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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挠了挠头,他其实记不清楚,大侄子说是就是吧。大人地里刨食,能认识本房的小孩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精力去观察别家的小孩,更何况她初中就转走了。
现在的小孩都是一茬一茬的长,一年一个样。
二叔又仔细看了一眼眼前的林晚粥,压根没法把对方和老林家的小丫头联系起来,心道真是女大十八变。
不过,他记得老林头和他老伴六七年前就相继去世了。
许青焰将行李放上车,坐在副驾驶,林晚粥坐在了后排。
二叔熟练启动车辆,一溜烟驶出了市区,往县城方向开去。
「红旗路红旗路那边在修路,晚上走不安全,我们只能平沙县里面穿过去哩。」二叔有些腼腆开腔。
「五六月就在修了,还没修好吗?」
车从市区边缘驶入县城,二叔双手握着方向盘一丝不苟的开车。眼睛看着车灯触及范围,地面冻得灰白。
他叹了一口气,「说是管这个的人出了点什么问题,年后才能修好。」
林晚粥听着两人说话,也不吱声。只是偏头看着车窗外与记忆有出入的陌生夜景,眼里尽是茫然。
许青焰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开口解释道。
「这几年市区变化挺大的,平沙县和以前也不太一样了。很多老房子被拆了,也建了不少新楼。」
「噢,难怪。」林晚粥点头。
县城是一个复杂的人情社会,几十万人口就是一个小江湖,全由有权有势的人掌控局势,分配财富和资源。
有权有势过于笼统,简单来说就是二百多个大小官员,几十个商人,几个江湖人士,这些人组成了县城生态。
普通民众很难接触到他们,对此一般没太大的感觉。但只要是在县城吃过亏,或是栽过跟头的人都会有所感触。
所谓母弱出商贾,父强做侍郎,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
像许青焰这样的人,如果留在小县城一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只有去往大城市,才能争取更多的公平。
他回家主要是为了把黎漾那件事办了,加钱找个律师把流程走了。没什么争议的案子,直接起诉就好了。
拿回家产,再变卖,事情就解决了。
拿回原本属于她的钱,也足够黎漾撑到经济独立。她想的话,考个研究生,读个博士估计也不是不行。
二手丰田在路上摇摇晃晃两小时,终于到家。
许青焰转头忽然来了一句,「快到了。」
后座的林晚粥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夜色茫茫。冬雾中远处有几栋房子还亮着灯,其中两栋离得不远。
「到了?」她显得有些紧张。
路上摇摇晃晃不舒服,没去细想。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要见许青焰的母亲,哪怕以前见过现在也紧张了起来。
「昂,给我妈打个电话。」
不用他打电话,其中一栋装较为豪华的院门开了。车灯照过去,将张红梅的影子映在墙上无限拉长。
「哦,不用打了。」许青焰下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喊了一声妈。
张红梅十分看了一眼好大儿,眼里露出一抹欣喜。点了点头后,没有多看许青焰一秒,直奔林晚粥而去。
许青焰:「????」
「哎呀,粥粥回来了,那臭小子也不早点和我说。」张红梅拉住了林晚粥的手,跟看亲闺女似的。
「我说了。」许青焰道。
「说了个屁!昨天才和我说的!」张红梅扭头瞪了一眼许青焰,没好气道,「你有这么忙,跟我说一声时间
都没有。」
许青焰语塞,这种事情怎么早说。
林晚粥又不是工作稳定的人,万一有事情来不了。说早了岂不是白欢喜一场,这事情当然早说不了。
林晚粥被张红梅拉着有些手足无措,但转头瞥见许青焰吃瘪的模样。又不由感觉有些新奇,嘴角抿了抿。
真是一物降一物,许青焰也无话可说。
天太晚,二叔婉拒了许青焰进屋喝点的提议。打着方向盘往坡下走,直接回家了,许青焰看着车尾灯消失这才往回走。
张红梅意识到许青焰不缺钱之后,花了不少钱在房子装修上。用她的话说结婚早晚得装,过两年就来不及了。
院子包括整栋房子原先就挺干净的,现在重新装过更漂亮。和网红民宿不一样,用料是实打实的。
「结婚」许青焰摇摇头。
他刚走进客厅,忽然感觉气氛怪怪的。一抬头,发现客厅里坐着三个人,他妈,林晚粥,穿着厚睡衣的黎漾。
黎漾?
许青焰偏头,脑子里电光火石,瞬间想起来了。对还有黎漾,这段时间忙飞了,竟然忘记黎漾放假了。
大学早就放假了,这段时间家里恐怕就剩她们娘俩。额,她们娘俩?那自己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理清楚了思绪,再看去还是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林晚粥紧张兮兮,黎漾紧张兮兮。
自家老妈母仪天下,拉着林晚粥说几句话,又和黎漾说几句话。这不慌不忙的劲,左一个闺女右一个丫头。
啧,好家伙。
许青焰心道自家老妈是养儿子养烦了吗?现在迷上闺女了,这时间管理做的太专业了,同时聊两个。
他大概心里有数了,自己这贪心的性子是特么的遗传啊。
「站着干什么?」张红梅忙里偷闲,不忘喊他。
「哦哦,没什么,我寻思我们家有房间吧?」许青焰挠了挠头,好奇问道。
「说什么话,当然有。」张红梅没松开林晚粥的手,看向自家那个不着调的儿子,「家里上下都装过了。」
「多出两个房间能住人,这些早就考虑好了,等你来考虑黄瓜菜都凉了。」
他扫了一眼,桌上加热壶里装着牛奶,张红梅正给林晚粥倒热牛奶。
在清河这种地方,不管多早或晚,待客基本都是泡茶。像热牛奶这种东西,简直是天上地下的稀有物。
主要还是热的!见了鬼了!老妈怎么变得这么潮了?
「哦哦,这样,那你们聊,我先去洗澡了。」许青焰将两个旅行箱拖了进去,「哎妈,咱家淋浴间在哪?」
「自己找去。」
「哎,好嘞。」
许青焰一点脾气没有,吭哧吭哧将两个行李箱搬上楼。心里想着老妈那句多出两个房间,心道两个房间刚好。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也只是心里打趣。
实际上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他更怕自己下去陪老许搓麻将。转念一想,暗道应该不至于吧,毕竟是亲儿子。
总不能真的打死,万一真你情我愿虽然不一定,但也不是不可能。
正乱七八糟想着,忽的楼梯那头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微弱声音。
「哥?」
「嗯?」
许青焰正把行李箱推到二楼客厅,站在《家和万事兴巨幅刺绣的底下。二楼东西不多,几样家具显得简约。
一转头,看见黎漾从楼下跟了上来。
少女穿着小熊加绒睡衣,站在客厅边缘,手搓在了一起。见他目光望来,不由怯生生低头,小声道。
「浴室在那边,我我给你拿毛巾。」
哦,给自己指路的,浴室的位置确实变了。
闻言,许青焰不由心中一暖,心道难怪老妈这么稀罕这丫头。懂事的人谁不喜欢,长得又漂亮,老妈是真贪心。
见过三心二意找女朋友的,没见过找闺女的。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了,我知道我毛巾」
「哥,你毛巾被婶扔了。」黎漾小声道,「装修的时候就扔了,不过已经买了新的,我现在给你去拿。」
黎漾去给他拿新毛巾了,许青焰呆若木鸡。
卧槽了,老妈是真的有了闺女就不爱亲儿子了啊。这这都不跟自己说一声的,幸好还有黎漾。
取了毛巾,许青焰又再次犹豫了。
「我房间在哪?」
「还是原来的房间,不过东西在顶楼杂物房里放着。」黎漾有些不好意思,偏头道,「哥,我帮你搬下来吧。」
许青焰一愣,有个体贴妹妹的感觉这么爽吗?不是,自己之前过得都是什么尼玛苦日子啊?卧槽!
「哈,不用,我明天再搬吧。」
「好吧。」黎漾似乎有些不适应,又转身下楼去了。
许青焰推门进自己房间,地上铺了木板,这就已经超过清河百分之九十九的装修了,而且看着是实木。
一步到位,真就是一步到位了。
他不禁感慨老妈真是眼界长远,知母莫若子。许青焰心里门清,老妈大概是考虑过自己的发展能力。
然后虚空假想了一个儿媳,按照儿媳的标准来提前装修了。
虽然这年头也没多少小年轻会住在乡下,但许青焰也听过不少因为装修的事情吵架的婆媳,自己老妈这是
有些事情还真是遗传,行为方式都差不多。整栋房子进行了加固和翻修,后期想改也能进行小改。
他没想那么多,拿了衣服去洗澡。
约莫十分钟出来吹头发时,听见楼梯那传来脚步声。眯着眼往那看,张红梅将林晚粥和黎漾领了上来。
「丫头,你去睡觉吧,太晚了。」张红梅对黎漾道。
「好。」
说完,张红梅又带着林晚粥进了一个房间。似乎是在交代什么,声音细细碎碎在吹风机的嗡嗡声中听不清楚。
老妈习惯在一楼睡,房子坐北朝南,一楼生活也更方便。
他忽的意识到二楼四个房间,住着林晚粥、自己、黎漾。年轻人一多,过年的气氛确实瞬间就有了。
许青焰吹完头发他就回房间了,白天奔波有点累。但他还是掏出了笔记本电脑,他想过要不要在家弄个台式。
想想还是算了,不怎么回家,一个笔记本也够用了。以后要是经常回家,或是待着时间长再网购也不迟。
一想到组电脑,想来也奇怪。没钱的时候就爱研究配置,恨不得几百块组一台牛比电脑,有钱了反而无脑入。
压根不考虑什么配置过剩,直接什么贵上什么。
他搓了搓脸,打起精神开始弄剧本。
开篇交代了历史背景,为了保卫滇mian公路,也为了打一场胜战,远征的故事从一个破旧的收容站开始。
都说溃兵不如寇,流兵即为贼。
滇西南一个名为禅达的小镇,一处溃兵收容站。昏暗的茅草屋里堆积着几号散兵,如同烂泥一般游荡在其中。
这支由川军、粤军,东北军,西北军组成的溃兵,百无聊赖,没有灵魂。整天游荡,只知道混吃等死。
当时的背景是亡国在即,国内战事接连溃败,毫无招架之力。
战事的溃败,导致军民士气上的低迷。谁也不知道要打多久,谁也不知道过几天会不会亡国灭种。
收容站里,郝兽医告诉告诉众人要整编的消息,山峰要派他们去miandian打仗。
啪啪啪,写到这。
许青焰顺手开了一篇关于郝兽医的简单人物小传,兽医原名郝西川,长安人。治不好人,被戏称为兽医。
一个治不好人的军医,足以说明这支队伍的性质。
角色定位是炮灰团里唯一的医生,年纪最大的人。也是整个团的灵魂人物之一,等同于整个团的老父亲。
他不是贫苦的老百姓,勉强能认字读书,算是半个文化人。几个儿子全上前线,打仗全都打没了。
救伤员时被溃兵裹挟,披上军装就成了军医。
其医术组成为三分之一的中医,三分之一的西医,剩下三分之一就是自己的感悟。就是这样一个人,成为了唯一的军医。
他是没有考过试的读书人,没有药品的医生,没有儿子的父亲。细细想来,无一不令人感到悲哀。
除去悲哀之外,这个五十六岁的老头最重要的品质是清醒,常挂在嘴边的话是「让事情回到原本的样子」。
不是军医的军医,做着大家长的事情。不希望炮灰团迷失,想要他们振作起来,出发点是好的就去做。
每个人都怕死,但也清楚,死了有人会握着他们的手叹息。这个人是炮灰团的精神底线,最后临死前的依靠。
写到这,许青焰的手从键盘上挪开,思索着要不要干脆把其他人的人物小传也一并写出来。
毕竟他也不是创作,只是对脑海里的影视库画面进行翻来覆去的解析。甚至可以放大每一帧,来回看。
咚咚咚。
虚掩着的门被敲响了,他猛地转头。
这么晚了是谁敲门,总不能是老妈,她敲门基本是和声音一起同步到的。黎漾睡觉去了,那只剩下
「嗯?」
「是我。」林晚粥推开门,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你还在工作么?」
「呃那倒没有,你有事吗?」他问道。
「没,就是过来看看你。」林晚粥眨了眨眼睛,头发上还带着水滴,「你在写什么呀?不像是新歌。」
「哦,剧本而已,你先坐吧。」许青焰转椅子,对林晚粥也没什么避讳的。
「你会写剧本?」她略微有些诧异。
「略懂,这个不提也罢。」他摆摆手,不愿意在如何学会剧本上多谈,「有个编剧的机会,我想去试试。」
「写什么的呀?」
「红色题材,一个领导给的任务。」许青焰道,随后又叮嘱道,「这事得保密,我跟你说,你可别出去说。」
「嗯嗯,不会的。」
「还是那个带我进春晚那个领导,他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试试。」许青焰挠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不用担心,肯定可以的。」林晚粥弯了弯唇。
房间里,许青焰坐在桌前,她就坐在床沿望着他。头顶的灯光柔和,白炽灯光笼在两人身上,像是披着一层薄纱。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她忽然道。
「嗯?」
「黎妹妹刚上大学吗?」
「是,在星海那边上大学。」许青焰好像好奇,思索道,「上次我不是给你推过她微信么,你没加吗?」
「加了,就是没怎么说话。」林晚粥脸红。
「正常,现在人都没心思和别人聊天。」他随口打了一个圆场,加不加都无所谓,最好别有联系方式。
一想起联系方式,他突然想起那个三人的小群。
他、裴暮蝉、林晚粥。
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没人说话,或许她们自己退出去了也说不定。这种事情太尴尬了,只能放着不动。
「我就是觉得,才发现,原来黎妹妹这么漂亮。」林晚粥道。
许青焰看向她,「还好吧。」
颜值怪口中的好看和一般,与普通人眼中的好看与一般不是同一个概念。不过他没细想,黎漾就是黎漾。
他想着的是,明天想办法这几天把黎漾那事情办了。不能拖,拖到后面要是有事情只会越延越后。
毕竟答应过,对于黎漾来说也是一件大事。这个寒假解决不了这事情,她大概要被困扰半年多。
两人坐着聊了一阵,林晚粥起身准备回房间睡觉。
她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许青焰。
「晚安。」
「嗯,晚安。」
许青焰回应道,心里已经琢磨着要不要写一点剧本再睡。忽的感觉到一丝香气刮了过来,冰凉的唇在他脸上轻点了一下。
什么?
他抬头,林晚粥已经匆匆忙忙带上门离开了。不由摸了摸脸颊,嘴角微抽,心道其实可以直接亲的。
林晚粥后半夜有些辗转难眠,第二天就睡过了头。醒来发现许青焰和黎漾都不见了,不由开口问道。
「婶,他们去哪了?」
张红梅正打算去串门,闻言答道。
「去市里办点事了,早上七点就走了。」
林晚粥闻言,显得有些错愕。
「这么早,他不睡觉吗?」
「谁知道那小子,不用担心他。」张红梅摆手道,「这小子从小身体挺好的,肯定是睡够了才起来。」
「我我不是担心他。」林晚粥唰的一下脸红了,有些关心则乱。
张红梅看着有趣,心道这臭小子是造了什么孽。这架势好像把粥粥给勾搭上了,也不知道灌了什么迷魂汤。
林晚粥抬头,撞见了张红梅的目光,顿时脸更红了。
「婶,我我回房间了。」
「哎,早餐不吃吗?」张红梅问道。
「不了!我等会!!等会吃。」林晚粥羞得快步上了楼,头也不抬,噔噔噔就消失了。
留下张红梅立在原地,眉头紧锁。她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黎黎这丫头好像也但愿不是,不然老许家真是造孽了。
张红梅不知道的是,她猜对了,但又不完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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