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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秦不闻是被正堂的喧闹声吵醒的。收拾好从偏院走到正堂,秦不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堂主位上,正与几个下人谈笑风生的魏澜。
阳光正好,魏澜不经意地抬眼,看到了门外站在光影下的秦不闻。
树林阴翳,满目的光都擎在她身上,光华流转,尘埃皆不近她身前。
魏澜微微恍神,随即她笑着朝秦不闻招招手:“小鱼表妹,快来。”
秦不闻回以微笑,缓缓走入正堂。
她坐在了客位上。
魏澜朝着一旁的婢女摆摆手,随即对秦不闻笑着:“你初来京城,季君皎这人又是个不懂女子的,我担心文渊阁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
顿了顿,几个下人带着几件漂亮的新衣裙还有各色首饰呈到了秦不闻面前。
“这些是我差人准备的,表妹看看缺些什么,我再让人去办。”
秦不闻自然是什么都不缺。
偏房里,季君皎单单是给她准备的夏日衣裙,便能塞满整整两个衣柜。
只不过人家的好意,她自然是从善如流地收下。
“多谢郡主,小鱼感激不尽。”
魏澜摆摆手,让婢女带着东西下去了。
她仍是笑着看向秦不闻:“表妹是哪里人?我还从未听季君皎提过你呢。”
秦不闻低垂眉眼,语气娇娇:“回郡主,小女老家在浔阳。”
魏澜点点头,眉头皱了几分:“浔阳穷山恶水,可是苦厄之地呢。”
秦不闻笑了笑,没应。
“表妹来文渊阁,要住多久?”
秦不闻想了想:“还不清楚呢,端看表哥的意思……”
——可不是,要等季君皎解了宫溪山的蛊,她才可能离开的。
魏澜不知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到底男女有别,我的意思是,若表妹要在京城常住,不如去我府上如何?”
她笑得温和:“毕竟季君皎再怎么说,也是男人,若是传出去的,可能会有损你们的名声。”
这话说得句句在理。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秦不闻也想跑。
她的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郡主所言极是,其实,只要表哥同意,小鱼自然是愿意搬去与郡主同住的。”
魏澜闻言,不在意地笑笑:“放心吧,我了解季君皎,你若是想离开,他自然不会阻拦你的。”
秦不闻低垂着眉眼,没接话。
魏澜见状,又换了话头:“表妹如今几岁了?”
“回郡主,二十二岁了。”
魏澜震惊:“表妹这般年纪,可有婚配?”
曜云民风还算开放,女子十五六岁嫁人的不算多,但二十几岁还没有婚配的,也不算多。
秦不闻装作羞涩的模样:“还、还没有……”
魏澜笑道:“男婚女嫁之事,表妹不必不好意思,若是方便,改日我可在魏府组个宴席——”
“她不参加。”
还不等魏澜的话说完,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
季君皎下了朝,一袭大红官服,绣金鹤暗纹,栩栩如生。
他行至秦不闻跟前,转而看向魏澜:“郡主见谅,秦……小鱼她不参加府宴。”
魏澜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住。
旋即,她看向季君皎,调笑道:“季君皎,女儿家的聊天,你怎么也偷听啊?”
季君皎对魏澜微微颔首:“郡主恕罪。”
“表妹年纪不小了,你管得未免太严苛了些。”魏澜无奈地笑道。
季君皎抿唇,正色道:“微臣以为,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郡主应当无权过问的。”
这话说得过于生硬。
就连魏澜的脸上,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魏澜微微蹙眉,眼中闪过情绪。
季君皎并不在意魏澜的神情。
他转而看向秦不闻。
少女正坐在客位上装乖,一双水洗的眸澄澈清明,不带一丝杂质。
“未曾婚配?”
他垂眸看她,语气极冷又极轻,如果不仔细听的话,甚至都有些听不清。
秦不闻眨眨眼,莫名有些心虚。
“还要搬去魏府是吗,”季君皎没等秦不闻答话,又接一句,“表、妹?”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被季君皎这般郑重其事地叫“表妹”的时候,秦不闻都感到后背发冷。
“不、不去了,”秦不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去了还不成嘛,表哥。”
那黑瞳太深太浓,甚至将所有的情绪都吞噬了个干净。
但也只是一瞬,季君皎敛了所有情绪,清声道:“你还未用早膳,去膳房,清越在等你了。”
秦不闻点点头,临走时朝着魏澜微微颔首,离开了正堂。
秦不闻一走,一时间,正堂内只剩下季君皎和魏澜。
不知等了多久,魏澜的声音才僵硬地传出:“季君皎,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冷?”
季君皎朝着魏澜微微拱手:“郡主见谅,微臣生性如此,无意冒犯郡主。”
“生性如此?”魏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你对你这位表妹,也过于纵容了些吧?”
季君皎端端地看着魏澜,不卑不亢:“她与你不同。”
“哪里不同!?”魏澜鼻子一酸,眼中就噙了泪水,“你与她才相识多久?与我又相识多久!?”
季君皎微微蹙眉,语气清冷淡漠:“这与相识长短,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魏澜扬声,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季君皎,是我先认识你的!你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都这般体恤,为何对我如此冷漠!?”
“你分明知道,你分明知道我——”
“郡主殿下,”季君皎冷淡地打断了魏澜未说出口的话,语气依旧冷漠疏离,“你的情感与喜恶,都是你自己的事,与微臣无关。”
男人站在朝阳下,任由那橙色的暖光散在他的肩膀之上。
“况且,微臣在与您结识的第一面起,便已经说过,微臣心不在此。”
“可、可是!可是我们相识这么久了不是吗!”魏澜的语气有些急迫,“你若当真对我半分感情没有,又为何容许我出现在你身边?”
季君皎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明白魏澜为什么会这么问。
“自然是因为,微臣敬重魏老,魏老病重后,不欲将此事告知于你,要我对你多加照拂。”
说到这里,季君皎像是意识到什么,眉头皱得更深:“郡主的意思是,微臣这样做,让您觉得,我心悦于您,是么?”
自秦不闻在他面前,跳下无悔崖后,季君皎便极少去顾及其他事了。
他曾是魏老门生,魏老缠绵病榻,嘱咐他多照拂些魏澜,他应下照做。
他自认毫无逾越之举,但若是魏澜以为他的照拂是“喜欢”,那么秦不闻会不会……误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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