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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施晔所言,第三天巳时,祝思嘉悠悠转醒。睁开眼,眼前是全然陌生的景象,入眼是不同于秦风建筑的繁华,更不像是普通人家户的居所,从床榻到窗台边的各种布置,俨然更像是一座宫殿之规格。
他们这是平安到达琅琊了。
祝思嘉十分笃定。
这一觉她睡得太漫长,却未有过任何梦魇,仿佛在黑暗中深陷了足足千百年般。
既没有黑白无常前来引路带她前往冥界,又没有前世那些痛苦的记忆碎片,勉强算得上清净。
偶尔她还能听到外界的说话声,她用尽全力也睁不开眼回应他们。
但她知道,自从她病倒起,身边之人无时无刻,不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尤其是晏修。
可眼下她躺在床上,转动眼珠环顾四周,并未见到晏修的身影,不知他去了何处。
祝思盈和施晔一前一后拿药进了寝殿,见祝思嘉神色迷茫,左顾右盼,祝思盈当即哭着跑了上去,抱着祝思嘉:
“姐姐!你当真醒了!”
祝思嘉本以为,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就会像在沙漠中行走一月的人干涸喑哑,没想到除却些许沙哑和无力,还是一如既往。
兴许这同样是晏修的功劳。
她揉着祝思盈的脑袋道:“好妹妹,这段时日辛苦了吧?”
祝思盈比离开西京前要苗条许多,在她昏迷不醒这段时间里,想必她也没少费心费神。
祝思盈:“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哪儿有陛下辛苦?”
祝思嘉又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祝思盈:“五月十三了,快要入夏了。”
五月十三,没想到从她中毒那日起,到今天,她竟已昏睡了将近二十天。
不过这个天数远比她想象中的少很多。
她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中毒的最后一刻,当时她疼得五脏六腑似乎都扭曲蜷缩了,晏修已经被她吓得语无伦次,丝毫不像个帝王。
这可比她前世死掉的那回还要疼,她本以为自己会必死无疑的。
没想到她这次从阎王殿里捡回一条命,就算这一觉睡上十年,她也知足。
施晔放凉了药,上前行礼:“民女见过娘娘。”
祝思嘉抬眼望向她,轻轻点头,疑惑问道:“这位是?”
祝思盈仔细向她介绍施晔的来历。
“原来昔日那位西京神医就是您啊。”祝思嘉欲要起身,却发现无论如何她都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甚至全然察觉不了四肢的存在,“施大夫勿怪,我这身子实在无力,不能亲自向您道谢行礼。”
施晔把药交给祝思盈,在床边坐下,伸手给她把脉,缓缓解释道:
“娘娘这一次受伤躺了太久,加之毒药的影响,让您的四肢暂时失去了活力,无法活动筋骨是正常现象。”
“待到民女彻底为您逼出体内余毒,您再慢慢活动适应,半年内,就能恢复如初。”
祝思盈惊道:“半年?姐姐要瘫在床榻上这么久吗?”
祝思嘉却对此事颇为心平气和:“半年已经算得上是我之幸了,有多少人经过一场大病,一辈子都无法下地行走,半年于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前世她同样坏了双腿,在逸王府那种环境下,她都顽强地挺了过来,这一世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有这么多亲朋好友照料她,何愁她不会早日康复?
施晔笑言:“娘娘倒是豁达。”
伺候完祝思嘉喝完药,施晔就先行退下,留她们姐妹二人谈心。
祝思嘉想坐起来,祝思盈身板瘦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扶她靠坐在床榻上。
简单一个动作都叫她流了不少汗水,她边抹去额头上的汗,边随意道:“若是陛下在,肯定强过我百倍。”
祝思嘉:“陛下人呢?我原以为,他是会和我同住一殿的。”
坐直了她才发现,床尾处另摆了一方窄榻,结合她先前睡梦中听到的动静,显然,那方小榻就是晏修睡过的。
晏修吩咐过不得将心头血一事外说,他更担心祝思嘉醒来后看见他无精打采、喝药度日的模样,万一影响她的心情,前日他就提前搬离了北辰宫,住进了另一座宫殿。
祝思盈故作轻松向她撒谎:“陛下说他怕您醒来后会影响你养病,主动搬出去了,您放心,等他处理完手上政事,会来看您的。”
秦人入齐治理后,齐地确实有不少事情要经晏修过目才行。
祝思嘉并未怀疑,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让祝思盈捧着书给她念了会儿,见祝思盈哈欠连天、眼中布满血丝,就打发她先回去休息了。
……
午膳时,祝思嘉以为晏修应当不会过来。
她还在期待着今日是谁来伺候她吃饭,殿门一开,层层珠帘被撞开地清脆作响,甚是悦耳。
熟悉的脚步和气息步步靠近,晏修就这么不疾不徐,带着馨儿等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
他搬过一张小桌道摆到床头,指着道:“把膳食放在上面,你们都退下。”
馨儿还想和祝思嘉说上几句话的,但有晏修在,喂祝思嘉用膳这种小事也轮不着她们插手,闻言便照做了。
殿门一关,晏修才握住祝思嘉的手,轻轻地替她按揉:“蝉蝉,好蝉蝉,你终于挺过来了,我以后再不会让你受任何苦。”
经过他的揉搓,祝思嘉的手顿觉舒服不少,现在她浑身上下能动的就这张嘴皮子,她只能笑答:
“玄之,自从你我相遇,你何曾让我受过半分委屈、半分苦楚。这次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们,惹你们担心了。”
祝思嘉仔细去看他,他又消瘦许多。
他的体型似乎永远都在反反复复地处于强健和消瘦之中,但没有一次,像他现在这样消瘦得这么厉害,眼下的黑,让他整张脸更添阴鸷凌厉。
反倒是他的唇色,算得上鲜红,还好没伤及他的气血。
祝思嘉皱眉:“你瘦了好多,肉都掉没了吧?”
晏修把小桌子拉进了些:“放心,不会到瘦骨嶙峋那种程度,先不说这些了,好好吃饭,这段时日你都没吃过好东西。”
这种小事本不必他来,但他想做的事谁也劝不动,祝思嘉没有阻拦,甜甜笑道:“好。”
等吃完饭,晏修又给她揉手揉腿,伺候得无微不至,她坐在床上看着都累。
他专心的样子最为迷人,对着这样一张脸,何愁不会早日康复?
祝思嘉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道:“玄之,你亲亲我的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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