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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体不好怎么还特意过来一趟?是有什么事吗?”姜爸爸大步走进屋中,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傅听寒扫了眼旁边泣不成声的姜珥,“只是……想来看看您。”
姜爸爸不放心的追问:“真没事?”
“嗯,没事。”傅听寒道,“您近来身体还好吧?”
“好的很。”姜爸爸爽朗一笑,“感觉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那就好。”
“咦,来福怎么回事?”
姜爸爸注意到来福的异常,奇道:
“它这么激动做什么?”
说着,他蹲下身,摸了两把来福的脑袋。
他的手与姜珥的手重叠。
姜珥静静注视着他脸上的细纹,轻声开口:
“爸。”
姜爸爸恍若未闻,仍旧乐呵呵的摸着来福。
姜珥颓然收回手。
傅听寒倏地说道:“爸。”
“嗯?”姜爸爸抬头。
“刚刚,珥珥在叫你。”
“……”
姜爸爸看看他,又看看脸色复杂的常磊,委婉道:
“病情又加重了?”
常磊急忙把他拉到一边。
两人短暂交谈片刻,等姜爸爸再回来时,脸色同样复杂起来。
“小傅啊……”他想劝劝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
姜珥道:“我爸的私房钱爱藏床垫里,你和他说这个,他肯定会相信你的。”
傅听寒如实转述。
姜爸爸愁容更甚,顺着他答道:
“嗯嗯,我明白,这也是珥珥告诉你的。”
“真的是她。”
姜爸爸不接话了。
“算了,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只会认为你疯了。”
姜珥沮丧道:“只要有你和来福看得见我就够了。”
傅听寒便问姜爸爸:“能让来福去我那儿玩几天吗?”
“这……”
姜爸爸犹豫了一下,道:
“它年纪大了,需要人好好照顾,你能行吗?”
“我可以。”他道。
常磊不忍心他失望,忙接茬:
“叔叔放心,只接过去几天而已,他一个人住着也寂寞,就当做个伴了。”
姜爸爸:“那好,我去把它的东西收拾一下,你们吃过午饭后一起带走吧。”
姜珥眉开眼笑,“来福,你又可以陪我一起睡觉了。”
来福也很兴奋,喵喵叫个不停,围着她转了几圈,不断试图用脑袋拱她的手。
见它这样,屋子里的几人都一阵安静。
“那里……好像没有人吧?”常磊咽了口口水,“它在对谁叫呢?”
傅听寒:“它在对姜珥叫。”
一阵冷风从门外卷来,常磊打了个哆嗦:
“你别吓我了。”
“我没有吓你。”傅听寒伸手指向姜珥,“她就在那里。”
常磊背后直发毛,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真的不是幻觉?
姜爸爸浑浊的眼眸泛起一点泪光,希冀道:
“真的是珥珥吗?”
“叔叔,你还真信啊?”常磊急道,“傅听寒是脑子不清楚,咱们这些正常人可不能被他给带进去了。”
“也对。”
姜爸爸眸光暗下来,自嘲一笑:
“如果她真的回来了,那她妈妈应该也能回来,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一次都没有。
姜爸爸摇摇头,去为几人准备午餐了。
傅听寒的视线转而落到常磊身上。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常磊后退一步,双手交叉在胸前道,“你别想试图让我放弃科学。”
傅听寒轻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几人在姜家吃过午饭,一直待到日落时分才离开。
车辆稳稳行驶在路上,那栋老房子在后视镜中不断缩小。
姜珥将脑袋伸出窗外,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站在门前的老人。
“要是舍不得,你可以留下来陪陪爸。”傅听寒道。
姜珥心动了几秒,还是摇摇头,“有空的时候,我会常常过来看他的。”
其他时间,她会和说好的那样,守着傅听寒。
直到……
他死去。
她望向乖巧趴在他膝上的来福,眼里闪过几分悲戚。
接下来一段时间,姜珥没有再让傅听寒带着她出门。
她一直跟在他身边,陪他说话,陪他吃饭,陪他一起晒太阳。
暮春的日头极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半点也不热。
老旧唱片机里悠悠放着上世纪的曲子,柔美的嗓音里夹杂了电流的沙沙声。
檐下的藤椅上,傅听寒眯着眼看姜珥在院子里逗猫。
清风徐徐从远山拂来,枝头几朵开到盛极的野蔷薇晃了晃,艳丽的花瓣在一瞬间散开,淅淅沥沥落下一场花雨。
绚丽花雨里,年轻的女孩子惊叹着仰起脸,笑得眉毛和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整个人浸在碎金一样的日光里,仿佛也一并发着光。
这样的……生动。
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姜珥,别无二致。
傅听寒不动声色的拭去嘴角溢出的猩红,朝看过来的她展颜浅笑。
真好,像做梦一样好。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更好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贪心。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舍不得。
放不下。
*
傅听寒在洗手间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去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姜珥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
她实在忍不住,偷偷跟了上去。
穿过那扇门时,傅听寒刚脱下染血的衬衫,从柜子里找出同款的衬衣费力换上。
一抬眼,看见站在面前的姜珥,他动作一僵,满脸无措。
姜珥凝着白衬衫上那些刺目的血迹,一说话,嗓音颤得厉害:
“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听寒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头垂得很低:
“几天前。”
姜珥:“为什么不告诉我?”
傅听寒:“我想让你开开心心的。”
姜珥忍住眼里的咸涩,努力对他笑:
“你看,我没有很难过啊。”
“姜珥,你快哭了。”他静静望着她的眼睛。
“我没有哭呀。”她哽咽一声,泪珠滚下,嘴角却仍是翘着的,“你看,我一直都很开心。”
“所以,你以后痛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
“……好。”
话落,傅听寒脸色一变,猛地伸手捂住口鼻。
不断有鲜血从他指间溢出,滴滴答答落到新换的衬衣上。
很快,那片纯白洇开大片猩红血迹。
他身体晃了晃,摔下轮椅。
没安装好的义肢瞬间脱落,滚离他的小腿。
姜珥:“傅听寒!”
“不要看。”
地上,傅听寒用力闭了闭眼,艰难对姜珥道:
“求你。”
姜珥硬生生止住上前的脚步。
她抹了把脸,胡乱点头:
“好,我不看。”
她背过身,哭道:
“我不看。”
傅听寒终于松开紧蹙的眉头,等血止住,熟练的将自己收拾妥当。
他驱动轮椅上前:
“抱歉,一定吓到你了吧。”
姜珥转身,脸上两行未干的泪痕。
“傅听寒,我没有被你吓到。”
她道:
“我只是,在心疼你。”
闻言,他沉默良久,蓦地说道: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姜珥吧。”
姜珥怔住。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傅听寒扬起苍白的唇:
“我所认识的那个姜珥,大概……是不会为我心疼的。”
也不会陪他说话,不会陪他吃饭,不会陪他晒太阳。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用悲伤而眷恋的眼神看着他。
姜珥吸吸鼻子,没有选择隐瞒:
“我确实是你认识的那个姜珥,只是,我们之间隔了时空与时差。”
傅听寒神色镇定,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平行时空?”
“说起来挺复杂的,但和这个也差不多。”
姜珥道:
“我死后重生到了高二,后面的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轨迹,衍生出了一个新的时空。”
“在那个时空里,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交往,而且交到了一群很好的朋友,等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今年,我们是结婚的第二年。”
“可以详细说一说吗?”他低声请求,“我很想知道,在那个时空的傅听寒,究竟过得有多幸福。”
姜珥便将两人之间的一点一滴仔仔细细的说与他听。
他静静听完,久久不言。
“看来我曾经的所有遗憾,都被弥补了。”
说话时,他眉间一缕浅淡怅然:
“这样也好,傅听寒和姜珥,终究是有了一个好结局。”
只是……
难免会有些羡慕那个人。
傅听寒凝着自己瘦极的手。
那个人还有很长很长的岁月可以陪她一起度过。
他的生命却已走到尽头。
一切都无可挽回。
……
傅听寒的病情正在急速加重。
他再也无法去院子里和姜珥一起晒太阳了。
“我们还是回医院吧。”常磊咬牙道。
“不去。”
傅听寒躺在床上,握拳抵在唇间低咳,罕见的与他开玩笑:
“我不想死在医院那张冷冰冰的床上,那就太惨了。”
“没见过比你更犟的人。”常磊恨声道。
“算了。”他太太劝道,“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折腾他了,去医院……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常磊红了眼:“不去怎么知道?”
“她说的对。”傅听寒道。
“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对?”常磊气道,“我们其实心里都清楚,你其实整天都盼着自己去死,好去地底下找你那姜珥是吧?”
傅听寒坦然道:“你说的也对。”
常磊更气了,抬脚就走:
“好,那你赶紧去死!最好今天就死!我绝对不会再来看你!”
他太太对傅听寒尴尬的笑笑,急忙追上去。
“干嘛要故意气走他。”床边,姜珥小声嘀咕,“他对你这么好。”
“就是因为他们对我太好了。”傅听寒道,“我不想再麻烦他们。”
姜珥:“你——”
“不过有句话他说错了。”
傅听寒打断她的声音,笑意温柔:
“从前我确实想要早一点死,可自从你来了,我整天想的,是怎么才能活得更久一点,再久一点。”
姜珥勉强笑笑:“你当然可以活得很久,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都不是问题,只要,只要你扛过这一次……”
“我抗不过去的。”
傅听寒道,“我只能活到三十二岁。”
没有往后的十年与二十年了。
姜珥熄了声。
许久,她生硬的转移话题,指着床头道:
“你看,常磊还给你买了花呢,真漂亮。”
傅听寒随她指着的方向看去,“是我让他买的。”
“这是什么花?”她问。
“是桔梗。”傅听寒费力取下一支,指尖转转花梗,蓦地抬眼向她望来:
“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姜珥摇头:“不清楚。”
她问:“是什么?”
傅听寒低眉嗅花,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得知了傅听寒的情况,开始有人上门来探望他。
都是熟面孔。
“我是你高二时的班长,何陶,你还记得我吗?”
已成为知名律师的何陶放下手里的果篮,难得有些局促道:
“我来看看你。”
姜珥在他身后看来看去:“程芷怎么没跟他一起来?”
傅听寒便问他:“程芷来了吗?”
何陶愣了一下才回道:
“我和她毕业后就没见过了,我也不清楚她会不会来,你找她有事吗?”
傅听寒摇头:“没事。”
“嗐,果然没有我不行。”姜珥道,“胖胖,这次能不能追到橙子,就要靠你自己了。”
傅听寒下意识转述。
何陶瞳孔震了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傅听寒:“……姜珥说的。”
何陶想了一下才想起他口中的姜珥是哪号人物,瞳孔震得更加厉害。
“可她,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傅听寒叹气:“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她真的在这里。”
何陶恍恍惚惚的走了。
临出门时,他不小心撞上来探视的文惜年,连道歉也忘了。
文惜年皱皱眉,没计较这件事,理理衣襟,深吸一口气,走进那扇门。
“听寒哥。”
他叫了床上的人一声。
昏昏欲睡的傅听寒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他上前坐下,“我才知道这件事,没有早点过来,对不起。”
“你早点知道也没什么用。”傅听寒道。
文惜年缄默良久,道:
“听寒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当年我爸的事不能怪你,是我太自私,一直用这件事绑着你,让你为我和姐姐付出了那么多……”
傅听寒并没有什么触动,淡声道:
“已经做了的事,我从来不会去后悔,更不会一直抓着不放。”
文惜年语气低下去:“我知道了。”
他起身离开。
将要走出房门时,傅听寒倏地又道:
“惜年,我很高兴,你现在已经是个很出色的大人了。”
文惜年脊背猛地僵了僵。
半晌,他红着眼回头:
“哥,我走了。”
“嗯,走吧。”
文惜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姜珥感慨:“小年没长歪,真不容易。”
“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傅听寒想起什么,失笑:
“以前为了让我不要再管他和他姐姐,他一直故意对我使脸色,想要我受不了,离开他们。”
笨是笨了点,但心不坏。
姜珥道:“其实他性格挺像你的,都拧巴得不行。”
傅听寒没否认,微微笑道:
“或许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
傅听寒昏睡的时间一点点加长。
睡得并不踏实,他常常被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痛醒,枕畔血迹斑斑,仿若红梅初绽。
止疼药对他而言已起不到丝毫作用。
姜珥就这样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生机一点点流逝。
最终,消失殆尽。
他死的那一天,是立夏。
万物繁茂,一切欣欣向荣。
他却要在这样的日子里死去。
真是……
不甘心。
傅听寒呕出一口滚烫的血,眼里满是遗憾。
“我……我没办法,”他对姜珥道,“陪你一起等、等院子里……的桃子成熟了。”
姜珥噙着泪对他笑: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要吃桃子。”
他也笑了:
“临死之前……能再见到你……已经是上天,上天对我的垂怜。”
姜珥猛地别过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哭什么,”他还是笑,眉间一片向往之色,“我要、要去找我的珥珥了……这不好吗?”
姜珥胸膛急促起伏几下,死死咬着唇,用力点头。
“他怎么样?!”
声称不会再来看他的常磊冲进卧室,额头上全是汗。
看见床上没了动静的男人,他下意识屏住呼吸,颤声问守在一边的家庭医生:
“他,还在吗?”
家庭医生叹息着道:“有什么要说的话,尽快说吧。”
常磊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用胳膊狠狠抹了把脸,冲到傅听寒床前,恶声威胁道:
“你要是敢死,我绝对不会把你葬在姜珥的墓旁边的。”
傅听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掀开眼皮:
“我……知道,你、你不会这样做的。”
“我当然会!”他仍旧恶狠狠的,“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我就是个坏人。”
傅听寒微微摇头,开始交代后事:
“这些年……辛苦你了,我、的遗产,你与姜珥的爸爸……平分,遗嘱在、在床头的抽屉里。”
“谁要你的遗产!”常磊咬牙,“我现在可比你有钱多了。”
傅听寒声音越发弱:
“你们,都要好好的生活……”
说着,他艰难对姜珥伸出手。
“我、我终于……能……”
这句话没能说完。
傅听寒慢慢阖上眼。
金灿灿的阳光跳上他的脸,在他眸底覆了一层阴翳。
他一动不动,面容宁静,好似熟睡。
那只手缓缓垂下。
姜珥拼命想要接住他的手,可除了虚无之外,什么也接不住。
一片寂静。
“……你不会再痛了,傅听寒。”
良久,她喃喃:
“你再也不会……痛了。”
*
葬礼由常磊一手操办。
考虑到姜爸爸的身体状况,他让人故意瞒了消息,没有带他过来。
一直放晴的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傅明河撑着伞沉默的站在一边,看着湿润的泥土一层层盖住那只骨灰盒。
在他身后,是文惜年与何陶,还有特意被何陶叫来的程芷。
他们脸上皆是沉重。
林凌站在不远处,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指间夹了支烟。
静静抽完一整支烟,他收回落在墓碑上的目光,看了眼默哀中的程芷,转身离开。
骨灰盒将随着傅听寒所有的过往一并被埋于地下。
最后一铲土落下时,天边响起一声炸雷,大雨倾盆。
一直抱膝坐在碑前的姜珥突然动了动,恍惚着抬起脸。
雨水打在她脸上,沁着几分寒意。
“哐当——”
铁铲落地。
姜珥迟钝地扭头看去。
看见了满脸震惊的众人。
“这是……”常磊难以置信,“姜珥?!”
“傅听寒说的都是真的,那不是他的幻觉……”
何陶呆呆地揉揉眼睛,“我真的看见她了。”
“这不太科学吧……”
天边又是一道炸雷。
大雨陡然停下。
一缕光破开厚重乌云,落到姜珥身上。
飞舞的光点里,她眸中一片空茫,嘴角轻轻弯了弯:
“看来时间到了。”
“我的傅听寒,还在等着我呢。”
“他还在那里……等着我。”
“乖女!!”
姜爸爸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声嘶力竭。
“带爸爸一起走,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姜珥哀哀地看着那个朝她冲来的老人,泪如雨下:
“爸爸,你要多保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太想我。”
“带我走吧,带我一起走,”他满脸绝望,徒劳的对她伸出手,“不要把爸爸一个人留在这里……”
光芒消失,乌云合拢。
一切仿佛没有发生。
墓园只剩老人嘶哑的哭声,久久未能消散。
在这里葬着的,分别是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的女儿,和他将将逝去三天的女婿。
天下之大,人海之茫茫。
他再也没有亲人。
*
眼皮很沉,像是有千斤重。
姜珥努力想要睁开眼。
很快有人握住她的手:
“珥珥?”
是熟悉的声音。
“我去叫医生,你看着她。”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缓了缓,再次尝试睁开眼。
这次成功了。
夜幕深沉,医院的白炽灯很亮,刺得她涌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下一刻,灯光熄灭,病房里只剩如水的月华。
姜珥舒服许多,小声问道:
“傅听寒?”
“我在。”
月光下,青年眼里满是血丝,“你终于醒了。”
姜珥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在医院?”
“你不记得了?”他嘶声道,“你被徐茵刺伤,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
姜珥努力回想,依稀记起几个画面。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徐茵她有本事捅傅明河去啊!捅我算什么……”
话未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傅听寒紧张问道,“哪里不舒服?”
“不是,”她神色迷茫,“我只是总觉得,这句话,我已经说过了。”
“到底是在哪里说过呢……”
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也想不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她敲敲自己的头,“徐茵捅的又不是这里,为什么会脑壳疼呢?”
“可能是昏迷太久的原因。”
傅听寒把她的手圈在掌心,眸中闪过几分冷意,“还好你没伤到要害,不然……”
“啧,不然还怎样?”姜珥道,“你还想杀人啊?”
他低声道:
“如果你有事,我真的会杀了她。”
“然后去蹲局子是吧?”姜珥掐了一把他的脸,“你给我老实点,听到没?”
“嗯。”他俯身抱住她,“徐茵是因为我才对你动手的,要不是我……”
“行了,事情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了。”她指尖插进他发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替他顺毛,“对了,徐茵抓到了吗?”
“抓到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
“傅明河还查出来我妈当年的车祸,也是她找人做的。”
姜珥惊了:“啊?!”
“傅明河不打算让她死刑。”
傅听寒道:
“他要让徐茵在精神病院里被折磨一辈子,她精神状况本来就不好,想要办成这件事,没那么难。”
“我……同意了。”
姜珥想了想:“同意就同意吧,别把自己当坏人,这是她应得的。”
傅听寒轻轻松了口气。
说话间,姜爸爸带着医生匆匆赶到:
“乖女!”他满脸后怕,“你总算醒了,都快把爸爸给吓死了。”
医生开了灯,仔细替姜珥做着检查。
她一边配合,一边笑嘻嘻回道:
“你可别瞎说,就您这结实的小身板,长命百岁不是问题,没准儿我没了您都还在呢。”
“都这个时候了,还贫嘴?”姜爸爸作势要拍她脑袋。
她“哎哟”一声,对傅听寒委屈道:
“我爸打我。”
姜爸爸吹胡子瞪眼:“瞎说什么,我碰都没碰到你。”
傅听寒无奈:“珥珥,你消停些,让医生好好检查。”
医生忍俊不禁:
“伤口恢复的很好,精神也这么好,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病房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几天,礼物与补品流水般送来。
程芷和何陶没事就往医院跑,两口子往床边一坐,唠嗑能唠一整天都不带挪窝的。
第四天,姜珥终于受不了了。
“我说——”
她握拳看着眼巴巴望着门的两人,咬牙切齿:
“已经吃了三天傅听寒给我做的病号餐了,你们知道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程芷:“不知道。”
何陶:“没听过。”
姜珥气到坐起来,随手抄起床头的花束就去砸他们:
“滚啊你们!”
花瓣纷纷扬扬散落。
程芷与何陶躲闪中还不忘叮嘱她:
“你小心伤口裂开。”
姜珥真的不动了。
她呆呆的看着手里七零八落的花束:
“这是……什么花?”
程芷回道:
“是桔梗,我路过花店时见到觉得挺好看的,就顺手给你买了一束,不喜欢吗?”
下一刻,她讶然道:
“你怎么哭了?”
哭了?
姜珥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摸到一手冰冷的泪。
“是啊……我怎么哭了?”
心底的悲伤与绝望几乎溢出来,她怔怔望着那一束桔梗,眼眶酸涩得厉害,茫然问道:
“你知道桔梗的花语是什么吗?”
程芷道:“我记得花店老板提过,好像是什么——”
“永恒而无望的爱。”
霎那间,姜珥全身的血液凝固。
永恒的爱。
无望的爱。
永恒而无望的爱。
“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恍惚中,一道温醇嗓音拂过耳畔。
她将花束用力按在心口,在床上蜷缩成小小一团,泪如雨下。
傅听寒,我现在知道了。
我知道,你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爱着姜珥了。
……
【傅听寒爱姜珥,永世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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