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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敛是在看见傅半夏的背影时才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的。

    鲜血在手上黏腻的触感,面前如师如长者的尸体,蓦然一瞬,天地俱静。

    他什么都没想,或者又想了很多,知道戒律峰的弟子将他包围,匆匆出关的宗主站在他的面前,厉声问道。

    “白敛,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的双手合十,想要念声佛号,却在双掌相处之间,因那鲜血的触感叫他停顿,他的表情漠然的如同失去了灵魂,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生了心魔,我杀了他。”

    下一瞬,剑鸣四起,戒律峰的精英弟子纷纷拔剑,眼中泛着怒火,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与白敛拼个你死我活。

    大长老虽然严厉,可处事公道,对待门下弟子也细心教导,在门内素有威望,不似白敛只管收弟子,却不加以教导弟子,仗他名头作威作福,在宗门之内本来就议论颇多,之后更是与自己的女弟子传出龌龊流言,更无德行上的威重。

    这样的人生了心魔,堕了魔道,还杀了大长老,如何不叫众弟子心中怒火沸腾。

    “你竟然生了心魔……”宗主面色一变,于修士而言,生了心魔,还让心魔杀了人,不异于堕了魔道,与正道乃是不共戴天之仇,其中有天大的误会也绕不开这件事。

    又见此刻白敛形同木偶,不言不动,更无昔日得到高人的形象,一身血衣,目光呆滞,那如仙的面孔反流露着丝丝魔气。

    宗主当即不再犹豫,拿出缚仙锁,挥手锁了白敛的琵琶骨,血肉穿刺之声又响,白敛闷哼一声,身躯一晃,那身血衣更红。

    “将他压入禁魔洞内,嘱咐禁魔峰李,陆两位长老对其严加看管。”

    宗主雷厉风行,前脚刚关押白敛,后一刻便逐渐要召各峰峰主共同商议这件大事。

    ……

    “还要商议什么?白敛杀害同门,已入了魔道,我们玄天宗自然该清理门户。”脾气暴躁的玄火峰主道。

    此言一出,众人虽未立马赞同,可也未曾反驳。

    水泽峰峰主却道:“此事仍有不解之处,如此轻下决断恐是不好,毕竟也是百年的同门。”

    “还有什么不解之处?人是他杀的,心魔是他生的,若还有什么不解之处,恐怕便是你们这些纵着他到如今地步的人的问题。”有峰主冷笑道。

    “我玄天宗弟子形式大多为同道典范,随各位师兄弟性格各异,但未曾有过多的行差踏错,独他白敛,呵呵……”

    “占着一峰资源,养着废物弟子,废点就罢了,他白敛天资出众,半步飞升,目下无尘,什么废物养不得,偏偏那些废物又蠢又坏,平日里便在外败坏我玄天宗名声。”

    水泽峰峰主一时哑口无言,在座每一位都比白敛年长,能走到如今地步,又何尝有傻子,自然知道谁说的是真是假。

    “只是宗主,大长老,你水泽峰峰主等人,一味的惯着他纵着他,叫他目下无尘,叫他目中无人,独他一个是出淤泥而不染,就大道无情,独善其身,我们这些反倒是庸人了。”

    “从前不严加管教,如今闯出这等祸事,便是苦果自吞!”

    宗主听到这,心中也不由的泛起苦涩,这些事他以前都不知道吗?不过装聋作哑罢了,修真界从来只有表面上的公平,白敛天资绝世,一些小问题便也就忽略不计,知道是一将功成万古枯,又何曾在意那些枯骨。

    长长叹出一口气,在各峰峰主的目光之下,宗主下了决断:“……白敛残杀同门,已入魔道,该废其修为,断其根骨,永囚禁魔洞中。”

    众人尽皆不言,门内何人不知,宗主有多想把玄天宗发扬光大,又有多想让白敛成为举步飞升之人,奈何……如今大长老身死,门内意见不一,最头疼的恐怕还倒是他了。

    玄火峰主轻哼一声,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屑,事已说完,转身拂袖而去,其余峰主无相关事宜便都告退,只留禁魔峰水泽峰等。

    “废其修为,断其根骨,永世囚禁……”傅半夏喃喃的念着宗主的判决。

    她不是最后知道的,却也不是最早知道的,是杜艺雪特意来找她相告的。

    杜艺雪虽只与傅半夏见了一面,但不打不相识,更有一种浅浅知己之感,如今知道这等与对方相关的大事,自是该来相告一番,更有把人拉到她那边的打算。

    只是傅半夏如今喃喃自语的样子,神思不属,想到宗内之前的流言,恐怕也不全是小人乱说。

    不过就算再伤心又如何?那白敛身犯重罪,正魔不两立,此事处理的公道至极,复半夏就算伤心,过一阵就好了,修真岁月漫长,什么伤心事治不了。

    “这的确是他该得的。”傅半夏脸上露出一个似悲似喜的笑来。

    白敛不好过,她又与此事摆脱了干系,刚刚又得了杜艺雪的邀请,之后有了很好的去处,她本应该喜不自胜的。

    但人就是那么古怪,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古怪,不是理所当然,不是应该就可以的。

    哪怕心里骂自己天性下贱,却也不由自主的念起了那前世那五百年的时光,仇恨是可以随着时间遗忘的吗?

    她还记得当重生之时的满腔怒火,可渐渐地……最后她却又想起他的一点好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你也别太伤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杜艺雪安慰道,她虽不知这其中复杂的感情纠葛,但这安慰人的话却是同一套的,用在哪儿都合适。

    “都会过去的……仇恨也会吗?”傅半夏问道。

    “那要看你为什么恨了。”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她曾有期待,她曾有希望,她曾爱。

    “现在我不想恨了,淡忘就好。”

    良久良久,傅半夏如此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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