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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括,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竟让你有勇气说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话。”短短一瞬间,祝思嘉几乎笃定了晏修恢复记忆了,才会如此戏弄他。
她先是用尽全力推开晏修,刚想抬手打他,双手却被晏修紧紧把住,反剪在身后。
晏修贴她贴得更近了些,一改方才的轻浮:“玉曦,我说的是真心话。犣奴很喜欢我,你也很喜欢我的,对么?”
可他的神情,分明同坐在龙椅上时截然不同。
祝思嘉别开脸:“犣奴喜欢你又如何?他喜欢的大人多了去了,怎么偏偏就你想当他后爹。晏括,我是你嫂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这样不合礼法。”
礼法?
都这种时候了,这只狡黠的小猫还是不肯从实招来,他的身世当真不简单,逼她,是逼不急的。
而且,她方才没有否认她也喜欢自己,不是么?
晏修调笑道:“叔嫂之间,要的就是一个刺激,谈何礼法。你们孤儿寡母活在世上,要受多少的冷眼和刁难,人人都觊觎你,人人都算不得清白。嫂嫂,你当真没有考虑过要找个依靠?犣奴和我长得这么像,我大可放弃从前的生活,跟着你们,重新换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定下来,那时我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祝思嘉被他压得,喘气都难受,听到晏修的话,她更是挺直了腰杆,振振有词:
“依靠?这世上我才是自己最大的依靠,犣奴跟着我这个母亲,过得很开心。就算日后我们裴家没落,我还能靠一双无所不能的手,养活一家人。倒是你,你有什么自信能做好一个后爹?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能看得上你。”
末了,她还中气十足地加了句:“你死心吧,你这样的登徒浪子,根本比不上你兄长半分!”
她边说,视线边透过窗户向外张望。
这会儿忽然下了雨,碎玉和犣奴应该没跑多远,或许得知他们没有带伞,碎玉会到小木屋来接她。
碎玉一来,她就能摆脱当前的处境了,晏修现在竟性情大变到这种程度,大秦是礼仪之邦,他怎可在青天白日、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番话?
原来这段时间,他的温文尔雅,全都是装的。
他与一只未曾开化过的野兽何异。
祝思嘉的一切小动作,都被晏修尽收眼底。
她的身躯在不断颤抖,紧绷着,甚至每一处毛孔都在防备他。
正常人听到她那番话,早就视作奇耻大辱,可他并没有什么劳什子兄长,何来的辱?
故而,晏修一本正经答她:
“第一,我与嫂嫂有缘,我是从天而降,出现在嫂嫂面前的,胜过所有人;第二,我生得好看,文武双全,与嫂嫂最为相配,试问天下男子谁人有我这般容貌,就连裴兄都逊色我三分;这第三,若我娶了嫂嫂,照顾嫂嫂,必不能再让嫂嫂受从前的辛劳,我可以上门入赘,视犣奴如己出,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敢问,如何不配?”
他握着祝思嘉的手,缓缓探进自己的领口。
直到她的手贴到自己坚硬的胸肌上,烫得她一哆嗦,他笑得愈发魅惑。
晏修语出惊人,现在竟然还学会了勾引的招式。
祝思嘉放弃挣扎,一时半会儿呆愣在原地,直直盯着他,试图从他眼神里,找出从前那个晏修的痕迹。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许诺。
可二人却是天差地别的身份——
不对,祝思嘉忽然摇了摇头,提醒自己,晏修还是那个晏修,不是什么晏括。
和他再次相处的时间一长,长到她自己都快以为,他当真成了一个身份普通的临川晏括了。
她当真,能对着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心动第二回吗?
而晏修,在经历多重意外之后,忘掉了一切,也会再爱上她一次吗?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愿回到从前的生活。
人都有欲望,她不会否认自己的欲望,更不会视这份心动为不齿,可她最多能付出的只有心动了。
祝思嘉低下脑袋,沉默了很久。
直到木屋不远处,传来碎玉的呼喊声:“曦娘,你们在这附近吗?”
祝思嘉又仰头看晏修,小声而迅速道:
“小叔,看在你为我站出来过一次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只是日后,你若再对我欲行不轨,我兄长绝不会轻饶。”
说罢,她大声回答:“我在!我们在屋子里避雨!”
二人现在的姿势过于暧昧,晏修若不松开她,碎玉说不准一进屋就能看到,晏修从她的眼神里甚至读出求饶的意味。
有意思,一直以为她是个要强的女子,没想到今日还能看到这样一面。
这个裴玉曦,太不经挑逗了。
不得不说,她的手感摸着很好,身上的肌肤似绸缎般光滑,晏修不舍地松开她,弯腰,在她耳边附道:
“好,我记住了。无病着实爱慕嫂嫂不假,急于表现自己也不假,今日是我一时冲动,才对嫂嫂多有冒犯。”
等碎玉拿着伞进屋,屋内二人已经默契地隔了十万八千里似的,整理好衣服,分开坐下。
碎玉并没瞧出什么异常,把伞递给了祝思嘉:“这会儿子倒是冷起来了,你又淋湿成这样,快随我回别院那边烤烤火。”
祝思嘉接过,一言不发撑伞先走。
晏修问道:“裴兄,那我的伞呢?”
碎玉和她都各拿一把,偏偏就落下了他的?
“你淋着吧。”碎玉嗤笑着,“反正晏公子孔武有力,这点雨,不算得是大事。”
晏修却死皮赖脸跟了上去,挤进了碎玉的伞底。
他高出碎玉许多,不得不佝偻身子配合碎玉:“想来裴兄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实则是不忍我淋雨的吧?既然如此,裴兄的好意,在下也不便辜负了。”
碎玉:“……”
这个晏修,到底是谁教他这么没脸没皮的?哪里还有一国天子的作派?
……
几人回到别院,厨娘立刻煮了姜汤驱寒取暖,祝思嘉泡完热水澡,又喝了姜汤,身子并无大碍。
倒是晏修,因为实在不喜姜汤的缘故,没喝几口就悄悄放碗走开,就算他泡了热水澡、换了干燥的衣物,最终避免不了生了场风寒。
他这一病,就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七日,错过了许多游玩赏景的机会,七日后才恢复了精神。
这七日,没了他在耳边叨叨不绝的,祝思嘉忽然还不太适应。
余杭的夏日比西京难熬数倍,西京夏季的那点热气,和江南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他们这还是在山中避暑,都感到闷热潮湿,恐怕城中暑气更甚。
晏修刚一起身,便兴致勃勃地跑去犣奴房中,问他今日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时候,犣奴指了指窗外的炎阳,懒洋洋道:
“今天这么热,娘亲说咱们就不出去玩了。”
“不过!”犣奴的眼睛忽然亮了几分,“娘亲说今天有酥山吃!舅舅还去荷塘里亲自挖藕了,回来炖莲藕排骨汤喝,我们可以期待一下。”
算了算时间,见山馆这个时候,应该也提供酥山了,先前还没热到这个地步,故而酥山还没派上用场,晏修并未品尝过。
晏修:“哦?你们家的酥山,同其他人做的有何不同啊?”
犣奴:“嗯……我说不出来,等你吃了你就明白了。”
用完午饭,太阳愈发毒辣,出门半步似乎都能被晒融。
也就是这时,厨房按照祝思嘉的方子,接连往正堂端来十几种不同口味的酥山。
市面上的酥山,在各个酒楼,茶楼行家的巧手中,已经玩出了无数种花样,偏偏见山馆的酥山,还能做到别出心裁、独树一帜。
再如何见多识广,晏修都不得不感叹裴玉曦的心灵手巧。
上次木屋之事,原是他想威逼利诱甚至色诱她,让她说出实话,没想到最后演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非礼。
那日过后他就病了好多天,都没和裴玉曦接触过,也不知裴玉曦现在会如何看待他……
“小叔,尝尝吧。”祝思嘉把其中一个抹茶酥山推到晏修跟前,“或许等你离开余杭,就再也吃不到见山馆这么好的手艺了。”
晏修的思绪被她骤然打断。
她居然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看待他吗?
还是说,三月之期将至,她忽然多出了许多宽容,不跟他这个注定要离开之人计较?
可其实他连自己为何要去西京,都不明白。
晏修拱手道:“谢过嫂嫂的好意。”
剩余的酥山被一一分完,晏修吃了不到一半,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甚至咳出了泪。
春雨瞪大了眼:“坏了,夫人,晏公子风寒才刚好,就吃这么寒凉的东西,会不会又害他生病啊?”
祝思嘉:“竟是我疏忽了,小叔,你不必勉强。”
晏修涨红了脸,极其难受般,立刻起身离开,给众人丢下了句“我咳得厉害,不便继续在此地妨碍大家”,走回自己的屋子,再没回头。
……
从庄子避暑归家四日后的清晨,晏修收拾好了行囊,站在祝思嘉的院前,等她起床后再正式道别。
祝思嘉一听春雨说他要离开,心里竟莫名有几分不舍,梳洗穿衣时,甚至都在刻意拖延时间。
春雨看出了她的不舍,在给她梳发时,试探道:“夫人,晏公子要离开了,您也是难过的吧?”
有这么明显吗?
祝思嘉脸上一燥,手脚又麻利了起来:“我只是没睡好而已。”
毫无疑问,在晏修放下身份,做个普通人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不光是她,连犣奴他们都是很快乐的,家中每日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尽管有时,碎玉会故意找茬,譬如让晏修下水去捞一个微不足道的玉佩;又或者,说些难听的话处处为难他、嘲讽他甚至陷害他,晏修都笑嘻嘻地见招拆招又或是应付了过去,并未显露怒意。
甚至犣奴迷迷糊糊地问过祝思嘉,为什么,叔父不能做他的父亲,他很喜欢叔父。
祝思嘉面色尴尬,不知该如何答复。
可他到底是天子,他真正的生活远在千里之外的西京,不能再余杭过着这样轻松惬意的日子了,更不能逃避他身为天子的责任。
院门外,犣奴在晏修怀里哭得眼睛都肿了:
“叔父,你当真要走了吗?我还想跟着你一起抓鱼,一起狩猎,一起练武,一起爬山,一起放风筝……”
晏修亲了亲他的额头:“没事的犣奴,咱们终有再见的一日,等哪天你去西京找我,我继续带你玩。”
犣奴:“不要嘛,叔父你再留下来三个月好不好?就三个月。”
祝思嘉已经站到了二人身后,训诫犣奴道:“犣奴,别任性了,叔父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
晏修抱着犣奴站了起来:“嫂嫂别担心,今日一别,来日还会和犣奴再见的。”
犣奴:“来日是多快?”
晏修神秘一笑:“很快很快。”
他向祝思嘉说了许多辞别的话,祝思嘉吸了吸鼻子,从他手中接过犣奴:
“就不相送了,出城之路和途径之地,阿兄都已经替你安排好,你放心跟着他们走就是。”
她无法接受别离,甚至要和她别离的人,是晏修。
他们之间已经经历过太多次,本该再也没有任何交集的,是上天不忍犣奴与父亲分离,才又安排了这一遭。
如今,这一遭也该到头了。
晏修走到府门时,意外撞见了一身劲装的碎玉。
他打趣道:“裴兄,今日竟有兴致送在下离开?”
碎玉:“虽说我平日看你不顺眼,可曦娘交代过,要把你送到城外,她才放心。”
放不放心的根本不重要,他要亲自看着晏修的马车离开余杭,注定再无任何与他们交集的机会,他才安心。
而只要晏修一离开,三日内,他们必须要搬家,离开大秦的疆域。
晏修没有推辞:“有劳。”
……
碎玉一路跟着晏修所乘的马车,出城门三里外时,他都没抽身离开。
只是这条路……
似乎和他提前安排好的,完全不一样,可车夫和护卫队,确确实实都是自己人。
等碎玉再察觉到不对时,马车忽然停下,周遭的树林里,冒出数十名身着飞鱼服的护龙卫,有生面孔,但大多都是他从前的同伴。
而马车车夫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下面那张脸,竟是墨玉!
糟了!碎玉想跑,可厌雪楼已在此处布下天罗地网,他如何能跑?
晏修跳下马车,背着手,缓缓朝他走来:“碎玉,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
与“晏括”截然不同的神色、语速,他已经完全恢复记忆了。
碎玉头冒冷汗,强行镇静道:“晏……陛下是何时想起一切的?”
那他对晏修做的那些刁难,使的那些绊子,说过的话……他全都照做了,全都忍下了?
晏修:“皇后邀朕吃酥山那日想起来的。”
那也不算太早,可是该做的事他都做过了。
碎玉认命一笑,从马上跳下:
“既然如此,草民束手就擒,陛下要杀要刮就请便吧,只是草民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莫要让曦、让皇后得知我身死之事。”
说罢,他闭眼听候处置。
晏修冷哼:“你倒有胆量,只是朕现在不屑杀你。”
他翻身上,骑上了碎玉的马:“朕,要先去会一会朕的皇后。”
……
裴府忽然遭无数兵马包围。
小厮们想关上大门,可已经来不及了,外面架势不小,看样子是裴府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春月吓得扔掉了手里的薄饼,拔腿跑到书房找祝思嘉,大喊道:“夫人不好了!咱们家被官兵包围起来了!”
祝思嘉正在教犣奴写字,听到此事,吓得手中的狼毫摔落在地。
她第一反应就是穆王的人或许察觉到什么,要来裴府捉拿晏修。
“不必惊慌。”祝思嘉安慰春月,“晏公子已经被阿兄送走了,就算官兵想翻出个什么花样,也拿不出我们裴家任何罪证。”
片刻后,晏修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书房门前,他面无表情,几乎要堵住整扇门。
碎玉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来,且见他面色沉重,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祝思嘉心急如焚:“小叔,你怎么回来了?阿兄呢?”
昏昏欲睡的犣奴睁开眼,欢快地跳下椅子,朝晏修伸手,做出要抱的姿态跑去:“叔父——你回来啦!”
原来他说的很快,当真这么快!
晏修勾唇一笑,一把把犣奴抱起,拍了拍他的屁股:“小屁崽子,叫什么叔父,叫父皇。”
犣奴:“不行,我又不是太子,怎么能这么叫。”
晏修:“谁说你不是?”
父皇?
祝思嘉瞬间僵硬在原地,若不是她还扶着书桌,险些就要晕倒。
春月满脸愕然:“父、不是,父什么?太、太太子?”
晏修把犣奴交到她手里:“春月,你先把犣奴带下去,朕,要同朕的皇后叙叙旧。”
书房门一关,室内顿时黑了一半。
晏修从一片阴影里,不疾不徐走向祝思嘉,眼底只余憎恨,不见半分爱意:
“皇后,你居然敢假死骗朕,还偷偷藏匿大秦太子多年,致他流落在外。你可知,朕可以单凭这一条,杀尽天下所有祝姓之人。”
祝思嘉已经完全丧失了反应能力,软着身子,似幽似怨地看向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晏修忽然就俯身过来,握住她窄瘦的腰,把她抱到书桌上放着,压在她身上,开始肆意啃咬她的唇:
“不会说话?还是说,皇后更喜欢玩些情趣,愿意听朕叫你嫂嫂,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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