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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笑怒骂中。四人趁着天色将暗未暗,一路从鳌山纯阳宫下山。
与登山前的未知、期待和迷茫不同。
如今山中不过半日,收获却是远超想象。
得见数位真人。
窥见玄德洞天一丝踪迹。
又找到草楼观真正遗迹,并从中取出宝物数件,非但有对他修行大有裨益之物,更是补全了玄道服气筑基功。
尤其是后者。
仅仅是那一本太玄经,他们这趟终南山就算不虚此行。
看鹧鸪哨和老洋人,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笑意就知道,他们师兄弟甚至还没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但比起这些。
最让陈玉楼欣慰不已的,却是大雪坪上一场切磋。
酣畅淋漓。
受益匪浅!
照葫真人不愧是剑仙派嫡传,虽然最终结果他小赢一招,但他自己清楚,并非胜在剑术,而是境界。
洞天与金丹之间,可谓天差地别。
照葫真人不过堪堪凝结金丹,但就算如此,仍旧能够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纯阳剑术,与他厮杀数十招。
甚至最后那一剑。
让他迄今都心有余悸。
稍稍闭上眼,神念识海中仿佛都还能够看到一片炽烈的白光,剑气如瀑,意境如天崩地裂。
难怪修行界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
同境修士,无出剑修与雷修者。
剑修胜在凌厉,锋铓无匹,可斩蛟龙,雷修则是一味的强横,以天崩之势直接碾压。
不过……
世上剑修都已经踪迹难寻。
之前与照葫真人闲聊,除却纯阳宫剑仙派外,也就只有武当山丹剑派。
其余无论华山、青城、峨眉或者衡山、嵩山,不过是江湖剑派,远远不到道家剑法的层次。
至于昆仑、蜀山。
倒是有剑仙传承。
只不过,上千年来,这两派传人早就不见世间,只闻其名不见其影。
何况雷修。
更是云遮雾绕、虚无缥缈。
陈玉楼手里倒是有一枚古雷符,但即便是他,也只能借法天地,难以如龙鳞剑那般随心所欲,彻底掌握。
至少在他看来。
修雷霆者,纵然有也是古修,这种末法时代根本不可能存在。
所以。
大雪坪一场切磋。
可不仅仅照葫真人一朝顿悟,他同样收获颇多。
首先是道剑术。
绝非寻常。
也就是说幼时带他入山修行的那位道人,可能大有来头,而不是什么江湖道人,坑蒙拐骗之辈。
极有可能是哪座山中真道。
只不过,因为某些缘故下了山,就如照葫真人那些师兄弟,下山入世后,不愿见到一身传承断绝。
或者就是山门落魄。
想替自己这一派找个传人。
只可惜,那些年里,陈玉楼不过几岁孩童,正是生性顽劣的年纪,哪里能沉下心思,一心专注于修行。
所以,这趟回去,他打算找鱼叔他们这些在家中多年的老人,好好问一问那位道人到庄子里的情形。
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丝线索。
除此之外。
最重要的是。
这一场切磋过后,让他对于剑的认识,有了质的提升。
剑招、剑气、剑意。
招式有形,剑气无形,意聚山河。
这几个字看似简单。
但想要融会贯通,却是难如登天。
“呼——”
“掌柜的,到了!”
穿行在山林间,奇峰、乱石、古松、幽潭,景色秀美,陈玉楼却没有太多赏景的心思,不断回复着一招一式。
脑海里仿佛有两道身影对剑。
就如下棋博弈。
每一步都要看到后面数步。
这个过程看似无聊,实则极为有趣,以至于一路抵达了山脚下他都恍然未知,还是昆仑的提醒声在耳边响起,陈玉楼这才微微睁开眸子。
前方赫然是条山路。
看的出来,平日里来往的人不少。
视线越过林间,隐隐还能见到一道道青烟袅袅,应该是山下村民,趁着天黑前在生火做饭。
“没记错的话。”
“太平峪那边有座小镇吧?”
收回目光,陈玉楼自言自语的道。
“是,陈掌柜,是有座古镇,不大,但还算热闹,往来秦岭的行商,大都会在小镇上落脚打尖。”
杨方点点头。
他对这边还算熟悉。
毕竟,之前独自一人走过。
“那就行,正好快到饭点了,去小镇上歇歇脚,吃口热乎的再赶路不迟。”
有他这话。
剩下几人自然不会拒绝。
从昨夜到现在,一行人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全程都在赶路,再加上终南山这一行,对体力消耗更是惊人。
尤其是昆仑和杨方。
身为武夫。
想要维持体魄,每一顿摄入必不可少。
登山途中,两人甚至特地备了几份肉干,不时吃上一根,以补充体力。
眼下听闻要去古镇落脚。
两人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陈玉楼负手在前,沿着山路来回穿行,不多时,一阵熟悉的嘶鸣便已经传来。
“白龙……”
轻轻唤了一声。
刹那间,一头浑身雪白,不见半点杂色的骏马,便如闪电般奔掠而来,一直到了他身外,才低下脑袋,亲昵的蹭着他的手臂。
见到这一幕,杨方几人不由目露羡慕之色。
他们的坐骑虽然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奇种,但终究不如养龙坑的异种,深通人性,聪慧过人。
即便不曾化妖。
但也想去不远了。
陈玉楼笑吟吟的拍了下它脑袋,然后翻身一跃坐上马背,辨认了下方向,都不用如何催促,白龙便化作一道影子,直奔古镇方向而去。
身后几人也是纷纷上马。
如雷般的马蹄声响彻,震得路边古树上白雪簌簌而落。
只半刻钟不到。
天色便已经大黑,山中雾气笼罩,坐在马背上,一行五人遥遥望去,只见群山诸峰之间,星星点点的灯火一一亮起。
漂浮在云雾中。
看上去煞是惊人。
就如一下闯入了志异传闻中的世外坊市。
“就是那。”
杨方一脸欣喜,“陈掌柜,太平峪古镇。”
陈玉楼点点头,他早就发现那一处人气鼎盛,此刻遥望过去,更是发觉峪口四面环山,位置绝佳。
“走,找个馆子,吃顿好的。”
自从学得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后,几乎每到一处,陈玉楼就会习惯于观测风水地势,眼下都快成了职业病。
只是……
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八百里秦岭,从龙之地,无人能够说得清楚,这片深山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坐看王朝更迭,世事沧桑。
帝王陵、将军墓、仙人冢、道门仙人、儒家圣人,几千年时间里,无数人曾在此隐居、亦或登顶、拜山、喝酒、赏景。
加之太平峪口地势却是非凡。
以他粗浅的战略目光看,给他上百人,就能将古镇打造的水泄不通,铁通一块,任由多少人都难以攻破。
一路胡思乱想,借着熹微的天光,终于,十来分钟后,一行人骑马进入了古镇。
一座座明清时代的老房子依山而建。
长条青石铺就的路面,差不多能够容纳两三匹马共行。
有意思的是,老街两侧做生意的古楼,大都是一口开门,二楼开窗,游客进门吃饭,行商骑在马背上就能买卖。
找了间生意还算可以的酒楼。
几人刚下马背,门口迎客的伙计便笑着上前接过缰绳,牵去后院喂食刷马,另外的伙计则是将一行人迎入店内。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随意要了几分本地特色菜式。
当然,酒水必不可少。
先前在十八里铺老码头,那家店里打的酒实在太过辛辣烈性,除了陈玉楼外,其他人实在是难以下咽。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酒楼。
哪会错过?
不过,也是因为那次教训,杨方特地询问了下。
得到酒楼伙计再三保证。
他才如释重负,然后大手一挥,示意伙计上酒上菜。
“杨方兄弟,此处离方家山还有多远?”
等菜的功夫里,陈玉楼看了眼周围,店内大都是各地往来的行商,什么样的口音都能听到。
听着他们天南海北的闲聊。
陈玉楼随口问道。
“以我们的行程,估计再有个一天半天就差不多了。”
“那还不错。”
按照他们的计划,先行横穿秦岭,进入杨县地界方家山。
金算盘当年带着他,在山中待了不少年。
最关键的是,那边熟人多。
师傅在那经营多年,好好打听下的话,说不定能有消息。
“来咯,各位贵客,菜上齐了。”
“小人就在一旁伺候。”
说话间。
酒菜尽数上桌。
昆仑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抛过去一枚小钱,那伙计明显没见过这阵仗,握着铜币一脸的手足无措。
“去忙吧。”
“有吩咐再叫你。”
“哦……好。”
闻言,伙计这才反应过来,将铜币塞进口袋里,练练道谢,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到远处。
“这人情世故,得有拐子六成火候了。”
“昆仑,你小子都学坏了。”
这一幕哪能逃过陈玉楼的视线,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要知道,放在以往,这种事情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昆仑挠了挠头,“哪有……就是不习惯被人盯着。”
“行了,吃饭。”
陈玉楼摇头一笑。
这也不算坏事,出门在外,圆滑世俗些能少不少麻烦。
昆仑以前的性格太硬,就像石头一样,也就他们几个人走的开,行走江湖,其实处处碰壁。
试了几样饭菜。
只能说还行,并没有特别出色,陈玉楼也不意外,毕竟就是座山里小镇,来往招待的也多是行商走贩。
份量远比色香味俱全重要得多。
浅尝辄止,陈玉楼转而捏着瓷盏,杯中酒水色泽倒是清冽,轻轻抿了一口,和伙计说的差不多,属于醇厚类型,香多于烈。
他对酒的要求比茶高了不少。
这酒只能算是寻常。
不过杨方几人倒是颇为喜欢。
陈玉楼自然不会败兴,只是慢悠悠的自斟自饮。
一顿饭吃的很快。
等到两坛酒水见底。
一行人径直叫来不远处那个伙计。
本以为是要订房,但听说他们要连夜赶路,伙计一张脸上满是错愕,连连摆手,说是山中野兽极多,又有山贼匪患。
“无事。”
“你去后院把马牵来就行。”
见他一脸担心,陈玉楼也不好解释太多,只是笑着道。
“那……”
“各位千万小心。”
“真要遇到事,返回镇上就行,那些人不敢来。”
听到这话,几人不由相视一笑。
真要遇到山匪,担心的应该是那帮人了。
去楼下结过账。
走出门外时,伙计已经牵马在外等着,看他们接过缰绳纷纷上马,他这才明白,这帮客人不是开玩笑,而是真要夜闯秦岭。
“小兄弟,多谢了。”
“他日有缘再见。”
随意拱了拱手,一行人笑着穿过夜色,直奔镇尾方向而去。
等出了古镇。
夜色愈深。
寒露沾落在树梢杂草上,纵马跑过,冷意四溅,大山深处寂静如死,三九寒天里,连鸟都少见,只有些不知名的虫子在泥土下低低的鸣着。
如雷般的马蹄声,打破一路寂静。
偶尔也能见到野兽。
不过,都不必他们动手,远远感受着他们一行人身上的气机,对凶险嗅觉极为敏锐的兽类便早早逃离。
至于山匪,却是完全没有见到。
毕竟这么冷的寒夜里。
谁会拦路打劫?
估计早早就钻进被窝睡大觉去了。
一行五人马背上各自挂着风灯,照破夜色,一路翻山越岭,不知觉间,灯火燃尽,漆黑的天色也变成了青冥色,不过谁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偶尔真困极了。
也就是拿起马背一侧的水壶,仰头灌上一口烈酒。
清冽的酒在腹中翻滚。
火意一下冲入头顶。
驱逐疲惫的同时,身上的寒气也是一扫而空。
等一直过了华山、少华,连绵起伏的秦岭终于被抛在了马背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望无尽的黄河水域。
见过诸多大江水泽。
直到走在黄河岸边,泥沙俱下,大船在江面上来回漂荡起伏,三九寒冬里,小木筏上打渔的汉子仍旧赤着上身,一次又一次的洒出渔网。
那种震撼感,根本不是言语能够形容。
只有一股说不出的苍凉和厚重。
也难怪杨方那小子,总瞧不上什么三湘四水,如今亲眼见到,众人方才明白其中差距。
他们四人里。
也只有鹧鸪哨到过黄河两岸。
骑在马背上的他,一张脸上满是回忆之色。
沿着黄河古道。
一直又走了小半天。
终于,江上打渔船收网,纷纷返程回到港口时分。
他们也抵达了杨县地界。
“诸位,先去县城,教我拳脚的孟师傅,就在城东住着,他和我师傅也是多年相识,说不准能得到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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