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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闻原本昏昏欲睡的瞌睡全都跑没影了,她立马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秦不闻手上拿了一柄玉柄的金枝扇,那扇面上绣的是龙凤呈祥的图案。
她以扇遮面,一只手拿着红纸包,在清越的搀扶下,这才缓缓迈出了偏院。
鞭炮声逐渐清晰起来。
轻纱的红缎遮掩住少女的面容,若隐若现。
秦不闻就着扇面,稍稍抬眸远眺,却没见到队伍最前头的季君皎。
“季君皎没来吗?”秦不闻轻声询问身边的清越。
清越忍着嘴角的笑意:“姑娘,大人在别处等您呢。”
嗯?
秦不闻微微皱眉。
她怎么觉得,这一次的婚事,与上次完全不一样呢?
倒也不担心季君皎害她,秦不闻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又一挂鞭炮响起,十二人的马车压轿头,秦不闻稍稍弯身,一身华服进了轿辇。
“起轿——”
礼官声音响起,那十二人的轿辇缓缓抬起,朝着远处稳步走去。
因为婚仪婚事上上下下都是季君皎安排打理的,再加上秦不闻觉得自己已经有过成婚的经验了,所以在此之前,秦不闻对婚仪上的事情没过问过一句。
如今坐在轿辇上,秦不闻甚至都不清楚,她身后跟着的那长长的队伍,究竟是什么意思。
十二人的轿辇四平八稳,秦不闻稍稍用扇子掀开车帘一角,便见长安街两旁的百姓分站两边,皆是祝贺致意。
而她身前身后的下人,手上拿着不少金瓜子金叶子,不要钱地往人群中撒,时不时地还能听到人群中热闹的哄抢声。
接亲的队伍很长,那长安城长长的一条街,几乎从头到尾,看不到尽头。
人群中终于有人也发现了不对劲,议论起来。
“哎?不对呀?首辅大人作为接亲的一方,为何不在这接亲队伍里啊?”
“是啊是啊!我这也才发现,而且这个方向,好像是去往皇宫的吧?”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接亲的队伍,怎么更像是殿下去接亲呢?”
“慎言慎言……”
“……”
啊。
秦不闻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是啊!如果季君皎没来,那现在这支队伍,不就成了她带着队伍去接亲了吗!?
她去接季君皎的亲?
想到这里,秦不闻的眼中甚至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她很想看看到时候季君皎的表情!
心情颇好地继续看着周围的情况,秦不闻发现,长安街上来道贺的百姓中,竟然也有不少外地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得到消息,走了多少路,才来到京城,只为了看一眼那位当年的长安王秦不闻。
蓦地,秦不闻不合时宜地想起,很久之前,她从浔阳来长安述职,摆驾长安城,三千兵马为她开路,满朝文武俯首称臣。
她拥兵三十万,走到哪里都是宽阔大道,无人敢冲撞她半分,那些百姓忌惮又害怕,眼中满是惊惧与嫌恶。
而如今,她仍高坐轿辇之上,而长安街两旁的百姓看向她的目光真切又诚恳,是当真为她感到高兴的。
春城无处不飞花。
秦不闻发觉,长安城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泥泞不堪。
——至少,还有一股清流自成风骨皎月,不肯与污秽同流。
轿辇继续前行着,秦不闻却听到远处似乎传来躁动。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人群中,有百姓疑惑地问道。
“前面有精兵挡住去路了!”
“什么情况!?那是谁的兵马!?为何拦路?”
“发生什么事了!?那些兵马想做什么!?”
“……”
她微微蹙眉,掀起车帘往车外探去。
当看到远处正前方的场景时,秦不闻愣怔。
——三千承平军身披甲胄,手持佩剑,直直地跪拜在地,俯首称臣。
“臣等愿为殿下开路摆驾,万死不辞!”
一时间,满座哗然。
为首的那位副官,是当年那位副将的弟弟。
相似的眉眼与当年的那人重合在一起,只一眼,秦不闻便慌张地移开了视线,只是应了声“好”。
长安街的百姓皆是议论纷纷。
“这、这竟然是长安王殿下的承平军啊……”
“是了是了,除了承平军外,没有兵马敢这般大张旗鼓地入长安城。”
“可是,不是说承平军已经……”
“嘘——”人群中,有人示意噤声,却是赞叹地看着那轿辇中的少女,“你们瞧,长安王殿下似乎从来都没变过。”
六年前,她便能号令三十万承平军,亦有兵马为她开路。
六年后,她的承平军仿佛不老不死,仍旧走在接亲队伍最前方,为她保驾。
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个最张扬肆意的长安王,哪怕世人嫌恶,憎恨,惧怕,亦或是敬仰,感恩,愧疚。
她皆不入心。
世间聒噪喧嚣,皆不入她耳,不闻,不问。
三千兵马的承平军气势浩荡,那原本就恢宏的接亲队伍因为承平军的加入,盛况空前。
哪怕是历朝历代的皇亲国戚迎娶婚嫁,哪能比得上这排场的万一!
秦不闻也感觉到了,轿辇确确实实是在往皇宫的方向走的。
她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反倒是平静下来,只是看着周围那热闹喧嚣的百姓。
明明是秋日,今日的阳光正好,落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暖融融的,令人如沐春风。
有清风吹开车帘,撩起少女的半张侧脸,那见了的百姓无一不惊讶赞叹。
那长长的接亲队伍一直延伸到紫禁城外,礼官高喊一声:“落轿——”
压下轿头,秦不闻在清越的搀扶下,朝着那巍峨的紫禁城走去。
“姑娘,”清越似乎没来过这紫禁城,这个时候有些紧张了,“您别紧张。”
秦不闻不觉失笑。
她一只手拿着扇面遮脸:“我没紧张。”
清越干笑一声,有些尴尬。
“姑娘,您怎么都不问?”为了缓解紧张,清越开始找话茬。
秦不闻笑:“问什么?”
“问我们为什么要把姑娘带到这里来?”
秦不闻弯了弯眉眼:“我问了,你就会说嘛?”
清越摇摇头,看上去有些为难:“大人说,他想亲自告诉姑娘。”
秦不闻微微颔首。
那宫道不算长,尽头处,秦不闻便看到了他。
男人一袭红衣似火,金线明暗翻飞,衣袂飘飘。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恍若画中走来的谪仙人一般。
是季君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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