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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海,佘山一处。徐牧森默默看着眼前黑漆一片,只有几盏路灯光亮的墓园门口。
十二月份的沪海,夜晚温度已经需要穿上厚衣服了,尤其是在这半山腰里,更是感觉有点阴气森森的。
“那个,帅哥你确定在这里下车?这个地方晚上可没出租车敢来啊。”
出租车司机看着空荡的墓园大门,也是有点渗人。
虽然说佘山这一块的墓地风水很好,一般人还根本没钱死后安葬在这里,但是墓园毕竟是墓园,大晚上的来这个地方还挺渗人的。
“没事。”
徐牧森摇了摇头,直接拿出一张红钞票递给了他:“不用找了。”
转过身就直接进入了墓园。
司机看着徐牧森的背影消失,嘴里啧啧两声,随机又拿着这张红钞票仔细看了看,确定是真币而不是什么天地银行的冥币,这才放心的立马掉头就走了。
进入墓园。
门口只有一个守门的老大爷,此刻正坐在房间拿着报纸看着,喝着热茶倒是有几分惬意。
“小伙子,你是不是姓徐?”
老头看着一個年轻人大晚上的过来,主动开口问道。
“是我。”
徐牧森点头。
“竹家的那个小姑娘给我打过招呼了,你去最里面的一排就能看到她了,她一个小姑娘大半夜的就一个人在,赶紧去看看她吧。”
老头有些关心的说着,在这里看墓园时间长了,也见过不少人半夜思念逝人来吊念的。
他在这里看了二十年墓园了,对这个竹家的小姑娘印象也很深刻。
尤其是她娘刚刚葬在这里的时候,这个小丫头很多次都大半夜的跑过来在母亲的坟头哭。
虽然见惯了生老病死,但是一想起那个小姑娘一个人大半夜的在这里,老头心里也是不是滋味。
“好。”
徐牧森已经猜到了什么,他拿着手里的东西开始往墓园深处走。
这里的墓园价格都不便宜,所以平时的清理倒是很好,并没有那种破旧的阴森感。
整整齐齐的,倒是一个陪逝去亲人说说话的好地方。
很快,徐牧森的目光就看到了在一处单独的墓园旁,那昏黄路灯下独自一人的身影。
竹妤兰穿着一身长裙,没有平日的华丽,也没有沉重的黑色色调。
就像是一个小女生最活泼又最可爱的年纪,她静静的蹲在两座挨着的的坟头前。
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等待了多久。
徐牧森慢慢走过去,地面难免些许脱落的树叶,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音。
竹妤兰微微闭着眼睛,双手攥在一起放在嘴边,像是默默的和坟头里的人诉说着悄悄话一般。
徐牧森安静站在她的身后,没有打扰她,目光墓碑上轻轻看过。
“爱妻,刘爱芳之墓。”
“爱女,竹罗兰之墓。”
短短几个字。
徐牧森的心中却能涌起一股惋伤和无力回天的绝望。
躺在里面的,是妻子,是女儿,也是母亲,是姐姐,是本该白头到老,共伴余生的人,此刻却已经阴阳分隔。
徐牧森看着此刻的竹妤兰,她的身前放着一个小蛋糕,今天是她的生日,徐牧森见到过她的身份证,倒是记住了。
竹妤兰的耳朵轻颤,她缓缓睁开眼睛,她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又看了好一会墓碑。
最后慢慢转过头,看着徐牧森,她脸上的情绪化作一丝带着笑意的轻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今天是你生日。”
徐牧森也蹲在她的身边,他的手里拎着一份肯德基定制的生日套餐。
竹妤兰看着他手里准备的东西,她有点意外,自己生日这件事她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一个绅士的自我修养,竹老板那么重要的人物,我当然要记得能在这一天拍拍马屁啊。”
徐牧森也轻笑回答。
“重要人物?有多重要?什么人物?”
竹妤兰送上疑问三连问,她的双眼看着徐牧森,一双杏眼此刻在灯光下格外明亮。
徐牧森晃了晃手里的肯德基生日套餐,语气夸张的说着:“当然重要了,平时肯德基这份套餐需要两百多,但是今天因为你生日打折,足足省了五十块!什么概念啊,普通人小半天的工资了!”
竹妤兰一时间有点出神的看着他,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怎么样。
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
竹妤兰心中发笑,自己应该早就习惯他这样不着调了才对。
“那是不是说,我这个人还挺勤俭持家的?”
竹妤兰灯光下的杏眼圆润而明亮,今日的她眼中的情绪也格外的坚定。
“竹老板的实力还要勤家持家吗?这可不符合你千金大小姐的人设啊。”
“千金大小姐也总是会嫁人的,既然当人老婆了不勤俭持家,总会被人嫌弃的吧?”
竹妤兰看着徐牧森,眼神不断闪动。
“我们都还年轻,距离结婚什么的还有些时间,现在就计较这些问题,很多东西可就不好吃了。”
徐牧森笑着把生日套餐放在她的手里:“炸鸡就要趁着酥脆吃。”
竹妤兰略有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不过问着飘来的炸鸡味道她心情也算是好了一点。
她拿出炸鸡腿鸡翅,没有吃,而是先放在了坟前。
“妈,大姐,伱们以前不让我少吃这种油炸的食品,我可是很听话的,都是他带坏我,你们要怪就怪他吧。”
竹妤兰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了指徐牧森。
徐牧森:???
“我说竹美女,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啊…”
徐牧森看着眼前的两道墓碑,哪有人这样给家长告状的?
“哈哈,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竹妤兰笑的很开心,她目光柔和的看向了眼前的墓碑:“我妈妈和大姐都是很温柔的人,我想我要是有她们一半的好脾气和能力,她们可能也不会在临走之前这么担心我了,我也会更讨人喜欢一些吧。”
竹妤兰的语气难免有点低落,徐牧森也看着眼前的墓碑,笑着摇了摇头:“也不一定,一个人的任性,那背后肯定有人愿意去宠着她,对于你姐姐和母亲来说,或许看到你能这么无所顾忌,这么任性自由,对她们来说才是一种成就感吧。
天底下的家长努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孩子嫩个活出自己吗?你应该感到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母亲和姐姐,而且…”
徐牧森目光看向竹妤兰,轻笑着:“我觉得你现在这样的性格就挺好的,这才是我认识的哪个自信又张扬的竹家大小姐。”
竹妤兰默默听着他的言语,她的目光都在微微发光。
“安慰的话还真是信手捏来,难怪暖暖和你的那个小青梅竹马都被你忽悠的离不开你。”
徐牧森笑着摇摇头,两个年轻人在一片墓园里聊天,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今天是我生日,也是每年我妈妈的忌日。”竹妤兰主动开口说着:“我妈妈在十年前查出来的肺癌,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从进入医院治病,到她离开,一共也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几个月,我亲眼看着我的妈妈从一个温柔贤淑的大女人,变得骨瘦如柴,只能躺在病床上,连意识都不太清晰。
而且,那个时候我父亲在家里还不是那么得势,治疗的费用供应没有那么及时,加上我父亲刚好处于家族里竞选的关键时期,常年都不回家,我妈妈为了不让他分心,所以一开始还瞒着他,直到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下来,可是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竹妤兰的语气里带着悲伤,还有一些怨气。
徐牧森知道竹妤兰和家里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和睦,不过没想到是这样的。
的确,一个当父亲的,在家里人出现危险需要陪伴的时候没有出现,那么之后的再做出什么弥补都像是亡羊补牢了。
“我妈妈在病床上跟我说,让我不要怪爸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我知道……父亲他在竹家一直只是一个末位的继承人,想要能成为竹家的掌权人这条路就不允许出现半点分心和差错…可是我不理解,所谓的身份和地位,真的就比家人还要重要吗?”
竹妤兰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啜泣,不理解,怨恨,还有对母亲的心疼。
这个问题徐牧森没办法回答她,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些出现的问题也注定难以挽回了。
他没有开口安慰,因为这种无法感同身受的情绪,安慰并没有任何作用。
徐牧森看着她,默默的,伸出手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竹妤兰却像是找到了依靠了一样,靠在徐牧森的肩膀,清瘦的身子还在轻轻抽泣。
徐牧森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安慰一个挚友:“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你还有有爱你的姐姐,有属于自己的事业,还有我们这些朋友,我相信你姐姐和阿姨看到了也会欣慰的。”
竹妤兰靠在他的肩膀,过了许久这才慢慢抬起脑袋,那双清澈的杏眼安静看了徐牧森好久。
她忽然也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揉了揉眼睛,露出一抹挤出来的笑容:“真是的…我明明已经答应了妈妈以后不在她和姐姐的面前哭了,很让人笑话…”
“没人会笑话你,能哭出来才说明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受到家族里的那些人的影响,这不也是你妈妈姐姐,还有你自己最想要的吗?”
徐牧森语气温柔,他伸出手,拿起一旁竹妤兰带来的生日蛋糕,蛋糕不大,刚好够两个人吃。
“今天是你的生日,她们想看到的一定是你最开心的样子,这个生日,我陪着你过。”
徐牧森语气轻柔,虽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可是此刻的竹妤兰和那一年的姚茗玥真的好像。
都是失去了自己至亲的人。
竹妤兰抬起眼眸看着他。
我陪你过生日…
这句话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了,尤其是看着徐牧森眼中的情绪,那是一种温柔的能把人融化的温度。
或许,这就是安暖暖和姚茗玥都如飞蛾扑火一般的魅力吧。
“好啊…”竹妤兰像是露出了一抹傻笑一样。
徐牧森伸出手,帮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光,又递给她了一把蜡烛:“既然是过生日,那就开心一点,我和你一起放蜡烛。”
徐牧森开始往生日蛋糕上放着五颜六色的生日蜡烛。
一人一根,很有默契,一共十九根。
徐牧森拿出打火机,把蜡烛一根根点燃。
昏暗的墓园里,这点点摇曳的烛光格外醒目,也格外温馨。
“许个愿吧,有你妈妈和姐姐在,愿望一定会很准的。”
徐牧森捧着生日蛋糕,放在了竹妤兰的面前。
烛光把她精致的俏脸映照的更加柔和了几分,眼眶还有点发红,一身可爱的长裙,此刻的她格外脆弱也格外动情。
生日蛋糕……
自从妈妈在自己生日的那一天离开之后,尤其是大姐的接连离开,她就再也没有和家里人一起过过生日了。
因为她看着家里空缺的两个位置,她的心里就总是一阵阵抽痛……
可是此刻,在她的身边终于又出现一个可以和她一起过生日的人了。
她看着烛光中徐牧森的脸颊。
她心中的悸动几乎就要按耐不住:“是许什么愿望都会成真的吗?”
“当然,你欠了那多年的生日愿望,上天一定会特别眷顾你的。”
竹妤兰露出一抹傻乎乎的笑容,她双手放在胸前看着徐牧森好久,慢慢闭上了眼睛。
微风轻吹,周围的树叶掉落地面吱吱作响,像是有人正在回应着一样。
片刻后,她慢慢睁开眼。
“许完了?”徐牧森笑着看她。
“嗯…”竹妤兰点着头。
“那就吹蜡烛吧。”
徐牧森把蛋糕抵在她的面前。
竹妤兰看着徐牧森,却是忽然歪头一笑:“你能和我一起吹吗?”
“我?那你的愿望就不怕不灵了吗?”
“心诚则灵嘛。”
“好吧。”
徐牧森也不推辞了,他捧着蛋糕,和竹林兰一共吹起,少女口中温热香甜的气息,似乎比眼前的蛋糕还要香甜几分。
此刻他们靠的很近,彼此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又看着彼此微微撅起的嘴唇。
忽然感觉此刻竹妤兰的目光并没有在蜡烛上,而是一直看着徐牧森。
毫无疑问竹妤兰也是一个很漂亮,很优秀的女生,此刻的她的目光似乎带着些许的情绪,总之,让徐牧森微微错开目光。
蜡烛一根根熄灭。
徐牧森默默收回了目光。
竹妤兰也错开了目光,白皙的脸颊可能被烛光炙烤的也有几分发热。
也有几分遗憾…
片刻后,竹妤兰看着眼前的蛋糕,她慢慢开口:“我还记得,十年前妈妈临走的那个夜晚,她强撑着最后的精神,温柔笑着说,她很快就会没事,一定会陪着她一起过一个快快乐乐的生日。
我记得自己穿着妈妈挑选的小裙子,那个时候的我才十岁不到,小孩子,对于生死离别还不清楚。
我还期待着妈妈真的能好起来,和我一起吃甜滋滋的生日蛋糕,可是我却没有注意到,妈妈却已经连切蛋糕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记得她终于红了眼眶,对着我说对不起,最后一次的生日蛋糕,恐怕不能陪着我一起吃了……”
竹妤兰眼角带着泪光,可是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嘴里就被喂进去了香甜细腻的东西。
徐牧森用勺子挖起一勺蛋糕的奶油,直接喂进她的嘴里。
“谁说的,你看我们现在不是陪着你妈妈和姐姐一起又吃了蛋糕了吗?”
徐牧森笑着开口:“而且以后,只要你不嫌弃,我都会陪你过生日。”
竹妤兰感觉到嘴里的奶油在嘴里瞬间化开,除了香甜之外似乎还有一些特别的味道。
像是酒精一样进入她的大脑,打开了她一直傲娇又缺乏勇敢的大门。
她看着眼前温柔的男生。
她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勇敢的,主动的,不要考虑未来的,说出那一句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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