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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满朝文武俯拜叩首许久,却许久没听到那句“平身”。
偌大的明堂之中,满堂朝臣跪拜在地上,寂静得好似能听到谁的呼吸声。
上位者与臣子,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直到明堂高处,传来一阵极低的轻笑。
那笑声不算熟悉,甚至那位明君,从不会这般嗤笑。
终于有人觉察到不对。
大理寺少卿傅司宁拧眉抬头,明堂高处的光线耀眼,他眯了眯眼睛,终于才看清朝堂中央的那人。
——是宋承轩。
“陛下呢?”傅司宁沉声开口。
听到傅司宁的声音,有的大臣才后知后觉地抬头。
当他们看清殿上的人是谁时,皆是大惊失色。
傅司宁起身,身姿笔挺,抿唇冷声:“贤王殿下,陛下他人呢?”
宋承轩穿了一身黑色蟒袍,金丝线缝制的游蟒在他身上游走,他笑,眉目微扬,神情倨傲:“陛下身体抱恙,即日起,由本王暂理朝事。”
一句话,满朝哗然,议论纷纷。
傅司宁神情冷峻,满朝文武,只有他一人是站着的:“手谕呢?”
宋承轩嘴角的笑意冷了下去,阴郁地看着长身玉立的男子。
傅司宁朝着宋承轩伸出手,身姿端挺,一身火红的官袍上,仙鹤展翅欲飞,仙风道骨。
“若无陛下手谕,微臣不敢轻易做决定。”
清白坦荡,宁折不弯。
宋承轩双手背在身后,往龙椅的方向走了走。
他冷嗤一声,一双狭长的眸闪过肃杀之意。
“陛下病情严重,不能手写谕旨,昭告诸臣。”
蹩脚的借口,但凡是个臣子,也能听出这是谎话。
傅司宁眉眼不变,依旧站得笔挺:“既如此,贤王殿下请一道口谕也可。”
男子手持笏板,向明堂之上走近一步:“若连口谕都没有,贤王殿下,乃是僭越。”
一字一顿,刚正不阿。
宋承轩的脸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少卿大人似乎不相信本王的话。”
他笑,却是摆摆手,下一秒,朝堂外手持长剑的护卫上前,将满朝文武包围起来。
终于有朝臣乱了阵脚,瞪大眼睛慌神地看着突然进殿的护卫!
那些护卫臂膀上绑了黄巾,与当初在狩猎场上意图刺杀宋谨言的士兵一模一样!
“喝——”
士兵高喝一声,长剑长枪对准满朝文武。
而傅司宁更是被三五个士兵包围起来,冷色的长剑抵在他跟前。
满朝震惊。
“这、这是——”
“贤王殿下这是何意!?”
“贤王殿下,除首辅大人外,不得佩剑入朝,你逾矩了!”
“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
乱作一团。
宋承轩看着面前的场景,却也只是轻笑一声。
他转身,朝着那梦寐以求的皇位走去。
手扶在了那龙首做的凭几之上,他近乎痴迷地看着那张座椅。
明黄色,用黄金堆砌而成的座椅。
万人之上,再无其他。
那是天下共主的位置!
宋承轩歪着头,欣赏着那夺目的龙椅,却听身后的男子声音高扬:“贤王殿下,那不是你的位置!”
他回头,便见傅司宁站得好似一棵挺拔的松柏,似乎就算是被明刀暗枪挟持,他依然挺若修竹。
总是这样。
好像总是这样。
不管是当年的秦不闻,还是如今的季君皎,傅司宁——
似乎都想要挡在他面前,妄图阻拦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傅司宁!”
宋承轩眼中杀意骤现,他皱眉沉声,盯着殿下的男子:“你怕死么?”
其实有时候,宋承轩也觉得好奇。
——他们不怕死吗?
当年的秦不闻也好,如今的季君皎,傅司宁,宴唐也好。
他们不怕死吗?
自从秦不闻死后,好像有更多的人挡在宋谨言面前,想要成为那个清明正直,刚正不阿的存在。
但只是为了一个名声,难道死都不怕了吗?
傅司宁手中仍持着笏板,他定定地对上宋承轩的目光,声音清朗明正:“错了便是错了,即便封住一人口,百人口,也会有千万人知道,殿下做错了!”
宋承轩眼眶猩红,目眦尽裂:“少卿大人,你敢冲撞本王?”
傅司宁身姿挺直:“五年前,长安王殿下微臣参得,五年后,贤王殿下,微臣依旧参得!”
——冲撞权贵的勇气,多年前的秦不闻,已经给过他了。
秦不闻说,她欣赏她的正直勇武。
是以,哪怕是死,他亦会守住自己的清明。
许久。
朝堂之上,终于也有几个老臣,哪怕是被冷兵器指着,也直直地站起身来,站在了傅司宁身后。
“贤王殿下,文臣不惧死。”
“怕死的勇武,多年前的长安王殿下,已然给臣等了。”
他们不怕的。
若是当真怕死,多年前被长安王那般胁迫,早就束手就擒,对她俯首称臣了。
但他们是天子的臣卿,是宋谨言的拥趸。
武将在外征战厮杀不惧死。
文臣鼎立朝堂,亦不惧死。
“好,好得很……”
宋承轩死死地瞪着傅司宁,还有那些越站越多的臣子,连连点头。
“把这群人,给本王押下去!”
“是!”
有士兵向前,想要将傅司宁为首的臣子架下去。
“不必麻烦,”傅司宁摆摆手,挥退两侧,仍是冷冷地看着宋承轩,“既然陛下不在这里,这里便不是微臣的朝堂。”
说完,傅司宁转身离去。
随着傅司宁一同离开的,是朝堂上众多老臣,亦有不少血气方刚的年轻朝臣也决然离开,毫不犹豫。
郭凡清没走。
他跪在大殿中,与剩下的一些大臣一样,面向龙椅上的那位。
宋承轩看着那些人离开的背影,眼中杀意毕现。
——那些不顺从的人,当然要死!
只不过,不是现在。
今日是处决季君皎的日子,若是这么快便又处决几个份量重的朝臣,京城的百姓肯定会更加不安动荡。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稳住民心,才能让他的夺位顺理成章。
傅司宁也好,宴唐,季君皎也好,他们都会死。
宋谨言,他也不会留。
想到这里,宋承轩冷笑一声,扬起衣袍高高地坐在了那龙椅之上。
“众爱卿平身——”
“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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