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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宴拍拍怀中妇人的背,轻声说了句什么,那妇人便不情不愿地从他怀里出来,拉了拉身上被撕裂的衣服,堪堪掩住,站到了一边。裴宴慢条斯理将胸前的褶皱理了理,语气漫不经心:“她不愿跟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一边与那胖子说着话,一边又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梁昭面前,挡了个严严实实。

    梁昭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有些懵,还没搞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得那胖子尖细着嗓子道:“什么狗屁!我雇了她一年,她丈夫拿了我的钱,就得按规矩办事儿!她既然不愿,当初干嘛要拿我的钱?”

    梁昭愣住了,脑袋有些懵。

    雇了一年?她丈夫还拿了钱?

    梁昭只听说过富贵公子与青楼头牌风流一度,拿着大把的钱财为其赎身的,也听过穷苦人家按了卖身契入那大户人家去当丫鬟的,更有听说当地一霸强抢良家妇女做自家小妾的,却独独没听过还有拿钱雇佣别人妻子的,她的丈夫竟然也同意?

    “即便是这样,那也应该征得她的同意。”

    “我说你小子是想英雄救美还是怎么着啊?”那胖子十分不耐,“今晚少爷我心情好才跟你这么多废话的,你要是再拦着我,嘿嘿........今夜河里放的可就不止是花灯了!”

    裴宴闻言也不恼,偏头看着妇人道:“你以为如何?”

    那妇人将身上的衣服拉紧了些,惶然摇头。那脸上梨花带雨,果真是我见犹怜。

    裴宴清浅点头,给了妇人一个安心的笑容,才又对那少爷道:“她既不愿,你拿多少钱雇了她,我便还你多少钱。”

    “钱?少爷我不缺钱,缺的是人!听你这话是非要多管闲事了?”说刚说完,胖子身后的家丁便气势汹汹上前。

    裴宴仿佛没有听见似得,侧了侧身,对梁昭道:“你呆会儿离远些。”

    梁昭瞧着裴宴的侧脸,她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还没那妇人有存在感。不过也对,人家才是今夜这场争女大戏的主角,可比她刚刚在戏院看的戏有趣多了。也不知怎么想的,梁昭就忽然冒出了一句:“我也能打。”

    裴宴一愣,随即道:“不用,你呆在旁边别动就好。”

    那胖子见他俩如此墨迹,再见那美妇人楚楚动人的姿态,心里火急火燎的,大手一挥,那些家丁便冲了过来。

    裴宴将梁昭往妇人那里一推,偏巧推到那妇人怀里,她一下撞在那妇人胸前的柔软之上,登时一个激灵。妇人嫌弃的将梁昭一把推开,还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两眼放光地向裴宴方向看去。少年的身姿优美,蓝色袍子和乌黑墨发在风中飞舞,动作行云流水,他没有使用腰间悬着的剑,只用双掌去迎击别人手中的木棍,掌风虽凌厉,却没有使出全力,即便如此,那些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多时,地上已躺了一圈人。那胖子见势不对,对身后保护他的两人使了个脸色。两人心领神会,偷偷朝着梁昭和美妇人的方向而来。

    梁昭心里一阵冷笑。

    那美妇人全部注意力的在裴宴身上,根本没有发觉有人朝着她而来。梁昭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腰间的匕首。待到那人的气息喷到后颈时,她将腰间的匕首飞快抽出,反手抵住了那人的脖子,那人立马吓得动弹不得。另一人本想着抓住美妇人,见同伴被制住,立马将手中的木棍朝着梁昭挥下。

    梁昭一脚将手中之人踢开,侧身躲过木棍,那人见一击不中,挥舞着棍子又扑了过来。

    被踢开的那人躺在地上缓过了劲儿,从地上爬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加入了打斗中。

    那妇人只顾着在旁边哇哇大叫,梁昭听得烦了,一边打斗,一边叫她躲远点别叫了。

    她在祁山待了七年,倒也不是白待的,很快,两人就被打趴下了。

    几乎同时,裴宴也将其他人解决了个干净。

    看着躺在地上乱叫的一群人,裴宴笑得恣意,抬步便向梁昭这边而来。

    裴宴两眼望向梁昭,梁昭也看着他。

    那风中飘摇的灯火将彼此的脸照的忽明忽暗,裴宴在她面前站定,刚要开口说什么,耳边却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公子......人家好怕啊......”说罢,一双芊芊素手从后方圈住了他的腰。

    那胖子见手下的家丁都被打地毫无还手之力,早已吓得走不动路。

    他活了这么大,只有为非作歹打别人的份儿,还从来没被别人打过,自然也就不知道被打了到底有多疼,但见这么多人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叫唤,心里的恐惧早就攀到了顶点。

    他战战兢兢地朝着裴宴挪过去,那样子,可一点也不像之前趾高气扬的时候了。

    好不容易挪到裴宴面前,他浑身都在发抖。

    裴宴愕然:“我有这么吓人么?”

    那声音入耳极为好听,但在已被吓破了胆的人耳中,却是怎么听,怎么都不怀好意。于是他干脆道:“公子饶了我罢!这女人您要是喜欢就带走,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多送你一些......”

    “我不喜欢她,我也不要你再送我一些。”裴宴打断他,“我知你是花了钱财雇她一年,即便是在公堂之上也是有理可述,今夜是我不占理,还打伤了你手下的人,”言罢手探入腰间,取出一锦袋,鼓鼓囊囊,可见装了不少银钱。“我想这应该够雇她一年的钱,剩下的,是给你手下治伤的药费。”

    胖子有些怔住了,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裴宴,直到眼前拿着袋子的手晃了晃,他才连忙道:“不......不......不用了,哪敢要您的钱......”

    “拿着。”裴宴语气不容置疑。

    梁昭看着却莫名想笑。

    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偏偏装作一脸严肃的模样。

    那人颤巍巍接过,可怜兮兮道:“我可以走了吗?”

    裴宴点点头。

    那人连滚带爬地带着手下跑了。

    解决了那些人,裴宴看着那美妇人:“你可以回家了。”

    “公子可是要赶奴家走?”美妇人忽然拉住裴宴的袖子,那眸中含了春水,眼波流转,“奴家哪还能回家去?夫君狠心将我典与他人,若是奴家回去了,焉知不会再有下次?奴家已对夫君死了心,此番公子救了奴家,奴家愿跟在公子身边做个丫鬟服侍公子。”

    声音娇媚入骨,梁昭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想她若是男子,怕是有些招架不住。

    不料裴宴抽出衣袖,开口道:“我不需要人服侍,你若对你家夫君实在失望透顶,我便给你一笔钱,你可以离开这里。”说着便要拿银钱出来,那双探向腰间的手一滞,随即缓缓收回。

    他的钱刚刚已经全给了那胖子,如今已是半分都拿不出来。

    正不知如何开口时,梁昭将腰间挂着的荷包取了下来,递给他。

    那是一只浅蓝色的荷包,上面绣着淡雅荷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和他衣服的颜色,倒是相配。

    他将荷包堪堪接过。

    指尖相触间,是他的温度,明明是带着些冷的,却不知为何传到梁昭的手中,却如烈焰般灼烧,她忙不迭收回手。

    裴宴将荷包递与美妇人:“你将钱拿着,今晚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作打算。”

    那美妇人看了眼荷包,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却是不接。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裴宴已是正了脸色:“我救你,是因为见你实在可怜,若是碰见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你也不必为我做什么。”

    美妇人瞧他脸色虽淡,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伸手来接。

    “等一下,”裴宴忽然收回了手,那美妇人以为他改变了心意,面上露了喜色,却见他将荷包打开,拿了银两出来递与她,却将那荷包暗自收了。

    美妇人:........

    看起来是个富贵公子,原来却是连个荷包都舍不得!

    待那美妇人摇曳生姿离去后,只剩梁昭和裴宴相顾无言。

    偏在这时,那黑夜之中蓦地绽开了大片烟火。

    梁昭和裴宴齐齐朝空中望去。烟花本为王室独有,一般百姓不得私自燃放,但燕麟城虽属东阳,但处在东阳与南梁交界之处,城中有一半是东阳人,便有一半是南梁人。东阳为了表示友好,便特恩准燕麟城可在节日之时燃放烟火,以示庆祝。

    这时裴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略微带了兴奋的神色:“听闻乞巧节未婚女子都会去河边拜月,许下心愿,祈求与心爱之人终成眷属。你想不想去看看?”

    梁昭看着裴宴,他的眼睛流光溢转,像是盛满了星星般好看。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

    风吹起来,盏盏灯笼摇晃着,那空无一人的小巷中,只留下了两个被拉长的身影。

    烟火太盛。

    越往前走,人声越喧闹。

    两人并肩走着,梁昭想到刚才之时,不禁问道:“那个妇人......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裴宴冷不防听她说话,有些疑惑。

    梁昭道:“刚刚为何说......是你不占理?”

    裴宴沉默了一瞬间,语气有些沉重:“你听过典妻吗?”

    “典妻?”

    “古时贫苦人家娶不起妻,但为了传下香火,便去雇佣别人的妻子,期限自定。等到生下骨肉,便将妻子还回去,只留下孩子延续香火,是为典妻。典妻虽为临时的方式,却也是讲究仪式的,一般要经过媒证、订约、下聘、迎娶等环节。”

    “所以说即便是公堂之上,那人也是有法可依的。”

    裴宴道:“那人是富贵人家子弟,没有娶不到妻子的道理,只怕是看上了女子美貌,才与那妇人的丈夫做了典妻的买卖。”

    “所以你将她救了?”

    裴宴点点头。

    梁昭看他一眼:“你倒是好心。”

    裴宴有些莫名其妙,这语气,也听不出是夸赞他还是嘲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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