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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有足足十几秒的安静,耳边灌着的都是刺骨的冷风。陆骁一双妖孽的眸缓缓眯起,忽而就笑了出来,“难怪这几个月你这么安分,原来是背地里下了不少功夫。”
关珩弯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是。”
“你还真是够抬举自己,”一声毫不留情的讽刺,男人眼底却湛着森森的寒芒,“不过可惜,你算错了一点。”
她挑眉,“比如?”
“比如……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该交到良黎手上,更不该让其成为威胁我的筹码,”陆骁一步步打量着她,似在斟酌该从哪个地方开枪才不会引发动静,一边凉凉的笑着,“保命的东西,还是留在自己手上比较安全。”
“而你……”他不紧不慢的上前一步,那冰凉的枪口对准了女人的眉心,“也没有机会再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话音刚落,男人眸底的笑意徒然化为一抹狠戾的杀意!
关珩身后就是森冷大海,耳边呼啸过寒风肆虐。
然而就在陆骁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一瞬,他原本悠闲的脸色却猛地一变!
四周极静,海浪有力的拍打在船底,却迟迟没有响起枪声。
对上男人紧缩的瞳眸,关珩轻缓的勾起唇,那清冷的嗓音混在海风里,“你也说了,这里是个埋尸的好地方。”
一番话女人说得轻描淡写,陆骁脸色急剧的难看下来,却再没有动作。
他眼角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后的位置,只因此时,背后同样有一把枪抵到了他心脏的位置!
在这充斥着海风和引擎的空间里,属于第三个人的声音这才悠悠跟着响起,“关总这一招扮猪吃老虎藏得可够深的。”
她这才将手里空了的高脚杯放回栏杆上,不急不缓的从男人枪口下走出,傲慢又从容,“彼此彼此。”
几乎不用转身,陆骁已经听出了那第三人的声音,“左、岸!”
双眸微眯的看着远方逐渐靠近的游艇,蕴着浓稠杀意的两个字从喉尖压出。
云层拨开,对面游艇上的一抹光从男人脸上掠过,正好露出那张同样年轻的面孔,和响起的森凉嗓音,“骁哥,”笑着的同时又将手中的枪口更压进了一分,“您别乱动,这子弹可不长眼。”
下颌紧绷,陆骁视线落到已经退到安全距离的女人身上,眸底逐渐被阴冷覆盖,“借酒装醉,原来是为了引我出来?”
关珩笑了笑,神色清醒半分醉意也无,“陆老大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目标不就是我吗?”
“你早知道我会来?”
关珩挑眉,不置可否,“松虎的死因对你来说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你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再加上陆骁原本就对她抱着杀心,只需在这上面稍稍刺激一下,她不怕他按捺不住。
“更何况你也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如今四面受敌,要想不动声色的除掉我,只有把地方选在这里。”女人笑得温婉,上前一步将男人手中的枪取下,“不过到底是池骞没的地盘,就算再怎么迫不及待的想除掉我,你也不敢太嚣张。”
关珩摸着手里的枪,似也没看到男人逐渐阴沉的脸色,不紧不慢的道,“但也只有在池骞没的地盘,你才会只身犯险。”说着,她直接将那把枪扔进了海里,抬头朝他微微的笑,“人多了,我确实有点对付不住。”
巴掌大的东西落进海里连水花都没有,很快沉了下去。
陆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一开始她说的意外不是因为他要杀她,而是他真的敢孤身一人来到这里。
呵。
还真他妈是算计好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阴冷的语气像是淬着冰,“所以你当着媒体的面将那块地交到良黎手里,目的也不只是威胁我和良黎而已?”
左岸会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证明关珩已经完全说服了他,但关珩要想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无疑是大海捞针,而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等他自己找上门来。
那份地契,就成了最好的诱饵。
她漫不经心的笑,“如今事成定局,过程怎么样并不重要。”
“兵不血刃,”陆骁一双猩红的眸死死的盯着她,“关珩,你够狠!”
她没有直接承认,但那意思已经表示得很明显了,而眼下的情况更是表明了她甚至不打算亲自动手。
如果不是现在形势不对,他恐怕都得拍手叫绝了。
关珩看了他一眼,轻笑,“过奖。”
做完这一切,她才越过男人身侧来到左岸身旁,扫了一眼对方手里装着消音器的枪,笑,“对于做你们这行的,应该知道怎么安静的解决?”
是个和陆骁年纪相差不大的男人,只不过声音听上去比陆骁的还要年轻一些,“江城人人都说关家掌舵人关总是个狠角色,”看着她似笑非笑,“如今看来,应该是有过之无不及才对。”
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同样听得清楚,也难怪哪怕关家在垮台之后关珩还能在江城拥有一席之地,连陆骁和樊家都没能把她怎么样,论心智手段,不得不说他还真有点佩服这个女人。
那话里听上去一时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不过关珩也没在意,漫不经心的道,“身上背的人命多了,也就不差这一条了。”
他来了些兴趣,“那么……樊太太也是这样吗?”
左岸细细的打量着她,不过黑暗中并看不清女人脸上的神情,只见其自动退后了一步,他了然,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看向陆骁,“那么骁哥,得罪了!”
下一秒,子弹上膛,
——砰!
紧接着就是一到被海浪淹没的巨响!
——————
大厅内,聚光灯下万众瞩目。
突然,女人跳跃在黑白琴键上的手指猛地颤了一下。
眉头微蹙,但也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路潞再次调整了状态恢复到演奏中,速度快到几乎没有人发现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失误。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刚才弹错了琴键,剧烈跳动的心脏深处隐隐浮出一丝不安,导致她整个人此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隔了半个大厅的距离,言晏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安苏,“刚才路潞是不是弹错了?”
“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似乎并没有在这上面,而是环顾着四周同样疑惑道,“话说言晏,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其他声音啊?”
“声音?什么声音?”
安苏摇摇头,眉头却逐渐紧锁。
她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不远处的聂南深正朝这边走来,“哥?”
言晏也没说话,只是继续观看着台上的演奏,眼角余光也扫到了男人的身影,和那从头顶落下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呆着,哪儿也别去。”
言晏微微一怔,下意识抬头问,“你要去哪儿?”
她这才看到男人微沉的脸色,但一晃而过又像是什么也没有,语气一向的柔和,“我出去看看。”
说完聂南深看了一眼安苏,然后转身就往外面走去,步伐略显匆忙。
言晏一脸不知所以,然而刚收回视线就见到安苏同样露出担忧的神色,忍不住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安苏没回答她,只是再次扫了一圈大厅后才面露凝重的道,“池骞没和詹聿也出去了。”
不止他们,甚至连纪容司都不见了踪影。
然而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台上的演奏也突然停了下来。
空气仿佛一下陷入了一片死寂。
有些声音却在此时被无限放大,路潞低头看着自己在琴键上不断颤抖的双手,心底的不安也越来越浓,一张白皙的脸蛋在灯光下更是呈现出无血色的惨白。
四周顿时有人议论纷纷,“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主持人也在这时候连忙上台救场,然而就在这时,安苏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都是曾经在部队呆过的人,对于某些特殊的声音向来比常人敏觉许多。
她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刚才那是……枪声!
别说安苏,这个时候就连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到了不属于演奏的其他声音,顿时众人面面相觑,言晏也察觉了不对劲,一眼扫去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脸色难看到不行,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慌乱的颤抖,“安苏,我姑姑她……是不是一直没回来?”
——————
甲板上海风呼啸。
左岸勾着唇角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么骁哥,得罪了!”
然而还不待他嘴角的笑容扩散,属于男人狠戾的嗓音就跟着响起,“想杀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瞳孔紧缩,左岸猛地扣下了扳机,紧接着眼前黑影一晃!
“砰——!”
“啊!”
两道枪声前后响起的瞬间,同时还有关珩猛然睁大的双眼,“左岸!”
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想到陆骁身上还有一把枪!
关珩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猛地上前一把将左岸手中的枪夺过,身体猛地往后退去!
“砰砰砰!”
双方上膛到连开几枪快到不过十秒不到的时间!
夜色极暗,直接将命中率降低到一个忽略不计的程度,在甲板上发出枪击清脆的撞碰声,其中一发子弹险险擦过陆骁耳边呼啸而过,脸颊立即溢出鲜红的血丝!
“咔哒!”
双方子弹上膛,在陆骁枪口指向她同时,关珩也举起了枪!
乌云渐开,四周顿时明亮许多。
左岸倒在一旁发出痛苦的呻吟成了此时甲板上唯一的声音。
空气有半秒钟沉静,无声的气氛中充满着剑拔弩张杀意弥漫!
“枪法不错,”因为刚才一番搏斗男人头上的帽子已经掉落,他抬手擦了下脸上的血丝,歪了歪脑袋看了一眼女人中枪的左臂,一脸肆邪,“可是怎么办,现在看起来咱们是势均力敌了?”
关珩额间溢出冷汗,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左岸,要不是刚才反应快,陆骁的那颗子弹怕是已经穿过他的脑门了。
当然,她的情况也比陆骁好不到哪里去,陆骁的几发子弹都差点打中要害。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他们谁先开枪,都只能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她甚至无暇再去顾忌中枪的地方,“左岸!”
厉声刚响起,就被男人毫不留情的打断,“不想死的话,你最好让他乖乖躺着别动!”
左岸刚起身的动作也猛地僵住,陆骁一声嗤笑,“为了替松虎报仇,倒是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一步,”看了他一眼,“以前倒是我小瞧你了,左岸。”
“骁哥说笑了,”他的身手不如陆骁,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的念头,“松虎连有我这个亲生儿子都不知道,我又何苦为了他冒这个险来得罪你?”
左岸捂着肩部的伤口坐起来,目光狠狠的盯着他,“只不过您消失了,我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在暗夜也总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地位不是?”
陆骁微微挑了下眉,“想拿下暗夜?”
他笑,“我这可都是跟您学的。”
陆骁点点头,视线却始终盯着对面的女人,唇畔划开一抹讥诮的弧度,“那我再教你一招如何?”
关珩眉心一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杀了她,暗夜总舵的位置我让给你怎么样?”
左岸微愕,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扫过,而眼底那抹确实闪过的犹豫也正好落入关珩眼中。
心底微沉,她倒是没想到陆骁为了解决她会放出这个提议。
“左岸,陆骁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她沉声开腔,却半分警惕不敢松懈,“更何况刚才的枪声已经惊动了下面的人,我死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上岸。”
“关总,您说笑了,”左岸心底急速的衡量着利弊,随后才从地上站起来,却没有走向任何人的一边,“依我看,你们之间的争斗,我还是不参与进去的好。”
那态度堪称毕恭毕敬,说着便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
关珩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刚才那一阵的枪声必定已经引起了一层保镖的注意,他这个时候再不想办法脱身,怕是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骁原本阴冷下来的脸也因为他最后一句话缓和了许多,冷笑道,“不愧是我暗夜的人,倒还有点自知之明。”
而对于左岸的举动关珩脸色却难看了许多,她与左岸虽不是什么信赖的关系,但这个时候她一旦少了这个帮手,无疑就处于了下风。
两米不到的距离,陆骁将女人紧绷的神色纳入眼中,眉间溢着一贯的嚣张,“怎么办,看起来应该是我赢了?”
也就在这时,通往一层的楼梯口却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打算离开的左岸身形也定在了原地。
下面的人估计已经有所察觉,关珩一声冷笑,“现在说这话怕是为时过早了些!”
她听到的同时,陆骁自然也听到了,妖孽的五官顿时被阴冷覆盖,刚散开的云层被风吹动,露出的那点微弱的光也逐渐消失。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背脊都已被冷汗渗透,关珩目光死死的盯着对面的男人,鲜血从手臂一路沿至指尖,清晰得仿佛能听到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谁在上面?!”
直到不知道谁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死寂!
也就在这时,陆骁眼底掠过一抹狠色,一个弓身朝她飞速的冲了过来!
关珩瞳孔猛地睁大,手指用力扣动了扳机!
“铛!”
枪声响起的瞬间詹聿一眼就在甲板上找到了两人的身影,脸色巨变,“小心!”
一击落空,陆骁的动作快到关珩根本来不及有多余的反应,刚要第二次上膛,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手腕一阵剧痛!
手中的枪直接被踢落,凛冽的杀意顿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关珩脸色猛地一变,然而还不待她有多余的动作,脖子直接被一只手臂扼住,紧接着尚还漫着硝烟味的枪口已经抵上了太阳穴!
一切的发生不过两秒不到,局势就以雷霆之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别过来!”
詹聿脚步猛地僵住!
靠近船沿的地方,两道身影此时正面对着他,詹聿这才看清男人的面容,脸色急速阴沉下来,“陆骁!”
陆骁面色阴冷的看了他一眼,“詹警官,您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甲板上陆陆续续的响起匆匆脚步声,双眸微微眯起,“看来来的也不止你一个人,”低低笑了两声,“这下可有的热闹了。”
关珩的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里去,再加上手臂失血过多连唇色都变得苍白,沉声沙哑道,“把事情闹大了对你同样没有好处。”
他悻悻的笑,“要完蛋的人是我,怎么看上去关总似乎比我更担心被人发现?”
“你以为挟持了我就能有用么?”
“现在没你说话的份,”陆骁冷声,视线越过男人身后,握着枪的手也不由紧了紧,顷刻间话语却轻松得仿佛是见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池当家的,好久不见啊。”
“原来是你。”
池骞没和聂南深几乎是同时出现的,也正如聂安苏所料,在第一道枪响时他们就察觉到可能出事了,但谁也没想过陆骁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显然之前这里已经经过了一场搏斗,见到此时的情况脸色纷纷变得凝重,“你这保安系统做得够烂的,什么人都能混得进来。”
池骞没看了一眼地上四散的血迹和几处明显被枪击过的地方,凉凉的开口,“我看着关珩也不是省油的灯,能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
聂南深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也没心思搭理他,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再次响起了一片骚动。
“姑姑!”
聂南深下意识回头,只见言晏和安苏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甲板,身后还跟了一众的晚会宾客。
言晏几乎是想要没想的就要冲过去,哪怕被陆骁拿枪抵着也一向从容的女人此时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言晏别过来!”
手腕猛地被人用力拉住,“言晏!”
她甚至没有去看拉住她的人到底是谁,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也几乎是她刚有动作的同时,她亲眼看到陆骁那拿枪的手更用力了些,跟着响起的还有男人狠厉的声音,“不想她死的话,你们最好都乖乖站在那里别动,不然我一个紧张走火了,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她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抓着男人的手臂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怎么回事?陆骁怎么会在这里,我姑姑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安苏也连忙上前来,“对啊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聂南深也只能沉默的摇头,在场的估计除了两个当事人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拦着她沉声道,“言晏你先冷静,你现在冲过去谁都没办法保证关总的安全。”
陆骁手里有枪,甚至她自己也有可能会受伤。
言晏却只是一味的摇头,泪水大颗大颗的掉落,“可我姑姑在他手里!你要我怎么冷静?!”
怎么办……怎么办?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慌乱过,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陆骁……陆骁是真的会杀了她姑姑的啊!
“不会有事的,”聂南深抬手去抚女人脸上的泪水,沉沉的看着她,低醇的嗓音在夜里裹着一层笃定的柔和,“言晏,相信我,我不会让关总出事。”
言晏微微一怔,泪眼模糊中看不清男人的五官,安苏见状也连忙上前安慰她,“言晏,我哥说的没错,你现在先冷静,陆骁既然只是把关姨当人质,就说明他现在还不敢把关姨怎么样。”
那后面的一众宾客也被面前的场面吓到,谁都不敢再上前一步,当然,这个时候也没人有心思再去注意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另一边詹聿也已经开始了交涉,“陆骁,我劝你赶紧把人放了,鱼死网破谁也讨不了好处。”
“现在应该不是你们可以威胁我的时候?”陆骁一眼扫过去,原本难看的脸更是雪上加霜。
虽是笑着,但他额间还是渗出了冷汗,苦笑着喃喃自语,“这下是真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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