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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元存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们二人几尺开外。他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正巧虞氏送来几盘亲手做的点心。
现在他只能草草吃些点心充饥,免得待会儿堵门堵不住任淮。
祝元存一吃东西,那模样又变回了从前的毛头小子,敢情他在外面的英姿雄发、冷俊沉稳都是装的,他含糊不清问道:
“姐姐,我这一路上可是听说了不少事,就连未央宫那位姐姐……咳、咳咳,似乎也要出宫喝喜酒,可为何她迟迟不来侯府,送妹妹出嫁呢?”
祝思仪虽与他们三人不熟甚至不合,可她既收了喜帖,岂有不来送亲之理?
好歹是祝思盈名义上的长姐,就算早些来她的闺房,装装姐妹和睦的样子给外人看,才不至于让祝思盈落人口舌。
祝思盈嗤笑:“她来不来的,不打紧,理会她做什么?有我的亲姐姐、亲哥哥在,就足够了。”
虞氏给祝元存递去茶水:“元存,不该说的话切记别说。你好歹尊称她一声长姐,且她肚子的月份大了,行动不便,不能强求。”
她本意是想告诉祝元存言多必失,但一提及祝思仪的肚子——
这该是桩令祝思嘉伤心的事了。
虞氏说完,默默去打量祝思嘉,却见祝思嘉一片淡然,仿佛没听到一样。
她难免心疼,长门殿那一遭,让这个她本就多有亏欠的长女变得沉默寡言。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她多希望祝思嘉不要进宫,不要被那座无边囚笼腐蚀心性。
她宁可祝思嘉在北地那边待一辈子,做一辈子最快乐自由的姑娘。
晏修再爱她又如何,帝王之爱,本就是世上最可笑的东西。
祝思嘉的注意全然在祝思盈身上。
她边替祝思盈挽发,边询问意见:“这处挽得可满意?”
祝思盈:“自然满意,姐姐,您的手艺怎么越发精进了。”
祝思嘉:“我练了好几个月呢,就等这一刻。”
祝思盈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喜欢得不行:
“我真是世间最幸福的姑娘,有娘亲、姐姐、哥哥疼我,嘉义侯府还就在对门。以后若是任淮欺负了我,我跑几步就能回娘家。”
祝元存险些呛水:“这话可说不得!新婚说这些话不吉利。”
祝思盈:“怎的不吉利?你和姐姐为我准备的那两百抬的嫁妆,就是底气。”
祝元存“嘶”了一声:“也是,日后子介敢欺负你一下试试?保证让他在两府中间给你跪搓衣板赔罪。”
经祝思盈这般提醒,祝思嘉才想起正事,她委婉问道:
“思盈,嫁去侯府后,你可有什么打算?我不信你是个坐得住的,甘当一个无所事事、坐吃山空的侯府夫人。”
祝思盈叹气:“我也不想,可你送我的那几个铺子有专人打理,子介他也不让我操劳侯府中馈,我真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她还没嫁过去,就一眼看到了这段婚姻的尽头。
祝思嘉:“姐姐交给你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有信心办好。”
祝思盈:“什么事?”
祝思嘉:“你也知道,我和朱大人在京中办了五家善堂,收留的都是些可怜的孤儿。自朱大人入朝为官无暇分心,这些事一直是我在亲自接手。但现在,我想把这个担子交到你身上,每月开支用度你无需操心,钱财都会由窈娘送来。”
能得亲姐信任,祝思盈自然欣喜,可更多是疑惑:“姐姐,难道您不想亲自接济他们了?”
祝思嘉笑道:“我也没空。”
虞氏:“哦?蝉蝉要做别的事了?”
祝思嘉直言:“陛下虽一直瞒着我,可我也打听到,他出征前,命尚衣局给我新做一套皇后凤袍。眼下虽不是我主管宫中事务,可待他凯旋,皇后之位或许就落到我身上,届时,我就顾不得这么多。提前交给思盈熟悉善堂事务历练她,是我早做好决定的。”
皇后之位……
祝元存疑惑:“姐姐,您腹中一直没有动静,现在朝中听闻长姐有孕,已经有不少赞成她登上后位的声音,闹地最起劲的,就是叶沧海那混小子。陛下若封您为后——”
祝思嘉:“你放心,陛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咱们一家人都记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险,无论经历陛下的宠信亦或是离心,咱们只要问心无愧、莫负初心和黎民百姓就好。”
几人都默默点头,赞成她的话。
不多时,门外锣鼓喧天,到了堵门的吉时了。
祝元存摩拳擦掌,跳起来,准备大展身手:“等着吧,我这一路都在背那些问题,我要把这门给他堵到晚上!”
祝思嘉亲手给祝思盈盖好盖头,看着她被虞氏和侍女搀扶外出。
她站在屋内,默默远送亲人的背影,这样的时光,当真是太好了,好到——
好到她当着舍不得离开他们而去。
祝思嘉强忍住眼泪。
……
入夜,祝思仪才离宫,姗姗来迟。
她兴致缺缺,挺着大肚子在武兴侯府参观了一番,一路参观,一路条挑挑拣拣:
“这武兴侯府,看来也不过如此,还当是什么高门大户,连燕王府的一个小角落也不如。”
祝思嘉从某个屋中冒出:“燕王府再是辉煌又如何?姐姐还能回得去么?”
没想到她居然没去嘉义侯府。
祝思仪白了她一眼,没有和她争执的意思,悠然离开,准备去对面侯府赴晚宴。
和她争,实在不值,且她那个小白脸侍卫,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呢。
待祝思仪离开,祝思嘉才对碎玉道:“碎玉,咱们也走吧,我提前同侯爷打过招呼,说我要先行回宫。”
嘉义侯府那边,有馨儿出面代表她。
碎玉:“娘娘可是想去百味斋了?”
祝思嘉一愣,笑盈盈道:“你猜对了。”
碎玉:“可外面车马不少,您想离开,恐怕也要登上许久。”
祝思嘉:“谁说咱们要坐马车?咱们走路去。”
刚动身出大门,就见大门外一片混乱嘈杂,祝思仪的惨叫声更是划破夜空。
碎玉把祝思嘉护在身后,慢慢上前查看,只见祝思仪半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小脸紧皱,手指着雪心:
“你、你这个贱奴。”
蹲在她一旁的是已经吓得手忙脚乱的雪心,雪心委屈哭诉着解释:“奴婢当真扶稳了娘娘的,也不知娘娘为何就摔倒了。”
黄玉菡正好在人群之中,她最先反应过来,蹲下身去查看祝思仪的情况,冷静道:
“娘娘见红了,嘉义侯府宾客众多,不能惊扰。先将娘娘抬回武兴侯府,再叫几个接生婆子和女医过来,让侯府准备好热水。”
祝思仪的下身衣物很快被染红大片。
旁观够了,碎玉提醒祝思嘉:“娘娘,眼下另有急况,您还去吗?”
太巧合了。
偏偏是今日,偏偏是最人多眼杂的时候,祝思仪早产了。
上辈子的晏桓,也是个早产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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