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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赵庆阳看着徐家两姐妹一人提着一只篮子,说笑离去。原本灰扑扑的衣裳,也似乎因为手里那精致的竹篮增色几分,显出了几分女儿家的玲珑可爱。
赵庆阳心里别提多美了。
用过早饭没多久,族长便上门了。
族长上门并非空手而来,手里提着一条肉,一只鸡,正巧院门未关,族长一进来就和赵庆阳来了个对视。
赵庆阳今个削竹块,劈竹丝,那叫一个热火朝天,面若敷粉的少年郎乌发濡湿,微微喘息,一抬眼……嗯,就是没有眉毛也显得气势非凡。
族长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他昨日是怎么瞎了眼,对这位颐指气使来着?
“瑜弟,有客人来了。”
赵庆阳扬声一唤,族长心里更绝望了,他是客,那这位小世子又是什么?
竟是不知瑾瑜几时和这样的贵人关系亲厚至此,而他差点将人得罪死了!
族长踌躇这上去,刚想扬起笑脸恭维几句,赵庆阳便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别过来,我这剑可不认人!”
族长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位身份尊贵的小世子,竟然……在徐瑾瑜家做这等劈竹子的粗活!
族长差点没吓得憋过气,而这时,徐瑾瑜才净手出来。
上次被族长贸然前来惊扰废了一张纸,徐瑾瑜知道自己在练字上心还是有些不静,此番也不管院中的诡异气氛,生生写完一张,这才出门见客。
“族长。”
少年缓步而出,面色苍白似透明,就连唇色也是病弱的粉白,可那双星眸却平和无比,病弱又坚毅的矛盾气质,让那张昳丽的容貌增添了不少光辉。
竟是让人觉得,少年与那位世子想必,也不差什么。
徐瑾瑜上前正要行礼,却不想族长直接拦住:
“瑾瑜啊,你家里要是少个劈柴的,我家那小子闲着,还有一把子力气,你怎么能让,让这位做这种粗活呢?”
族长指着赵庆阳,眼神闪烁。要是这位能去他家,他把人供起来都愿意,怎么敢让他做这种活计呢?!
徐瑾瑜闻言,看了赵庆阳勾唇道:
“庆阳兄,族长这是给你鸣不平来了。”
“哎——”
族长还没有开口,赵庆阳手里寒光一闪,盯着徐瑾瑜:
“怎么,在瑜弟眼中,我的剑法不如旁人?”
徐瑾瑜闻言,冲着族长无奈一笑:
“您看……”
族长:“……”
得,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族长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位世子就非要赖在徐瑾瑜家里,可他亦不敢多言,这会儿终于把心思放到了徐瑾瑜的身上:
“这条肉,这只鸡让你娘烧了给你补补身子吧,读书最费脑子了,族里没什么能力,族长只能帮你这些了。
对了,这是徐二牛家的地契,你,你让你奶抽时间去官府一趟,把契书换过来。”
族长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手里拎着肉和鸡,巴巴的看着徐瑾瑜。
这求和的信息很是明显了。
而村里大家都不富裕,只这一条肉,便是过年也不敢买,更不必提那足以支撑整个生计的鸡了。
徐瑾瑜没有为难族长,把肉放到厨房,鸡送到鸡笼,又给族长倒了一碗水,可是族长没有喝,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徐瑾瑜:
“瑾瑜,这回给我消息的似是一富贵人家,他让我把你从徐氏赶走,又给了十两安置银……我虽不知他身份,可你也要心里有数。”
族长的话,让徐瑾瑜不由眉尾微动,随后拱手道谢:
“多谢族长告知,瑾瑜谨记。”
“你不怪我糊涂就好!”
族长说完,在原地犹豫了好久,这才道:
“大郎啊,我着人特意打听过,那东辰书院一年的束脩就得五十两银子呢!你家就是砸锅卖铁只怕也不够啊。你和……”
族长说着,眼睛扫了一下赵庆阳,暗示意味极浓:
“国公家的世子,不缺那三瓜两枣,你何不好好讨好一番?”
族长自认自己已经足够推心置腹,却没想到,徐瑾瑜听到这里却是微微变色:
“我与庆阳兄之间的事儿,不劳您费心!”
族长听了这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好,你不愿意巴结人,那你婶子这段时日正替王员外家的独子打探婚事,听说彩礼便有纹银百两,正巧大妮年龄也不小了……”
“族长!王员外家的独子天生痴傻,你让我长姐嫁他是何居心!”
徐瑾瑜眼中满是怒气,族长被看的也是一怵,随后直接恼羞成怒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你奶和你娘每月赚的那点熬眼睛的银子,把眼睛熬瞎了都供不起你!”
族长心里又急又气,眼看徐家有个出息的,可是却偏偏银钱不凑手!
“此事不劳族长费心,束脩之事,瑾瑜自会想法子解决!”
族长没放在心上,这大郎再如何有才,可也不过是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法子!考得上,上不起,才是要臊死人了!”
等族长走后,赵庆阳溜溜达达的坐到了葡萄架下,用胳膊撞了撞徐瑾瑜:
“瑜弟,你和那族长说什么了,都要吵起来了?”
徐瑾瑜不欲让这些烦心事为赵庆阳所知,只捡着说了些:
“族长给长姐说了门亲事,不是好亲。”
“嘿,令姐今年才十四岁,急着嫁什么人?等两年你考个秀才,不是更好说亲?”
听了赵庆阳的话,徐瑾瑜点了点头,面色微微和缓,赵庆阳又道:
“方才我隐约听了一耳朵,看来这回的事儿,是有人不想让你在徐家呆啊!你说,会是谁?”
“十两安置银……我大约知道是谁了。”
徐瑾瑜垂下眼眸,如是说着,赵庆阳顿时心中好奇:
“谁啊谁啊?要说这人对你存了坏心,可却又给了安置银,倒像不是赶尽杀绝的路子!”
徐瑾瑜只摇了摇头:
“知道又如何?除了此事,再无其他可威胁我之处。对了,庆阳兄,此事我不欲再提,还望你能守口如瓶。”
“行行行,知道了!再说,我又不傻,说出去谁能信?”
徐瑾瑜不说答案,赵庆阳心里猫抓似的痒,可是却从徐瑾瑜嘴里套不出来话,只能将一腔悬念使在了竹子上。
徐瑾瑜看了一会儿,突然道:
“庆阳兄的剑法比以前快了十七息。”
徐瑾瑜的话让赵庆阳先是一懵,随后一下子精神起来:
“真快了?!”
徐瑾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点头:
“我的眼睛,几时出过差错?”
赵庆阳立刻兴奋起来,手里的赵家剑法都要舞出花了。
等兴奋着兴奋着,赵庆阳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赵家剑法精妙绝伦,为何瑜弟只看过几遍,便能烂熟于心?
这就是过目不忘的威力吗?
……
徐瑾瑜在屋里又练了一晌午的字,等到这具病弱的身体有些撑不住,这才松了笔。
太极拳虽然让这具孱弱的身体多了几分绵绵不绝的生气,加之适当锻炼,让徐瑾瑜已经不是原主当初那般一步三喘,三步一咳了。
但即使如此,与寻常人相比,亦有所不足。
徐瑾瑜揉着自己酸疼的手腕,看着满篇的白纸黑字,心中总算满意几分。
倘若陆海远此刻亲眼得见,又要咋呼说徐瑾瑜这小子驴他了!
这行云流水的字迹,一看就不是初初练上十天半个月就能有的!
徐瑾瑜思忖着,如今字已经练的差不多了,之后只需日常巩固即可。
接下来,便该把赚银子提上日程了,否则还真要成了族长口中那考得上,上不起的笑话了。
傍晚的阳光带着残红落在少年的身周,徐瑾瑜敛目思索着,初次醒转之际,他就从娘的口中知道家里只有十两余银,就这还是省吃俭用的结果。
他必须重新想办法赚银子。
徐瑾瑜脑中思绪万千,目光在外头劈好的竹丝上停留良久。
“哥哥!哥哥——”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童声打断了徐瑾瑜的思考,徐瑾瑜没有迟疑的走出去:
“小妹,遇到什么事儿了?”
小妹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笑嘻嘻道:
“哥哥伸手,小妹有惊喜给哥哥!”
徐瑾瑜微微讶异,但随后眸子含笑的摊开了掌心,刚觉掌心一沉,赫然落下了两枚铜板。
“这是……”
“是春花,兰兰给的呦,她们都想要哥哥编的竹篮,可是小妹舍不得,就,就一个人卖给他们十天啦!”
小妹笑嘻嘻的说着,然后看着徐瑾瑜认真道:
“奶和娘说,哥哥以后读书要很多很多的银子,我也帮哥哥赚!而且,篮子也是哥哥编的,所以都给哥哥!”
徐瑾瑜还在为小妹的共享竹篮惊叹,但随后又觉得心间一暖:
“小妹赚到的就是小妹的,哥哥这么大的人,自己可以养自己的!”
共享竹篮,倒是给了他新的启发。
时人以竹为雅,竹器的使用也颇受人追捧。
或许,竹编也是一门生计。
小妹听了徐瑾瑜的话,却瘪了瘪嘴:
“哥哥是嫌我小,碍事了?”
“没有没有!”
徐瑾瑜连忙哄着小妹,小妹抽了抽鼻子:
“要是没有,这铜板哥哥就收下!”
小妹说完,就直接跑掉了,让徐瑾瑜顿时哭笑不得。
赵庆阳这时候也酸溜溜的表示:
“咱妹子可真好!”
“你再说!”
徐瑾瑜抬眼瞪赵庆阳,赵庆阳连忙举手告饶,下一刻,突然觉得怀里多了什么,定睛一看竟是一枚铜板:
“瑜弟,你这是……”
“竹篮亦有庆阳兄之功,这是辛苦费。”
徐瑾瑜说完,便转头回房,他要研究研究,怎么用竹编作出出彩的东西。
而赵庆阳捧着那枚温热的铜板,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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