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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潜御飞剑来到茅山,茅山规模不大,一块块台阶直通山顶道观。一位道童在清扫台阶上的落叶,马上就要冬至,这些落叶算是拉开冬天的序幕,为春天的到来做准备。他仰头擦汗,忽然发现远处空中停着一柄飞剑,上面站着身着绿衣的青年。道童以为是山中前辈,正打算行礼,可是仔细一想,前辈出门不是坐仙鹤就是骑青牛,有些孤僻的师叔还喜欢乘骡子。
不过看对方仪表堂堂,想来是正派人士,于是打算捧起扫帚回去禀告师父。但是衣角却被此人拉住,宋潜不知何时闪现到道童身后。
“喂,喊你师兄或者师父出来,我有事求于他们。”宋潜漫不经心地说道。
道童战战兢兢地点头,慌忙跑回山门,就连怀中的扫帚都摔到一旁,无人问津。宋潜摇头,一脚踢起扫帚,用法术定在原地,使其不会倒。
两刻钟过去,宋潜闲得慌,开始用扫帚清扫剩下的落叶。尘归尘,土归土,旧的落叶铺在树根附近的土层上,就会转化为新的养料。
道童一步两台阶蹦跶下来,毕恭毕敬地回复宋潜:“对不起,师父没空,他也很抱歉,希望您另寻高明。”
宋潜沉默不语,站上飞剑,停顿一会,仿佛下定某种决心,飞往蜀山。
此时客栈中三人急得团团转,眼看着约定时间已过。特别是凝曲,守在景羽身侧寸步不离,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眼眶红肿,喃喃自语。
陈雪韵一拍桌子,愤然出门,他认为不能再拖延下去,今天必须租马车赶往宝柒县,找更好的大夫,尽量稳住景羽的伤势。景羽的躯干几乎全黑,四肢的血管也肉眼可见的变为乌色,嘴唇发紫,面色惨白。
……
景羽的意识飘过漫长的黑夜,来到一处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地方。尽管他看不清,但是他能感觉到这里储存着尘封多年的记忆。
有几块记忆碎片飞向他,景羽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像是走马灯。
“这是……”他脱口而出。
面前是一位清秀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眼神炯炯,正在一处地方练剑。剑光如影,周遭带着银白的气体,而后向前一刺,竟然击碎一块巨石。
景羽很不愿意承认这位双目有神的少年是他本人,可潜意识似乎给他灌输的信息就是如此。
“为什么我会剑法?我不是不能修行吗?”景羽保留这样的疑问,接着去看下一幅画面。
这时并不是少年,而是孩童,依旧是眼神炯炯。景羽就纳闷了,这死鱼眼到底是哪来的,莫非是前世穿越的时候一并带来的?
孩童似乎靠着一个人,嘴里在吃糖,那个人的面孔模糊不清,景羽越想看清头皮越痛,到后面跟扎针一样。他撇过头,不再去看那幅画面,转而将目光投向其他画面。
最后一幅画面是二十岁的他初次来京城,这时候的景羽并不会想到第二个星期就会被一位来自外星的人夺舍,只是漫无目的地在京城闲逛,也许是为谋生,也许只是进城游玩。
画面中断,景羽的心中不断冒出更多疑问,他盘腿坐下,开始思考。
陈雪韵在一处驿站借出马车,三人带着景羽前往宝柒县。
与此同时宋潜在前往蜀山的路上,他往宝柒县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次回山,恐怕再难与他们相见。
宝柒县坐落于青州的西南端,这里是青州边缘最大的城市,各路江湖势力也在此立据点。宋潜吩咐几人之前也不是没想过,离蜀山较近且规模较大的城市就这一处地方。
陈雪韵没有跟着两人去找客栈,而是飞奔向医馆,手中攥着钱袋,这是他们最后的盘缠。
景羽被安置在一张干燥舒适的床铺上,由于资金窘迫,只开了一间房,乔絮准备晚上打地铺,凝曲依然不肯睡,她还能坚持几天。
在去医馆的路上,陈雪韵被一位路边打坐的老道拦住,那老道直勾勾地盯着钱袋,直言不讳道:“那位小友,不妨把钱给贫道,贫道或许能给你算一卦。”
“不行,这是鄙人朋友的救命钱,哪能给你这个江湖骗子霍霍掉。”陈雪韵警惕地护住钱袋。
“哦?你的朋友,贫道想想……唉,命不久矣啊!”道士一脸悲痛,“英年早逝,可悲可叹。”
陈雪韵火气顿时就冒上来,他指着老道的鼻子骂道:“去你m的,神神叨叨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鄙人的朋友只是昏迷,不会死!”
“呵呵,年轻人莫动肝火,贫道只是粗略猜测,你的朋友煞气入侵这么深,要是还能活下来,那才是天命之人。”老道士抚摸自己的胡须,笑道。
“你怎么知道他煞气入体?”陈雪韵放下戒备,靠近道士,蹲在路边。
道士没有看陈雪韵,自顾自地把玩手中的一小根木头:“有句话怎么讲?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贫道自然是用眼看的,你来的那个方向,有一家客栈,那里的黑气很旺。”
陈雪韵不再轻视这位老道,当即双膝跪地:“请老前辈救救他!”
“起来起来,贫道不受这礼,你又不是我弟子,有什么好跪的?”
“前辈需要多少钱,鄙人手头紧,您要是愿意,可以跟着我们回京城去取。”陈雪韵没有起身。
老道士一手托腮:“贫道今天不收钱,就当攒功德。你带路,我有一些手段可以治煞气。”
陈雪韵的眼眸里洋溢着无言的喜悦,他带着老道士来到暂时居住的客栈。
当看到床上昏迷的景羽时,老道自信一笑:“不棘手,几个时辰就够。”
乔絮凑到陈雪韵耳边:“你找回来什么玩意?这个不是很常见的江湖骗子吗?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陈雪韵连忙解释:“这位老前辈可厉害了,他跟鄙人说能用眼睛看到景羽身体内的煞气,死马当活马医,把他带回来试试,反正不收钱。”
道士先是动用真气输入景羽体内,排出经脉内的浊气,并引导体内煞气聚集在一处。他再摸索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只葫芦,并上下拍打,倒出一粒丹药,露出一抹心疼的表情,把丹药喂入景羽口中。
“这个小娃子经脉很奇怪啊,跟常人相比是颠倒着来的,亏他还能坚持用普通方法修炼,你们谁真气足,帮他引气三个时辰,贫道这边有经脉图,反着使用,保证在煞气扩散之前发挥丹药药性。贫道只能解决他体内八成煞气,不过这足够了,剩下的让他自己修炼化解掉。”老道士抽出一张人体结构图,没有等众人道谢,凭空消失。
三人如释重负,这下景羽终于有救,也不知道宋潜那边情况如何。
蜀山是整个大临都数一数二的修仙门派,起初建在一座山头上,后来经过各代掌门的研究,现在的蜀山位于两百丈的空中,半截山都悬浮着,各个山头之间有吊桥链接。
蜀山主峰的大殿中坐着四位长老和一位掌门,掌门神情严肃,在与长老商议事宜,却被一位匆忙的弟子打断。
“报掌门,宋师兄跪在山门处,说是求掌门出手,救他的朋友。”那位弟子作揖道。
蜀山掌门面露不悦,让长老们留在此地,他去去就回。
等到掌门见到宋潜,后者已经在门外跪了一炷香时间:“孽徒!你来找为师做什么?”
“师父,我有一个朋友,被邪祟攻击,煞气入体,危在旦夕,恳求您出手相助!”平日里宋潜潇洒的形象现在变得卑微起来。
“为师只知道你下山是为了寻家人,除心魔,精进修为。没曾想,你现在沉迷和朋友一起玩乐,将自己的目标抛之脑后,你有把蜀山放在眼里吗!你有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吗!你知不知道很多长老的真传弟子,包括你的师弟,都即将渡过天劫。你修行二十载,仍旧待在天劫境,你让为师很失望!”掌门呵斥道。
“徒儿知错,可是我的朋友真的很危险,只有他会帮我找妹妹,请师父一定要出手啊!我发誓,只要找回妹妹,定不负师父所托!”宋潜诚恳地说道。
掌门颔首:“好啊,为师何曾教过你花言巧语,蒙蔽人心?本座念在你天资聪慧,不剥夺你的大弟子头衔。来人!将宋潜带往静心室!把他的飞剑封印回后山剑冢!”
“师父!师父!徒儿求你了,就帮这一次!”宋潜神情激动,不断磕头。
“已经堕入魔道,无可救药。”掌门失望地说道。
也不知过去几个时辰,景羽的意识开始聚拢,眼球传来剧痛,他先是感受到光照,随后艰难睁眼,看到趴在他身旁熟睡的凝曲。她呼吸平稳,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别走,别走。”
景羽感受体内真气的流动,看来是乔絮传的功,因为非常霸道。接着就是桌上摆着的一张图画,上面印有人体经脉结构,景羽好奇地研究。
木门被悄悄推开,发出吱呀的响声,陈雪韵先是一愣,随后热泪盈眶,用衣袖擦拭泪珠。他屏住呼吸,正要开口,床上的景羽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用手指向地板上和身旁熟睡的二人。
于是陈雪韵拿出笔,在纸上写下,“你被一个老道士所救,老前辈来历不明,想来是位高手。他指点出你经脉的问题,与常人相反,所以你需要用相对的方法聚气修炼。”
景羽回忆,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似乎有修炼能力,那剑法显然是需要真气引导的。但是为什么后面就无法修炼了呢,难道这也是自己穿越来的缘故?
“为了救你,宋潜先去茅山,后去蜀山,可是迟迟未归,现在已经是你昏迷之后的第六天。我们第二天就从扬州来到青州,这里是宝柒县,本来他应该昨天就来的。”陈雪韵继续写着。
景羽感觉稍有困乏,便合上眼,继续睡觉。
陈雪韵停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趴在桌面,进入梦乡。
宋潜被关在静心室内被迫修炼,心魔不断攻击着他,在梦中,他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人用刀杀害,鲜血四溢,妹妹痛苦地闭眼,在生命最后关头以微弱的声音吐出让宋潜心神不宁的两个字——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保护好你啊!”宋潜哭喊道。
晌午景羽昏昏沉沉醒来,感受到温热的气息,转头看去,是熟睡的凝曲。这把景羽吓一跳,昨天她还趴在床边睡,怎么这会跑到床上来了。乔絮和陈雪韵似乎已经一起出去了,屋内就凝曲和景羽两人,不过景羽暂时还接受不了突然跟女生同床共枕,悄悄下床,想下楼吃碗面。
凝曲抓住景羽的衣角,迷糊地说道:“你别动,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景羽只好缩回被窝,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欲言又止,看向凝曲,对方又陷入沉睡。
“人和妖真的有必要互相针对吗?到底是我的想法有误还是大家的想法有误。凝曲也是妖,可是她本性不坏,朝廷派我去临安,估计是想杀她,何必呢?临安的积水现在差不多都排出去了吧,说到底问题出在那帮妄图入侵中原的妖族身上,利用凝曲内心的缺陷对临安展开报复。京城的计划暴露就耐不住性子想破坏其他地区,妖族到底要干什么?”景羽自己对自己说道。
这时候凝曲开口道:“谢谢你,愿意接纳我。我只是想使用更多法术,能帮助他们。我发现当我看到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自己也感到高兴。所以那天你说的那些话还当真吗?”
景羽吐出一口浊气:“你的问题包在我身上,回京城一定给你解决。临安的龙王庙或许被拆,但是那天的话依旧作数,他们不信你,我信,不止我,只要是定明司的一员,都信你。不是蛟龙又如何,你能呼风唤雨,这就足矣。世上没有神仙又如何,历史上的王朝变迁,哪个不是渺小的人类在推动?大自然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作用,不要急着否定自己,如果连自己都看不起,又怎么让他人接纳你。”
他停顿一会,接着说道:“其实我也很孤独,你别看我身边跟着一堆人,每次到深夜,我就会感到深深的忧伤。我并没有之前的记忆,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也不知道我将要去哪里。在京城这种暗流涌动的地方,如果连自己的定位也不确定的话,或许很快就会被浪潮吞噬。让妖加入除妖机构,对你来说有些不公平,我估计定明司要遭受一波舆论攻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人类的世界永远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我反倒挺喜欢与妖打交道,也许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缘故。”景羽站起身,心想,感觉自己不是在画大饼就是在画大饼的路上。
凝曲欣赏眼前这个挺拔的背影,这个接近她生活的人类,对她敞开心扉,同时也推开她的心门,给予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木门外站着刚回来的乔絮和陈雪韵,两人贴着门槛,听到了屋内所有对话,捂嘴偷笑。正打算开门突袭时,木门却被打开,乔絮与一双死鱼眼四目相对。
“哎呦,都睡在一张床上了,你就没做点什么?”乔絮打趣道。
景羽一脸鄙夷:“你一个大小姐怎么说得出这种粗俗之语?我英俊潇洒,为人正直,岂会随便对女子下手?”
“鄙人还是很相信景兄的品行的。”陈雪韵搭住景羽的左肩。
“好了好了好了,说正事。宋潜下落不明,当务之急是把他找到,宝柒县离蜀山很近是吧?赶快上路,别让他等急了。”景羽踏出木门,伸伸懒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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