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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菩萨如石塑一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也不说话,而是伸手在掌印上一抹。掌印瞬间消失不见,而他那双手臂也如铜浇铁铸一般,泛起微弱的金属光芒。
“不信?”陆远见状笑了笑。
拓跋菩萨微微弯腰,整个人如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
“确实,我也不信。”陆远摆摆手,朝拓跋菩萨挑了挑眉毛,“我今天就是来见见朋友,不想分生死。”
说罢,他无视了气势滔天的拓跋菩萨,扭头对徐凤年笑道。
“呦,这不是小徐么,怎么这么久不见,都是伪天象了。
嗯,就差临门一脚便是陆地神仙,厉害厉害。”
徐凤年的表情很古怪。
里面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又有恼羞成怒的怨气,还有不敢置信的震惊。
这就导致他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成。
面对喜滋滋的陆远,徐凤年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艰难笑道:“我也就打不过你。”
“没事,这次我回来要待很久,想练手随时找我。”陆远说着看向马车,笑道:“徐伯父,我揍新北凉王,您没意见吧?”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马车中传出,接着轻松道:“随便揍!
别打脸就成。
马上要成亲的人了,给他留点面子。”
“你叫我爹什么?”徐凤年诧异道。
“伯父啊,不然还能是什么?”陆远奇怪道:“现在的北凉王可是你,莫非.....你想让我也规规矩矩喊你一声王爷?”
“也不是不行。”徐凤年梗着脖子道。
“你看到了。”陆远指着拓跋菩萨,“我现在手可重。”
“那算了。”徐凤年果断从心,颇有些讨好似的笑了笑。
这样的笑容,除了面对徐脂虎和徐渭熊,也就只有在陆远这见到了。
两人正相谈甚欢,慕容女帝突然轻咳一声,在吸引所有目光后才淡淡道;“这位莫非就是玉面金刚?”
“不错。”陆远淡淡道。
“听说阁下与离阳皇室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来北莽皇宫坐坐?”慕容女帝无视了徐凤年锋锐的眼神,平静道。
“只要阁下愿意来,予取予求。”
“那我说我要拓跋菩萨的人头呢?”陆远微笑道。
慕容女帝一僵,旋即若无其事的看向徐晓,笑道:“不愧是你的人,脾气都和你一般像。”
“少放屁!”徐骁不耐烦道:“他是他,北凉王府是北凉王府。
人家是小年的朋友,今天来就是聚聚。
你少在那说些阴阳怪气的风凉话。”
“这样么?”慕容女帝闻言深深地看了陆远一眼,“你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徐骁轻咳一声,又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冷漠道:“说完了么?
说完我可就要走了。
这大雪天怪冷的,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才和你在这受冻。”
慕容女帝的眼神瞬间复杂了起来,半晌才悠悠道:“当年你可没这么听话。
我叫你你都没有回头。”
徐晓闻言闭上了眼睛,朝徐凤年歪了歪头。
徐凤年立马会意,牵起马车就向北凉方向驶去。
陆远对拓跋菩萨微笑着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但这一次,慕容女帝并未出声制止。
只是在三人走后,将那件视若珍宝的裘子扔进了风雪中......
“我说,就这么走了?”
陆运见徐家父子沉默不语,笑道;“徐凤年你刚才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徐凤年奇怪道。
“当然是喊声小妈了。”陆远理所当然道:“一声小妈,北莽百万大军尽入你手。
你到时候再去找邓太阿喊声舅舅,北凉王府又多了一名陆地剑仙。
就两句话的事,不比你练武来的轻松?”
听到这话,徐凤年脸瞬间就黑了,马车内也响起止不住的咳嗽声。
“你倒是会出主意!”徐凤年看向陆远,恶狠狠地笑道:“我要是喊你一声姐夫,那我岂不是在天下能横着走了?”
“不必了。”陆远抬手婉拒道:“这声姐夫你还是留给洪洗象吧。
有他在,你照样能横着走。”
“我又不是螃蟹!”徐凤年白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轻声道:“那你和我姐......”
话未说完,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他并不是想给自家找个靠山,毕竟朋友之间,没必要耍那种摆不上台面的小心思。
他只是想让二姐有个好归宿。
毕竟......身边人已经够苦了。
陆远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三人在风雪中沉默走了很久,直到能看见巍峨的凉州城时,他才开口道。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二姐并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徐凤年毫不犹豫反驳道:“我从未见二姐对别人如对你一般。”
“那有没有可能,她只是在报恩。”陆远看着徐凤年,认真道:“你二姐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在她眼中,你比这天下所有人都重要,也包括我。
她对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
但要说是男女之情,更多的则像是...朋友。
同样的话,其实我也对徐伯父说过。”
徐凤年立马看向马车,但马车中只传出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爹,他真的......”
“凤年,爹知道你心里有你姐姐,想让她平平安安一辈子。”徐骁轻声道:“但今天你也看到了。
有些事,强求不来的。”
徐凤年看看马车,又看看陆远,似乎想要发火,但很快握紧的双拳又松开,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罢了,我也不操这份心了。
但我只希望,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咱俩。
毕竟,我朋友真的不多......”
“这是自然。”陆远拍了拍徐凤年的肩膀,笑道:“毕竟从你家赚了那么多银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土财主死了不是么?”
“你才土财主。”徐凤年没好气骂了一句,但很快就忧愁道:“这事你最好亲自去和我姐说一趟。
别让她......”
“别让我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一直没有分神去观察周围情况的三人瞬间一僵。
只见雪花中,一名清冷少女穿着一件单袍、赤着双足,通红的双脚踩得风嘴嘎吱作响,朝三人缓步走来。
而她被冻得发青的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寒冷,身体不停颤抖。
“姐。”徐凤年心疼的看向徐渭熊,做势就要脱下身上袍子给她披上。
“不用了。”徐渭熊冷声道:“当了北凉王,架子倒是大了不少。
北凉官员将领还在等你,你倒好,和爹两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躲清闲。
还不快回去,准备让那帮老人等你到何时?”
徐凤年和探出车厢的徐骁对视了一眼,父子俩心有灵犀,同时給陆远递去自求多福的眼神,接着便快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陆远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抬头平静道:“好久不见。”
徐渭熊眼神恍惚了下,声音中的冷意却更深了,“确实好久不见。
没想到昔日一个小小的金刚境,今日竟成了天下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陆地神仙。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陆远?陆少侠?还是陆神仙?”
“叫我陆远就好。”陆远伸指在空中一弹,便让徐渭熊身边寒意尽数消散,整个人缓缓浮到了空中。
“好手段。”徐渭熊丝毫不惊讶,淡淡道:“果然是个无情无欲的陆地神仙。”
陆远挠挠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让徐渭熊飘在身侧,缓步向凉州城走去。
眼见将要走进凉州城,徐渭熊先开口打破沉默。
“为什么现在才说。”
“忙啊。”陆远叹气道。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不说?”
“...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我强词夺理又如何?”徐渭熊猛地看向陆远,眼眶微红道:“这种时候,还不能让我说两句解心宽的话么?”
陆远沉默了,轻轻点了点头。
徐渭熊轻吸了口气,平静道:“你看不上我。”
“倒也不是。”
“你嫌我长得不好看?”
“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那是为何?!”
陆远又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道:“我想...可能是咱俩之间的交集,还不足以让我放下某些东西。”
“比如?”
陆远闻言看向那张多了两条水痕的面庞,轻声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徐卫星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你是看不上我的手段。”
“是,也不是。”陆远挠挠头,缓缓道:“古人云,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一个财主没事都要训斥抽打仆役立威,更不要说你们这么大个北凉王府。
不用点狠手段,也降不住那群魑魅魍魉。
站在你们的立场上,你们做的当然没有毛病,也合情合理。
我也不可能站在我的角度去批判你们些什么。
但...合理的,不一定是能让我接受的。
虽说这世上事不能用简单的是非善恶来区分,但人活一世,总要有点自己的想法......”
陆远顿了一下,接着对徐渭熊认真道:“换句话说,道不同。
我修行至今,无非求顺心意三字。
此事......不合心意。”
徐渭熊面无表情,眼神却痛苦中带着一抹释然,良久才微微颤声道:“我倒宁愿你说句谎话骗我。”
“待人有时还是要诚实一点,不然伤人伤己。”陆远轻声道。
“好一个待人以诚。”徐渭熊并未痛苦喊叫,平静的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扪心自问,说了实话,真的能不伤人伤己么?
你真能问心无愧?”
陆远无言以对,默默挪开了视线,良久才轻声道:“二郡主,快到家了。”
听到这个称呼,徐渭熊眉头瞬间紧皱起来,紧紧咬着嘴唇,眼中的痛苦越发浓郁。
良久,她才轻声道:“放我下来。”
陆远依言照做,徐渭熊踩在雪地上,缓缓整理了下头发,接着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走出没多远,她突然停下脚步,沉声道:“若我不是北凉二郡主,若咱俩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镖局。
你我还会如此么?”
“若陆远当时不是金刚境,若陆远作为探路的弃子,死在了那场围杀中,你我又当如何?”陆远叹气道。
徐渭熊身形一僵,忽然有些释然笑道:“确实没有意义。
不过是场孽缘罢了。”
说罢,转身朝陆远行了个江湖礼节。
陆远闭上了眼睛,以平辈礼还之。
两人在遍地银霜中遥遥对拜,接着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各奔东西,没有一人回头。
......
武当山脚下的小镇。
满怀心事的陆远刚打开镖局大门,便有一道红影冲到了他身上,像只八爪鱼般将他紧紧缠住。
“陆哥儿!”李东西仰头兴奋道:“我来看你了!
开不开心!
你这次出去玩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好久不见。”见到李东西,陆远总算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拍着她的脑袋笑道:“都快是大姑娘了。
文静一点。”
“无所谓!”李东西豪气道:“陆哥儿又不是外人!”
“那也不行,听话啊。”陆远将她从身上扒了下来,正准备牵着她的手进入镖局,忽然发现墙角有个衣着破旧的汉子十分眼熟,看向陆远的眼神中既恨又怕。
“赵楷?”陆远诧异道:“你怎么还在这?”
“陆哥儿,你快别提了。”李东西摊开双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摇头叹气道;“温华说了,他每天都要来找事。
揍他吧,他记吃不记打。
不揍他吧,他总挑衅还怪影响生意的。
搞得大家都很头疼。”
“算了,随他吧。”陆远瞥了眼赵楷,刚准备进门,忽然又想件事,便让李东西先回去,自己则走到赵楷身边,面无表情道。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当年那场截杀是你安排的对吧?”
是又如何!
赵楷想象中他应该怒喝一声,然后起身一剑刺向陆远,随后大笑着死在陆远手中。
但此刻,他却从陆远身上察觉到一股令他灵魂发颤的气息。
并不是陆远刻意放出的威势。
而是...来自本能上的恐惧!
仿佛一只兔子,见到了一头猛虎。
无论老虎是不是吃饱了肚子,兔子都会被那股气息吓得走不动道。
这陆远.....又变强了?
“陆哥儿!”李东西从门口探出脑袋,“大家都在等你,你快点进来啊!”
“稍等,我处理点私事。”陆远微笑着摆手回应,下一秒又变得面无表情,对赵楷轻声道。
“我刚才遇到点事,心里有些不痛快。
怎么说呢,这事和你还有些关系。
正好你还没事骚扰我们镖局,既然如此,我揍你一顿没问题吧?”
赵楷懵了,疯狂摇着脑袋。
“那就算你默认了。”陆远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忍着点。
可能会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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