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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铎大怒的原因完全可以理解,自萨尔浒之战之后,清兵与明军交手的次数已经不可计数,但是大部分情况下,清军都是取胜的状态,每次战死八旗军超过百人就已经算是损失比较大的战役了,一个牛录的兵力被完整歼灭,这种损失还只存在于几年前的辽东,比如墙子岭大战之类的大规模交战。而入关之后,多铎也算是看出来了,明军精锐全部集中在九边并不是虚言,而是事实。边军被消灭之后,内地卫所兵的战斗力简直不能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清军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短短一年不到就几乎控制了黄河流域的全部区域。
扬州的明军如何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歼灭一个牛录的骑兵,要知道,那可是骑兵啊,即便打不赢,跑还能跑不掉吗?
刘泽清一镇的兵力不战而降,正是宣扬大清天威的时候,塔克舒全军覆没,这不仅仅是打了摄政王的脸,还打了整个大清国的脸,这让多铎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所以,他立刻决定,全军南下,直扑扬州,一定要把场子给找回来。
八旗中路军主力全军南下,多铎飞鸽传书准塔,让他将刘泽清的降兵整编,挑出三万人,作为先锋一起南下,将刘泽清扣在军营中,既然他选择投降,那必须要有个像样的投名状才行。
两路大军不在中途汇合,而是在扬州城下直接集合。江北四镇当中,刘泽清已经降清,高杰的态度暧昧,还处在观望的状态中,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得知多铎主力南下的消息之后,高杰立刻收缩兵马,将主力龟缩在灵璧到蒙城一线,把徐州拱手让了出来,让商丘的多铎大军得以快速通过。
多铎也懒得跟高杰废话,既然人家这么识相,自己也就没必要跟他计较,多铎写信告诉高杰,对他的行为表示赞赏,并且警告他不要搞小动作,否则大军掉头,攻击的目标可就是高杰的军镇了。
搞定了高杰,刘良佐那边也已经派人跟自己有过接触,虽然还没有跟刘泽清一样直接投降,但是也已经达成了初步的意向,多铎盘算了一下,只要扬州城顺利拿下,刘良佐基本上就会缴械投降了,因为再抵抗下去没有意义。
唯一有抵抗意志的黄得功被左良玉拖住,虽然前一轮作战中,黄得功成功挡住了左良玉的攻击,逼退了前锋,但左良玉并没有撤兵回湖广的打算,或者说,李自成已经断了他的后路,左良玉想回也回不去了,大军在南直隶跟明军对峙,黄得功分不出一兵一卒来干扰多铎的行动。
没有了江北四镇掣肘,多铎可以放心大胆的前进,他带领三万满蒙骑兵先行,后续八万步兵跟进,不出数日,就已经越过了徐州,抵达山阳附近。
扬州城内,高衡和郑森正在激烈争论着什么。
“高将军,你的想法我了解,但是战争不能意气用事,你是福建水师的客人,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你先走,至于转运难民的事情就交给我,我带一部分人断后可好?”
“郑将军,经过这么多事情,难道你还没有明白令尊的用意吗?”
“这,高将军,我想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郑将军,我看,并没有什么误会,从一开始,总兵大人就是有其他企图的,否则总兵大人跟我素未谋面,何必如此热情,城外一战的情景你也看见了,你看看你手下那些兵,那些真的是你的兵吗?”
一番对话下来,高衡把郑森说得脸红脖子粗,其实在城外的时候,郑森就已经回过味了,毕竟他也算是福建水师的中高级将领,如果只是一个愣头青,郑芝龙也不会对郑森如此重视,经过这么多年的培养,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在他的心中,郑芝龙一直都是以高大伟岸的形象存在的,虽然曾经有过海盗这一段不太光彩的经历,但那也是无奈之举,而且海盗这事,也是明朝这边的看法,在郑芝龙自己看来,自己不过就是往来于中原和倭国之间的生意人罢了。
郑森长大后,所接触的郑芝龙一直就是福建水师的主将,父亲在他心中是英雄一般的存在,在此之前,虽然听到一些关于郑芝龙的负面消息,但郑森基本上是选择忽略的。可高衡这次不一样,高衡算是自己的恩人,两人相处这段时间也算是朋友,骤然间得知老爹竟然有扣下高衡的意图,郑森一时间也不太能接受。
郑森也不傻,老爹绝不会无缘无故扣下一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他想要高衡留下有且只能有一个原因,老爹不是看上了高衡本人,而是觉得高衡的部队很能打,起了收编高衡兵马的意思,但再往下深入的原因,郑森不敢想,他潜意识里对这一点进行了屏蔽。
高衡呼出一口气,“郑将军,实话说,即便是走,也是我们兴华军自己走,兴华军帮助你们打下了热兰遮城,取得了台岛的完全控制权,你们帮我们训练一下水师,大家算是两不相欠了,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的,所以不想和福建水师翻脸,郑总兵想要扣下我,从第一天开始我就意识到了,但是我想说的是,兴华军不可能是任何人的棋子。”
郑森一脸尴尬的表情,窗户纸被捅破,终究是难受的,“高将军,父亲,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高衡只是摇了摇头,历史上郑芝龙是什么货色他还是知道的,如果自己不出现,再过几年,郑芝龙和郑森也要翻脸了,两人的性格和信仰是完全相反的,郑成功忠君爱国,不愿意做满清的奴隶。而郑芝龙就比较现实,强者为尊,谁的实力强就效忠谁,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就行了,所以他们两人根本不可能达成一致。
高衡道:“前面已经有贺人龙、左良玉、江北四镇之流,我不希望福建水师成为下一个。”
“高将军,这。”郑森咬紧了牙关,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衡却一抬手道:“好了,多余的话不多说了,督师坚持要守扬州,但是你我都知兵事,扬州城守军实力跟清军相差悬殊,根本就守不住。现在组织民众撤离,还能保全百姓性命,若是开战了再撤,恐怕就很难撤退了。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扬州军民死难,兴华军能救一个是一个,不抛弃不放弃是我们的宗旨。”
高衡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眼下清军势大,一整个牛录被歼灭,清兵势必要大肆报复,历史上的扬州十日恐怕就是这么来的。实际上,高衡不清楚的是,历史上的扬州十日应该发生在五月份,因为高衡的兴华军出现,导致多铎震怒,清军攻击扬州的时间提前了。
高衡又道:“另外请郑将军提醒一下福建水师的几个军官,我知道他们应当是总兵大人的心腹,但是我奉劝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兴华军的战斗力他们看见了,实话说,你这一千多人在兴华军面前还不够塞牙缝的,跟随我出来的都是百战精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士。”
郑森咽了咽口水,他知道高衡没有开玩笑,三百满洲八旗骑兵都跟砍瓜切菜一般被干掉了,打自己这一千多人不就跟玩一样。而且这件事情是福建水师理亏在先,自己作为主将,当然有责任约束自己的部下,不管这些人是不是自己老爹的心腹。
郑森抱拳道:“高将军,抱歉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
高衡道:“那好,这几天我就暂时不跟你们一起行动了,我奉劝郑将军现在走,否则晚一点你们可能就走不了了。另外,我们兴华军的船只虽然只有两艘,也会分出来,单独行动,扬州的事情过后,郑将军就不用管我去哪里了。”
郑森道:“高将军放心,你的这些要求我都答应,不过有一点,高将军是英雄,我郑森也不是怂货,福建水师不走,如果民众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义不容辞。”
高衡深深地看了郑森一眼,国姓爷终究还是国姓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心中有仁义二字,这也是郑成功能成为民族英雄的原因。
高衡对郑森抱了抱拳,便急匆匆回到自己的队伍中了。他们二人都已经跟史可法说了,愿意带领军队留下来帮助扬州守军一起守城,史可法虽然不愿意,但毕竟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官,而且福建水师有船,真不行他们还能从水路撤走,顺便应该还能拯救一些民众,想到这里,史可法便不再管他们了,任由他们去,而且福建水师的战斗力强悍,既然能消灭一个牛录的清兵,也许在作战中是个很强的助力。
史可法不是不愿意跟高衡探究一下如何消灭清军骑兵的战法,实在是没时间具体研究,这几日,每天都有急报送到扬州府,高杰这家伙竟然放弃了徐州,将通路让给了清军,如此一来,多铎长驱直入,再无阻碍,估计再过三五日,就能兵临城下了。
高衡和郑森劝史可法无用,史可法打定了主意要死守扬州,之所以不让民众现在就走,史可法也有自己的考虑,若是开城放民众出城,那么扬州的民心立刻就会松散,民心一乱,就得征召的一万民团肯定是人心思变,民团要是崩了,直接就会带动扬州的士兵崩溃,这是一个连锁反应,史可法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死守扬州,当然不会开城放人。
说起来,后世人都是站在上帝视角来看扬州之战的,认为史可法是导致扬州十日的直接责任人,所以历史上,对于史可法的评价基本上就是忠君爱国,为官清廉,气节崇高,这些都没问题,但是能力低下,不懂军事,以至于扬州一日陷落,反而是隔壁的江阴县还坚守了八十多天。
但实际上,如果站在当时的角度,史可法的选择不难理解,史可法和马士英一样,始终是联虏平寇政策的支持者,虽然二人在政见上多有不合,但是在这一点上没什么不同,都对满清统治者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他们不会搞屠城。第二就是史可法在南京待不下去,江北四镇又不听他的调遣,所以才有自请扬州督师这一幕的发生,实际上就是已经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
史可法迫切需要死守扬州这一仗来表明自己的心迹,若是他有前后眼,知道自己这一行为将会遭到扬州数十万军民死难,恐怕他就不会这么坚定守城了。
按照后世的记载,扬州十日死难人数达到了八十万人,这个数字肯定是夸张了,当时的扬州总人口也没有这么多,而且按照历史记载,扬州之战后还有不少兵马突围了出去,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十万人肯定是有的,这也加速了南明小朝廷的崩溃。
高衡是我军精锐特种兵,他深知,面对清军大兵压境,固守城池没什么用,而且兴华军兵力过少,不如让舰船尽量靠近岸边,提供舰炮掩护,自己的四百人马在舰炮掩护范围内于码头附近列阵,一旦城破,大量军民定会从南门逃跑,自己就在这里接应逃难民众,顶住清军追兵,可以多拯救一些人。
郑森见高衡这么做,也是如此想法,将福建水师的一千多人布置在岸边,数艘舰船提供火力掩护。郑芝龙派来的千总当然不会听郑森的命令,但郑森处理的方式倒也简单,直接手起刀落,将他砍了了事。
“你们是父亲的心腹没错,但本将是福建水师游击,本将的话就是军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不听,也不用回去跟父亲交代,现在本将就斩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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