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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思嘉喃喃道:“为自己而活一回……”是啊,在宫中的时日久了,她都险些忘了她重活一世的真正目的。
一开始,她接近晏修,就规划好了要毫无顾虑地离开的,甚至做好了一切准备,就待她大仇得报那日。
中间生出的唯一变故,便是她根本没想到晏修居然这么好骗、这么好哄,甚至说一不二,当真只与她一人相好。
饶是再如何相爱的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次误会、挑拨和离心,便是坚硬的铜镜也能生出裂痕,更何况是人心?
晏修不尊重她的时候,她虽知道自己咎由自取,可还是会难过。
御书房那次,她的心碎到了极致,缝缝补补,补回了丑陋的形状。
他明明知道她最是在意亲人的,为什么连元存的消息,都可以变成刺向她的刀?
原来他最明白如何摧毁人的心智,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玩弄人心,没有一个人敢说他半句的不是,。
她在他的牢笼里一日,永远都只能做一只被他玩弄的金丝雀。
祝思嘉知道,她和晏修的裂痕是修不好的。
就算修好了,她也不能接受这份感情有任何瑕疵,更不相信往后会经受得住任何风浪的考验。
所以她一定要离开,还要选择让他痛不欲生的方式离开。
在她还年轻貌美的时候,在他最愧疚的时候,在这段感情即将起死回生的时候,选择让他用一生来记住她。
骗人是她的不对,可请允许她有一点点的私心吧。
至于晏行,她实在拿他没辙了,她低头认输了,她承认她就是斗不过他。
她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跑了,不陪他们姓晏的纠缠了,塞北江南,雪山大海,她都要去看一遍,过一回她祝思嘉自己的人生。
祝思嘉正色道:
“所以,祝思仪肚子里的孩子,我不会轻易动手。因为、因为她侍寝那夜,内情究竟如何,无人知晓,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真是陛下的血脉……”
万一晏修那夜,当真是对祝思仪动了情呢?
这一世,祝思仪和晏行撕破了脸,祝思嘉可不敢保证,她会再去找晏行借种。
她不敢轻易拿人性去赌,尤其晏修,历代天子都接受了会有三宫六院的思想,宠幸一个女人对他而言,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朱雅略有迟疑:“这……这倒也是,男人的话不可轻易相信。只是臣还有一事,必须告知您,陛下和您姐姐,乃是三代以内的近亲,这是不争的事实对吧?”
祝思嘉:“那是自然,他们亲上加亲,亲得不能再亲……”
朱雅:“三代以内,近亲通婚,不仅孕期容易流产,生下孩子患有各种疑难杂症,甚至于体弱、畸形,几率极为高。若您姐姐怀的当真是陛下的种,那她这一胎,便极为凶险。所以在奴婢的家乡,甚至有律文规定,近亲不得通婚。”
祝思嘉:“可也有几率,生出正常的孩子,是吗?”
朱雅:“是,且生出的孩子多为不世之材,但莫要报太大的希望。”
祝思嘉犯了难:“看来她这一胎,无论如何,也要等落地再做定夺。”
朱雅:“娘娘的意思——”
祝思嘉:“若她腹中胎儿,当真是陛下血脉,且健康如常,那这孩子,就是未来的大秦天子。我自有办法让陛下去母留子,把这孩子过继到我膝下;倘若不是,亦或者这孩子生来易夭折,就请朱大人发挥您的才智,务必要置祝思仪于死地。”
朱雅:“娘娘想收养这孩子,不想离开了?”
祝思嘉:“并非如此,过继到我膝下,一来是杀人诛心,让她体会什么叫绝望;二来就算我死了,但陛下也会看在我的名义上,将这孩子培养成合格的储君,大秦社稷才能稳定。”
倘若这孩子体弱或血脉不——
祝思嘉不相信,在她离开后,晏修不会宠幸别的女人,生下一个健康的储君。
他向来顾全大局,对她的偏爱也仅限于她还活着时候。
如果她“死了”,兴许晏修就要打破那些诺言了。
这样对大秦江山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朱雅:“娘娘可想好,您离宫后的路了?想好要去何处落脚、谋生、安定?”
祝思嘉想到从前那些无拘无束的生活,不由得心生向往:
“再差,还能比留在宫中,任人掌控还差吗?朱大人,在长门殿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事,终于勘破,我和他之间缺的是什么,也为何不能永远顺遂地再一起了。”
“我想要自由,想要体会自食其力、自己给自己做主的滋味,他想要的是帝王霸业,想要大秦空前强盛,我想要的太小,他想要的太大太多,这本身就是冲突的。”
朱雅:“臣能明白,娘娘一直就不是在意荣华富贵的人。只是陛下虽不在宫中,可离宫之事也绝非易事,除了臣,您恐怕还需要别的帮手。”
祝思嘉和她都不约而同望向窗外。
即使碎玉站岗的地方不是这个方向,但她们都知道,碎玉其人,可用。
朱雅泄气道:“他再忠心于您,可并不是那么好打动。带您离宫之事,险过他从前在厌雪楼执行的所有任务,稍不留意,他就会性命全无。”
碎玉并非刀枪不入的怪物,他是人,他同样有恐惧和拒绝的权利。
祝思嘉:“我也知道,可我除了钱财,没有什么能给他的了。朱大人,我与您合办的那些产业,三年来,我能收得多少分账,请您待我‘清醒’后,拿进宫中让我过目一遍。”
“他在我身边这么久,误了他的前程,我自会想办法为他另谋高位,保他后人也衣食无忧。”
朱雅:“您是要把那些钱财,全都赠予他?就为了出宫?”
三年,祝思嘉能分得的盈利约有白银五万两,五万两的钱财,碎玉得接多少任务才能赚来啊。
祝思嘉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推不动,那就是钱还不够多。离宫一事,并不是当下之急,还需从长计议。”
“今日未与朱大人交谈前,我尚在摇摆;可得您指点,我心意已决,请您放心,天南地北,我祝思嘉无论去何处,总能活得好好的。”
……
朱雅离宫前,又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祝思仪究竟和她有何种深仇大恨,要她处心积虑,这般对付。
祝思嘉没有正面回答,前世,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她淡然道:“朱大人,女子若不择手段向上攀爬,在您看来如何?”
朱雅:“臣自然不会反对,爱人不如爱己,尤其身为女子,更当以自己为重。”
祝思嘉:“不错,其实我一直很羡慕长姐那样的人,更羡慕她的性子,可惜……可惜我这样的人,在她眼里,就是颗棋子罢了。但她不知,棋子,亦有奋力反抗的那日,这世上本就不该存在棋子,这便是我与她的恩怨。”
她又笑眯眯叫住朱雅:“朱大人,昔日有一诗,忘却向您求教了。弃我去者,下一句是什么?”
“昨日之日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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