作战,成子龙自然就是统帅部的最高领导,今日试验新式火铳,请他过来是非常有必要的。
成子龙目不转睛,一直盯着南怀仁手中的动作,他知道,一种新式火器,对于军队的帮助将会多么巨大,而且看到卜弥格摆出这样的架势,让人眼前一亮,这么远的距离上若是能成功打穿棉甲,这种火铳可以说是划时代了。
成子龙紧盯南怀仁的手心,只见南怀仁掏出了弹丸,成子龙忽然瞪大了眼睛,口中道:“这!弹丸为什么长得这么奇怪?”成子龙和南怀仁隔得并不远,也就是五六步的距离,他分明看见这弹丸跟兴华军的制式弹丸不一样,弹丸都不是圆形。
但成子龙没有多问,先看结果再说。卜弥格等人双手握拳,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这次实验至关重要,也是南怀仁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如果失败了,高衡和统帅部倒不会责怪他们什么,只是南怀仁自己恐怕会受不了。
南怀仁最终默念着,他是基督徒,只见其亲吻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然后端着火铳,瞄准了前方的目标。“主啊,求你别远离我,你是我的力量,求你帮助我,上帝,我信靠你,别让我蒙羞,别让敌人在我身上奏响凯歌,主是我的力量,他教会我的手指战斗。”
南怀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吸一口气,用力扣动了手中扳机,砰的一声,弹丸从铳口飞射而出,一阵火光和白烟飘过,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这火铳的声响比四四式要大不少,只见远处的标靶上升起了一阵烟雾。虽然隔得远,但是大家能想象到,这发弹药肯定是命中了,并且产生了不小的威力。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穿透铠甲,但至少,这个射击精度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南怀仁放下了火铳,亲吻了一下十字架,等待着远方士兵报点。
几个兴华军士兵跑到靶子边上,仔细检查了铠甲和假人,他们发现,棉甲正面竟然真的被打穿,并且弹丸没有完全碎裂,而是卡在了木头假人的身体内,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此刻南怀仁打击的是真正的人体,那么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此人即便是穿了棉甲,也是必死无疑。
士兵举起了手中红旗,大喊道:“成功!”
虽然南怀仁等人听不见一百五十步外传来的声音,但是看到红旗挥舞,南怀仁顷刻间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着,“上帝啊,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卜弥格和孙和鼎等人拥抱在一起,庆祝试验的成功。
看见众人激动的样子,成子龙缓缓道:“怎么样,宋先生、卜先生,你们可以说说今天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吧。”
南怀仁从地上起身,提着火铳来到了成子龙的面前,“军师,我是设计者,就让我来说吧。”
南怀仁缓缓道来,原来,早在一年半以前,南怀仁就在研究一种新式火铳,当时四四式刚刚研发出来不久,高衡在视察制造局的时候提过一嘴,他当时说,如果能有一种火铳,射击精度极高,射程极远,可以让射手躲在某处,在超远距离击杀对方将领或者有价值的目标,岂不是能加速战役的进程,但是现在的制造工艺实在是太原始,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四四式基本已经是当时水平的极限了,要想研制下一代大批量装备的火铳,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其实南怀仁是误会了高衡的意思了,高衡当初发出这样的感叹,其实是冲着线膛枪去的,作为后世的优秀军人,高衡当然明白线膛枪和滑膛枪的区别,这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有可比性。他也知道,一百多年后,世界上才出现了线膛枪,倒不是说现在的人想不通这个概念,而是你即便就把线膛枪的原理告诉南怀仁,没有精密的机床,怎么在枪管里面车膛线啊,这不扯淡吗。
所以高衡也就懒得提了,作为穿越者,懂得知识没用,关键你要能把后世的知识变现,如果不能变现,你就把原子弹图纸画出来,南怀仁也造不出来啊。
可是高衡后续不提,不代表南怀仁没听见他的话,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怀仁倒是根据高衡的话,一直在孜孜不倦做实验。只不过,他的方向完全不是线膛枪,因为他也没有线膛枪的概念,但是火器大师就是火器大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居然有了一个天才的想法,就用现有的条件,提高滑膛铳的射程和威力。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试验,他总算是拿出了第一款样品,没想到,这杆新式火铳一上来就爆发这么大威力,简直是让大家开了眼。
简单介绍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成子龙便问起这杆火铳的原理。
南怀仁立刻说道:“传统的火铳制造,先以铁条五十根、钢条五十根横直交叉组成长约两尺半、宽一尺有余的料堆。然后将之置于炉火中烧至赤灼,以焊锻为一块,复用强大之压碾器将之压缩成十二毫见方之小条,再绞扭并锻平之。再以此种小条杖三至五根为一束,碾之使平,绞扭之使左右互转成为一布条状,然后绕之于一薄铁管上使成圆形,其直径大小大致与所制火器之管体直径相等。”
他顿了顿道:“于是将薄铁管毁坏而将如是制成之钢管修之、锉之,使其内外平匀而管口适与所需要之口径相等,然后再加附铜或锡之工作,枪铳之管即成。经用化学酸液攻蚀,管体上之花纹即显露矣。其之所以须将钢布绕于管上,盖系横置钢之脉络以增其对火药爆发之抵抗力也。”
成子龙点点头,“本人是军师,对于军械制造一窍不通,南先生这么一说,才感到火铳制造的复杂,我们兴华军能发展到今天的程度,实属不易。”
南怀仁又道:“我刚才说的,只是最简单的火铳铳管制造方法,兴华军有了宋先生加入之后,使用蒸汽机的机械之力制造铳管,加上各个环节人员工作细致,原材料质量过硬,才有了四四式火铳。可如今我手中这杆火铳,制造难度更大,光是铳管,四四式这种标准根本不行,还需要反复打磨,反复修正,简单说,一百个四四式铳管,都不一定能找出一杆这种火铳能用的管子。”
成子龙张了张嘴巴,这就有些夸张了,一百个四四式铳管都找不出一个质量过硬的?成子龙道:“如此说来,这杆火铳生产如此复杂,岂不是没有量产的价值?”
南怀仁道:“不仅是火铳本身,弹丸也是重点。”
成子龙这才想起来,刚才看到的弹丸确实怪异,南怀仁从口袋中又掏出一个,递给了成子龙,成子龙拿在手中一看,眼睛瞪得滚圆,“这,这是?”
原来,成子龙手中的弹丸跟他认知中的弹丸完全不一样,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是圆形铅弹后面加装了一个羽箭的尾翼,而这个弹丸还不是真正的圆形,应该说是一个半圆形,或者说是比半圆多一点的形状。如果成子龙见到后世的羽毛球,就应该想到,这个弹头的形状就跟羽毛球的底座一样,然后加上一根短杆,短杆上有铁片,就像是弓箭尾部的羽翼一样,形成四瓣尾翼。
南怀仁笑道:“军师,这就是我研制的尾翼弹头,你可以理解为跟弓箭一样的原理,箭支射出去之后如何保持稳定,尾翼起了很大的作用,我将这个设计应用到铳弹当中,就把火铳看作是弓,把弹丸看作是箭,张弓搭箭,把弹丸打出去。”
“天才,这真是个天才的想法。”成子龙竖起大拇指道。
南怀仁摇摇头,“想法虽好,但是军师,这种弹丸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原来的圆形弹丸,一体成型,有个模具就成。这个可就不一样了,生产效率比圆形弹丸低了百倍不止。跟火铳一样,这种弹丸生产效率也很低,所以这种火铳并不具备大规模列装的条件,但是我的设计初衷就不是大规模列装,我们只要少量装备,就如大帅所说,打击高价值目标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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