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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君皎起身。大概还有两三日左右的路程,便能到浔阳地界了。
浔阳城前段时间遭了灾祸,大旱半年,百姓颗粒无收。
浔阳城的存粮原本也还算富足,只是当时一伙流寇闯入县城,将粮仓洗劫一空。
百姓无可奈何,流离失所,饿殍遍地,这才不得不成了流民,四处投奔。
越靠近浔阳城,周围的人烟也渐渐荒芜起来。
今日季君皎带着队伍落脚的驿站,来往的人很少。
他此次行踪虽然不算隐秘,但如今都快到了浔阳地界,季君皎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来找他。
长青在信上说阿槿不见了。
竟说是来寻他了!
这怎么行呢!?
阿槿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子,怎么可以手无寸铁,来曜云边陲!?
若是路上当真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季君皎的思绪一片混乱,心口发胀。
他拧着眉下楼,便见到了已经在驿馆楼下等候多时的人。
浔阳城盛产一种名为“凤凰”的高树,此树枝干粗壮,叶子尖小,红黄绿三种颜色的叶片同时出现在一棵树上,恍若凤凰的羽毛,因此得名。
凤凰木极易成活,那曜云与漠北边境处,便种了一整片凤凰木林。
风沙被凤凰木分隔间断,浔阳城的百姓并不常常遇见沙暴天气。
越往北,凤凰木便越来越多。
此时,驿站外种了三五棵凤凰木,树木耸立笔直,无数叶子犹如绚烂的花瓣,飘扬落下。
五颜六色的树叶落在驿馆的石阶上,铺就一条深深浅浅的小路。
路径尽头处,一女子头戴白色帷帽,轻纱拢过她的身躯,影影绰绰。
她身姿高挑,风吹过女子轻纱,白得亮眼。
季君皎看到女子的第一眼,微微怔神。
——这个身姿,跟阿槿实在是太像了。
下一秒,帷帽下的女子缓缓挑起轻纱,露出一张秀丽清冷的脸。
季君皎微微蹙眉,眼中的情绪消散不见。
不是阿槿。
女子姿容俊秀典雅,她稍稍敛眸,似有万千风情堆至她的眼角。
她福身,对季君皎行礼,嗓音婉转悦耳:“阿苑见过公子。”
季君皎没立即答话,他抬眼,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番。
真的很像。
不管是身形还是姿容,甚至是举手投足间的姿态,都太像阿槿了。
就连阿槿眉宇中带着的几分柔弱无力,唇角淡粉的颜色,也与阿槿太过相似了。
——他大概是想阿槿想得发疯了。
他缓了缓心神,这才朝着女子微微颔首,声音清冷淡雅:“姑娘是?”
名叫“阿苑”的女子似乎是有些诧异。
她上前走了几步,轻纱又掀开了些:“公子不记得阿苑了吗?”
季君皎抿唇。
男人长身玉立,站在这荒凉的风景中,恍若降世的谪仙一般。
周围狂风大作,季君皎却也只是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一身青鱼长袍极尽风雅矜贵。
阿苑睫毛轻颤。
大概是被风刮得狠了,阿苑咳嗽两声,眼尾便显出几分红色,我见犹怜。
“公子,”阿苑抬眸,一双杏眼如水,“三年前,在江南,公子帮阿苑找回了钱袋。”
季君皎眼波流转。
——是有了些印象。
当时他去江南办事,当地游人成行,熙熙攘攘。
大概是因为夜色太黑,有一位姑娘被盗贼偷了钱袋,他恰巧路过,便抓了盗贼押送回官府,将钱袋还给了那位姑娘。
只是一件很小的事,若不是这位姑娘提及,季君皎已然不记得了。
季君皎恍然,他朝着阿苑微微颔首:“原来是你,姑娘好久不见。”
阿苑的脸颊染了红晕,带了些血色。
“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阿苑姑娘家在江南,为何回来曜云以北的边境?”
季君皎似是无意问起,语气缓缓。
阿苑弯了弯唇角,笑容雅致:“阿苑是随着父亲来跑货的。”
“阿苑家中是做丝绸生意的,这条路上卖得最好。”
季君皎点头。
阿苑垂下眼睑,声音带了几分娇弱:“阿苑……从来了驿馆见了公子一面后,就觉得公子眼熟,没想到真的是您。”
“三年前,多谢公子的帮助。”
季君皎身姿笔挺,神情如常:“小事而已,姑娘不必挂怀。”
“公子是要去浔阳吗?”阿苑出声询问。
季君皎点头:“是,去寻亲。”
阿苑咬唇,小心翼翼地看向季君皎:“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与我家的马队一同北行。”
像是担心季君皎误会,阿苑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家跑货请的镖师武功不错,可以保证公子安全。”
“多谢阿苑姑娘,”季君皎语气如常,“在下的行程不太方便。”
阿苑绞着手上的轻纱,似乎是有些无措。
“公子……是讨厌阿苑吗?”
女子嗓音娇弱无力,如同风雨中摇曳的娇花。
太像了。
季君皎微微蹙眉。
就连声音,也太像了。
男人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一时间没有回答。
没听到男人的回答,阿苑又诚惶诚恐地抬眸:“公子……阿苑是真的想感谢公子的。”
季君皎出了神。
阿槿她现在在哪里呢?
虽然信中长青说已经派人去追了,也跟过路的驿馆打了招呼。
但是,他就是放心不下。
驿使今日送来的信件,想来阿槿离京已经有两日了。
阿槿身体不好,算一算脚程的话,应该还未到咸康。
——他突然很想骑马往回找她。
——他很担心她。
不知道为何,如今见到一个形似阿槿的女子,他想念她的思绪,便到了顶峰。
季君皎向后退了几步。
“公子?”
阿苑微微歪头,就连姿态都与她那般相似。
“您怎么了?”
季君皎抿唇,微微摇头:“无事。”
“阿苑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事,在下便告辞了。”
凤凰木的树叶沙沙作响,有金红色的细叶落至男人肩头。
阿苑分明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季君皎没再逗留,转身离去。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阿苑的眼中闪过一抹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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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季君皎还未入眠。
不知为何,他莫名想起许多年前,他尚为太子太傅时,长安王秦不闻的事。
那一年,先帝驾崩,长安王未去殡宫。
他听闻先帝驾崩后,乘夜归京,便在去往皇宫的路上,见到了长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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