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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玄这一声小殿下说出来,本来已经落座的王虎再一次蹦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面色冷淡的青年。吴玄对自己的这位义弟也是有些无奈,抬起手扯住了他的袖子让他先坐下。
一边的慕容月虽然没有像她义父那般激动,也是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旷天意。
之前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很奇特,有些像乌孙那些皇族的眼睛,可后来又觉得不像。
乌孙皇族的那些子弟们一个个凶残无比,品性恶劣,视人命如草芥,哪里有他半点的好?
这一路上,慕容月也看出来一些。
旷天意虽然冷傲,那是因为他出身世家,从小就养尊处优,身份地位尊贵,旁人巴结还来不及。
自然有几分世家公子的冷傲在身上,可他一路上却并不欺负贫弱,甚至还出手相帮。
每日里早起练剑,也没有那些纨绔公子哥儿的不良爱好,并且读书好,写字好,武功更是上乘。
在慕容月的眼中,这个人几乎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
这样清风明月的翩翩公子,怎么会是乌孙那些乌烟瘴气的皇族所能比的,没得侮辱了他。
不想吴叔直接来了一句小殿下,总不能是大晋的皇族成员。
毕竟大晋女帝陛下的长公主和太子那是天下闻名,再看看他那双眼睛,慕容月顿时倒抽了一口气,眼神间有几分复杂。
旷天意定定看着面前的吴叔,随即苦笑了出来,他其实一直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身份,奈何还是被吴叔认了出来。
他看着吴玄缓缓道:“吴叔是不是我的故人?好像认识我?”
吴玄微微笑了出来,随后仰起头,眼睛虽然看不见,那个样子却像是看到了过去的某一刻,想起来什么,脸上的神情竟然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我见过你的父亲,还是我们在年少的时候。”
旷天意顿时脸色微微一怔,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吴玄。
他父亲半生苍凉,好不容易遇到了人生的那一束光,便是他的母亲,不想夫妻两个还死在了关山之外。
在旷天意的印象中,对于父亲这个称呼,与他来说总是陌生的。
甚至陌生到他都觉得大姨父玄鹤更像他的父亲,练剑累了的时候,人生茫然无措的时候,少年成长中遇到的困顿,都是大姨父帮他解决这些问题。
甚至引得太子殿下一个劲儿嫉妒的哇哇乱叫,说他的父王不是他的了,变成了他表哥的爹爹了。
想到那个家伙,旷天意唇角下意识勾起了一抹笑意,大晋朝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太子殿下也算是百姓之福。
大姨母经常说过,如今家国安稳,大晋不需要一个打天下的厉害君主,只需要一个能安安稳稳,休养生息,不折腾百姓的懒政皇帝。
旷天意想到了那个可爱的表弟,那个经常被大姨父揍得嗷嗷叫,到处躲藏的家伙,不禁唇角渗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吴玄的话语将旷天意的思绪拉了回来。
吴玄淡淡笑道:“你父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旷天意眉头蹙了起来,为何一个男人会被人觉得温柔?
吴玄缓缓道:“乌孙立国几百年,也出了很多的明君。”
“乌孙与柔然和大晋不同的是,这个王朝崇拜神,认为草原上的神明会庇佑万千子民。”
“故而乌孙历朝历代都有皇族也有国师,皇族敬重国师,国师辅佐皇族,相辅相成,将整个乌孙国治理得国泰民安。”
一边坐着听故事的王虎脸色微微一变,看向了自己的好兄弟,突然心底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自己这是什么命,短短十几年似乎将几辈子都不可能遇到的人都遇到了。
破庙里捡来的女儿是乌孙第一世家慕容家的唯一血脉,女儿带回来的男人竟然来头更大,怕是乌孙国的皇族,多年来一起嘻嘻哈哈喝酒,并肩战斗的好兄弟不会是大国师一脉的吧?
王虎此时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有点点的发麻。
吴玄似乎打开了话匣子,隐忍了多年的秘密终于能说出口,他一直在等这个孩子来,他果然从大晋回到了乌孙,这就是宿命。
“当年我的师祖辅佐乌孙国太子殿下,也就是你的曾祖父。”
旷天意脸上掠过一抹惊讶。
吴玄缓缓道:“当年你曾祖父最是个仁爱之人,与百姓,与朝官,都没得说。”
“不出所料,乌孙国的皇位非他莫属,而且他还是乌孙皇族嫡系,拥有最纯真的皇族血脉。”
“不想变故突起,其他皇子叛乱,带兵攻入皇城将你的皇祖父满门斩杀干净,太宗眼见着保不住自己的皇长子,将传国玉玺交到了他的手中,让他逃走。”
“可他不忍心一人避祸,独留自己的亲朋好友受害,便毅然折返回去,第二日他的头颅便被斩下挂在了城门口。”
“我师祖也受到了牵连,临死的时候将一块儿令牌送到我师傅手中,让他逃出王都去找太子后人,扶持他复位。”
吴玄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多话,声音微微发颤,慕容月将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
吴玄喝了口水继续道:“后来你祖父逃到了大晋,决心不再介入乌孙皇族的纷争,而是娶了铸剑山庄的大小姐为妻,夫妻二人幸福也甜蜜,你的父亲前十几年便是在这样宁静安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
“大概铸剑山庄这样的世外桃源养成了你父亲那般温柔的性子。”
“我师祖将那令牌传给了我师傅,我师傅又传给了我,我们做国师的,堪破天机,每一代人都不得善终,短命,还残缺。”
“吴叔!”慕容月不禁抵呼了出来。
吴玄稍稍别过脸冲慕容月安抚着笑了笑,有些事情他也看开了。
“我就拿着那块儿牌子去找人,还真给我找到了,我刚找到铸剑山庄的时候先找到的是你的父亲。”
“那个时候,梅花开的最盛,你父亲就坐在一棵梅花树下画画儿,画的是……”
吴玄缓缓笑道:“各种各样的宝剑,剑身,剑鞘,外面的那些花纹都是美轮美奂,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认真的人。”
“那个时候我也小,比他大不了几岁,却也觉得在这认真二字上比不过他!”
“他穿着一袭白衣,翩翩少年,眼睛很亮,身上落了梅花花瓣,冲我笑着,也不爱说话。”
“他亲自给我温茶,那个时候我眼睛还没有瞎,尚且能看得清楚,他没有因为我一身脏污穷困潦倒而嫌弃我。”
“说话也温和,我果然从你父亲的身上看到了你皇祖父当年太子殿下的风姿!灼灼其华!”
旷天意听得入了神,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详尽向他描述自己的父亲。
不知道为何,他竟是听得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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