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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我回来了。”低沉的声音骤然间在身后传来,姜念吓了一跳。
转过身看见陆聿在菜板上放了一只宰好的鸡,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姜念这才发现他呼吸有些重,头上也都是汗,问道:“你去食品站了?”
从这里到食品站来回要一个多小时呢。
难怪等半天不见他回来。
陆聿点头:“嗯,所以回来的有点晚。”
他走到井边打水洗脸,姜念把炒好的菜端出去,看了眼弯腰洗脸的陆聿,男人腰背弓着,双手抓着衣服两边刚要脱下,似是想到她还在,便又扯好衣服。
虽然院子里的灯泡光线不太亮,但姜念还是看到了男人的劲瘦的腰腹。
肩宽窄腰,腹肌紧实。
姜念赶紧移开目光,心里默念:非礼勿视。
晚上熬的稀饭,炒了一盘肉沫茄子,黄瓜炒鸡蛋,两张玉米饼子和三个馒头,她知道陆聿饭量大,所以菜的分量也炒的多。
陆聿坐在板凳上,吃着姜念做的饭,心里面突然间有了一种归属感。
——是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姜念没来部队之前,他早中晚的饭都是去食堂吃,吃完就回宿舍睡觉,每天重复一样的生活,工资发了就往家寄回去。
姜念来了之后,他肩上忽然多了一种责任,也不用再去食堂吃饭,和宋团长一样,回到家就有一口热饭吃。
她做的饭还香。
陆聿看了眼对面的姜念,双腿并拢坐在板凳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低着头,安静的吃饭。
吃完晚饭,陆聿把碗筷收到灶房,对进来的姜念说:“我把鸡肉洗洗和肉用井水凉着,明早我走的时候拿出来。”
姜念站在灶台边上洗碗,轻轻点头:“好。”
这个年代冰箱没有普及,夏天天热,基本都用老土的法子保存肉不坏。
陆聿拿着宰好的鸡走出去时,看见姜念踮着脚尖擦锅台里面,她个子娇小,去擦那里有点费劲,那是个拐角,两头都挨着墙。
他拎着鸡走出去,打了井水洗干净,和猪肉一起用井水冰着。
姜念把灶房的地扫干净,听见外面传来“咚咚”的声音,放好笤帚走出去,便见陆聿站在她窗户前,手里拿着锤子在敲打,地上还放了四根长长的细棍子。
“你在做什么?”
姜念站在屋门口,双手揪着衣角,局促的问。
陆聿把最后一根钉子砸进去:“夏天蚊子多,安纱窗好一些。”
他随手指了下地上的细棍子:“安好纱窗,我再给你床上安个蚊帐。”
姜念心里忍不住赞叹:真细心呀。
脸上依旧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低着头揪着衣角,低低的说了一个字。
“好。”
搞完纱窗,陆聿拿着细棍子进了屋子。
姜念也跟着进去想要帮忙,陆聿刚想说让她出去吹吹凉风休息,转头一想又怕嫂嫂多想,怕他觉得她是拖累,于是开口说:“嫂嫂,桌上的钳子递给我。”
姜念听话的拿起钳子递过去,又按照他的话给他递铁丝。
陆聿个子高,安蚊帐也不用踩凳子,几下的功夫就搞好了。
姜念从铁盒子取了两颗奶糖攥在手心,跟着陆聿走出屋子,在他转过身时,低着头朝他伸出手,声音细如蚊声:“你也吃,甜甜的。”
陆聿怔了一下,看着女人手心里的两颗奶糖。
薄唇轻抿了几分,伸手接过攥在手心,声音有些哑:“谢谢。”
.
姜念烧了一锅水,洗完澡后穿上衣服,等陆聿帮她倒掉洗澡水后才脱掉外面的衣服,悠哉的躺在床上。
床头靠墙,床尾靠窗,她双手交叠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听着外面的蝉鸣声,没多大会就睡着了。
没有蚊虫叮咬,姜念难得睡个好觉。
睡到半夜,姜念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在床上坐了一会才趿上布鞋往出走,外面虽然黑,但好在能照着月光看清路。
上完厕所刚要回屋,院子外面忽然间传来女人的哭声。
还带着情绪,一会高一会低。
黑黝黝的天,姜念听着女人的哀怨的哭声,还以为大半夜撞见鬼了,吓得头皮发麻,尖叫着跑向陆聿的屋门口。
她觉得陆聿是男人,身上阳气重,鬼肯定害怕。
还没等她砸门,眼前的屋门先一步打开,陆聿穿着背心跑出来,见姜念惨白着一张脸,眼神里充满恐惧,顿时眉峰紧皱,也顾不上叔嫂的身份,抓着她手腕将她拽进来,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姜念躲到陆聿身后,哆嗦着手指向院子大门:“有、有……人在哭,我听见女人在哭。”
她本来想说鬼,但这个字在这个年代来说是个忌讳。
陆聿:……
他回头看了眼姜念,见她低着头缩着肩,身上只穿着一件白底带花纹的小背心和短裤,小背心有点短,露着肚皮,头发披在肩上,衬的皮肤更加雪白。
陆聿耳根子倏地一红,他赶紧移开目光,朝院门走去:“你先回屋,我出去看看。”
姜念可不敢一个人待在屋里,她总觉得后背阴森森的,生怕有一只惨白的手搭在她肩上。
这么一想,浑身都开始冒冷汗,朝着陆聿就追出去了。
陆聿刚打开院门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眉峰皱了皱,没敢回头,说道:“你先回屋把衣服穿好。”
姜念停住脚步愣了一下。
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没问题呀。
但她也不敢反驳陆聿,冲着他背影道:“那、那你先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陆聿抓紧门闩,好一会才说:“嗯。”
姜念飞快的跑回屋拉开灯,穿上衣服和裤子又撒丫子往外跑,生怕跑慢一步被鬼给抓了。
她跑到陆聿身后,喘了口气:“好了。”
陆聿走出院门,凌厉的目光在周围快速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谁呀?大晚上的叫的吓死人了!”
“你不睡觉我们还睡觉呢,叫什么叫啊!”
姜念刚才爆发的尖叫声把周围的几户邻居都吵醒了,有几个军嫂一边走一边穿衣服,想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隔壁的冯梅和宋智伟也出来了,冯梅揉了揉眼睛,看见站在门外缩在陆副团身后的姜念,愣了一下:“你们都听见刚才有个女人叫了吗?”
姜念:……
她低声说:“是我叫的。”
冯梅嗓门提高了不少:“你大晚上的不睡觉,瞎叫唤啥呀?”
姜念:……
她揪紧衣角,又低下头,刚想要解释,陆聿先一步开口:“我嫂嫂刚才听见门外有女人在哭,所以吓着了。”
宋智伟一听,看向刘营长的院子。
冯梅也睁眼瞪过去,没好气道:“这几家除了徐燕大半晚上的在外面鬼哭狼嚎,还能有谁?”
顿时火气更大了,冲着刘营长的院子就喊:“大晚上的不睡觉别人还睡呢,你们家的事别吵到别人啊,哭哭哭,下次哭躲到自己家哭去,别吓唬别人啊!”
陆聿:……
姜念:……
他们两也就这两天才搬过来,并不知道徐燕还有大半晚上蹲在家门口哭的习惯。
要早知道是徐燕,姜念都不至于被吓到头皮发麻了。
刘营长披着衬衣走出来,看到外面聚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宋团长和陆副团,顿时头疼的厉害。
他刚才从院子跑出来的时候也都听见外面的对话,知道是隔壁家的陆副团他嫂子被吓着了,于是对姜念说:“陆副团他嫂子,我代徐燕给你赔个不是,吓着你了。”
见宋团长沉着脸,又赶紧道:“宋团长,我以后一定管好徐燕,不让她再吵到大家。”
又对半夜跑出来的几个军嫂说:“吵到大家是我们不对,大家快回去睡吧。”
宋智伟指了指刘营长,有些火大:“治国先治家,你看看你,连自己媳妇都管不好,怎么管好手底下的兵!我告诉你刘强,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写检讨去!”
说完冷着脸走了。
冯梅瞪了刘营长一眼,对姜念说:“没啥事,快回去睡吧。”
姜念轻轻点头:“好。”
其她几个军嫂也都埋怨了几句后都各自回家了。
刘营长看向陆聿,见他脸色有些冷,烦躁的搓了搓脸叹气:“陆副团,对不起啊。”
陆聿道:“徐燕怎么说都是你媳妇,是你两个儿子的娘,她要是想不开做出傻事,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说完也不去看刘强的脸色,和姜念一块回去了。
人都走完了,刘强也回家了,他走进屋里,看到面朝墙睡觉的徐燕,气的咬紧牙槽,上前抓住她肩膀往外一扒拉,徐燕被迫转过身,红肿着眼睛瞪他:“你还要打我啊?!”
刘强撑在床上的手捏紧,忍下想要揍她一顿的怒气,他站起身咬牙道:“我去和儿子他们睡!”
他怕再跟徐燕待下去,非得被她气的失去理智不可。
“好啊,你现在都要跟我分房睡了是不是!”
“刘强,你有种永远别上老娘的床!”
徐燕坐起来抱着枕头砸到刘强后背,刘强理都没理,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气的抱着腿埋在膝盖里哭。
刘强家的两个儿子看见刘强进来,隔着一道墙又听见娘在哭,两个人挨在一起躺在床上,看刘强脱了衣服躺在床边,两人面面相觑。
大儿子刘建业忍不住问:“爹,娘在哭。”
“爱哭就让她哭个够,别管她!”
刘强翻个身背对两个儿子,眉头皱成了川字。
小儿子刘建武今年四岁了,在他生下来记事后,几乎爹娘就一直在吵架,他钻到哥哥怀里,委屈的擦眼泪,刘建业给他擦眼泪,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哭了,小心爹又生气。”
刘建武吸了吸鼻子,抿着嘴不敢再哭。
他好羡慕宋向东和宋向红,他们的爹娘就没有天天吵架。
.
经过一场闹剧,姜念彻底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知道是陆聿起来了。
姜念也穿上衣服和鞋子,拉开灯照了照镜子,头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梳好头发,扎了两个小辫才开门走出去,看见陆聿又在冲洗昨天买回来的鸡肉。
见姜念起来,陆聿端着盆走进灶房:“你再睡会,我去做饭。”
姜念轻轻摇头:“我睡好了。”
她走到井边打水洗脸刷牙,听见灶房里传来烧火切菜的声音,快速洗干净手走进灶房,便见陆聿已经把切好的菜倒进锅里翻炒。
于是她自觉的坐在灶口前烧火。
陆聿看了眼往灶口里添柴的姜念,灶口的火光摇曳不定的照在她脸上,她一如既往的低着头,他正好能看到她额头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陆聿没想到,姜念看着又瘦又小,嗓门的爆发力还挺大的。
昨晚听见她的叫喊,他瞬间惊醒。
早上炒了一个菜,热了四个白面馒头,熬的稀饭,蒸了一碗鸡蛋羹。
早饭端在桌上,姜念看着面前摆的一碗鸡蛋羹,眨了眨眼,错愕抬头看向对面的陆聿,陆聿喝了一口稀饭咽下,说:“吃吧。”
姜念抿着嘴低下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如果原主当时再坚持几分钟等到陆聿回来,那她就不会穿过来,而原主也能跟着陆聿在部队享福,这样她也不用跟家人阴阳相隔了。
也不知道爸妈,爷爷奶奶他们现在怎么样。
姜念吸了吸鼻子,没忍住哭出声来。
于是一边小口的吃,一边轻轻啜泣的哭。
陆聿吃饭的动作僵住,抬头见姜念哭的肩膀一颤一颤的,眉心挑了下:“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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