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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主簿乃是跟了宋氏二十几年的老人,深的宋氏信任,若不然,宋氏也不会把管库房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陈主簿本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见田挽秋要钱,便说道:“好说好说,还请小姐写个欠条,便好。”
田挽秋一听要写欠条瞬间懵逼了:“什么?我嫂子的钱,就是我的钱。我嫂子已经答应了,你怎么能让我写欠条呢?”
陈主簿呵呵一笑:“小姐,这是规矩。除了夫人亲自拿,其余的人,都要打欠条或者借据,到时候我好去和夫人一起对账目。还请小姐见谅。”
“不行。你必须给我。”田挽秋气急了。
陈主簿脸色一沉:“小姐这便是不讲道理了,陈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钱是夫人的,小姐即使需要也要写字据,若不然陈某断不会给的。如果小姐真的需要钱,可让夫人亲自前来!不打欠条或者借据,我陈某人一概不认,一概不给!”
“你……你……”田挽秋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她明白了,这是宋氏根本不想给她钱,把她打发到陈主簿这里吃闭门羹来了。
她气呼呼的,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发狠道:“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你给我等着。”
陈主簿呵呵一笑:“小姐,你说的话有点过了。我陈远尚并不是你的下人。我是宋国公府出来的,带着官身呢,是朝廷命官,属正九品主簿。小姐年纪小,我不计较。如果小姐再口出狂言,辱骂朝廷命官,休怪本官去京兆尹告你!”
田挽秋还真不知道陈主簿陈远尚是官身,不由得呆住了,随后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这一趟出来,没有任何收获,反而受到宋氏的刻薄和陈主簿的侮辱,田挽秋心中愤恨不已。
此刻临安侯府银钱紧张,既然无法获得额外的收入,为今之计,只好减少支出,来挪出一定的银钱补贴外室所用。
田挽秋怨恨宋氏今日对自己刻薄,故而连夜造了一个册子,裁撤了五十个仆人、丫鬟和杂工。清一色都是以前宋氏院子里的老人还有他前些年招进府里的。至于老夫人施氏和田儒庚自己自己院子的仆人,她一个也没有动。
第二天田挽秋便把册子交给了老夫人施氏定夺,老夫人施氏一看全部都是宋氏温良院的人,不由得神色一变,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嬷嬷小施氏也看了一眼,随后质问田挽秋道:“你为何把焦大给辞退了?”随后她看向老夫人施氏,不过老夫人并未说什么,她也只好说道:“裁撤了其他人倒也无事。只是这焦大,到底是个刁钻的。”
老夫人施氏面色不喜:“送到宋氏那里,让她定夺。毕竟撤的都是她院子中的老人,需要经过她的同意。况且,她不肯出钱,那不裁减焦大等人的差事,又裁撤谁的?总不能裁撤我院子里的仆人,若我连自己院里的人都顾不上,我现在又不当家,再年纪大些,真成个聋哑的老太婆了。”
“您说的没错。但是,我就是怕全撤掉的是温良院的人,她心生不满。而且万一这焦大闹起来,找夫人麻烦,就不好了。”
田挽秋却撇撇嘴:“我巴不得焦大闹起来,给她一些颜色看看。”
老夫人施氏并不担心这个:“娶她回家,就是让她当家的,现在她撂挑子不干了,府中又短了银钱,不裁撤她的人,裁撤谁的人?”
其余人不好说什么,最后这个差事,落到了嬷嬷小施氏的手中。
…………
宋氏当日自从田挽秋走后,脸色便很不好。
“夫人,我听您曾经说过,严家的三公子严世铎,在翰林院供职,咱们国公府以前与那翰林院主事颇有一些交情。我看那田挽秋也不像个好的,莫不如差人去翰林院主事那边,说上一二……”
宋氏深深的看了一眼冬儿,温声道:“那等小事,先放一放。你去查一查这些年田挽秋院子中的仆人和丫鬟,都什么底细。还有他们的所作所为。”
“另外,夏荷你去准备一些礼物,送与翰林院主事,让他便宜从事,万不可说出当初咱们曾经打听过严世铎的事。让翰林院主事随机应变,若有田府其他人打听,万不可什么都说。”
冬儿和夏荷领命出去操办。
宋氏心里一冷,眉目间全是怒色。
一日无事,待的第二天上午。
小丫鬟吉祥慌里慌张的跑来了:“夫人,夫人,他们要裁撤您院子里的老人。还有一些杂工。凡是不是您亲自发赏钱,月例的全部都给裁撤了。”
冬儿赶紧问道,裁撤的都有谁,吉祥一一回答。
冬儿顿时气的怒火中烧:“夫人,他们这是故意要孤立你。别的院子的人一个不裁撤,偏偏裁撤的五十个仆人,杂工,丫鬟都是您招进来的。这不是欺负人嘛!而且,他们怎么把焦大也给裁撤了?”
春花这时也附和道:“夫人,他们这是釜底抽薪,咱们院子一共连仆人带杂工丫鬟,除了国公府带过来的二十几个老人,其他您进府招进来的,都被撤了。现在算上我父兄几个新来的,整个院子只有不到三十个仆人了。而且裁撤的,都是一些干实事的。磨面的,砍柴的,挑水的,种菜的,绣衣服的,种花的,晾洗衣服的……”
“我听说了,他们那边闹翻了。说是要匀出钱给外室花。就克扣您院子的开支,裁撤了您的仆从,给外室花。”
宋氏不咸不淡的说道:“正合我意。”
“冬儿,你去把秋月的家人选几个手脚勤快的,招进府里。春花,暂时采买东西,让陈主簿派几个人,直接买现成的米面粮油,柴也直接让陈主簿派人采买现成的。菜便也不种了,让乡下的庄子直接送最新鲜的菜蔬来,价钱不是问题。至于水,就让陈主簿直接购买甘泉便是。”
“告诉陈主簿,以后这等院子里的花销,你们几个去领钱,不用经过我的字条。既然没有了做衣服的奴仆,便整个院子,以后全部去计氏布行,买现成的便可。家父给我带了那么多嫁妆,我不花难道要留给他们花?”
冬儿点点头:“真是这个理。咱们夫人有钱,没有仆人可以自己招募。只要不怕花钱,有的是法子。谁稀罕他们那几个奴仆了,保不准这里边没几个好人呢!”
“他们全裁撤了,反而省去了咱们不好意思动手。”
春花、夏荷想了想也很赞同。
田羲薇正在练习从爬到走的过程,不过身子太小,还是无法站起来走的,不过她已经满地爬了,这会正和三哥田崇阳一起在院子里互相向对方的脸上贴泥巴玩,听见宋氏等人议论这事,心里嘿嘿一笑【娘亲还是心慈手软。这种时候,应该要火上浇油才是。提前给这些下人送银子,让他们过几天闹。自己则提前把事推干净。按着渣爹他们一家子的德行和作风,保证让娘亲来亲自签字同意,把锅甩娘亲头上。】
【但是辞退的人这么多,又免不了有人口风不紧,漏了出去,娘亲反而里外不是人。该想个什么对策呢?】
田羲薇对府里仆人并不知道太多,只是知道身边几个大丫鬟,对于其他下人,她并不了解,只好继续耐心听着。
宋氏听的田羲薇的心声,目光一亮。
“吉祥,你是新来的。没多久,你觉得焦大这个人怎么样?”
吉祥只有十三四岁,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奴婢觉得焦大爷爷人可好了,对奴婢很照顾,偶尔还会给奴婢果子吃。”
“好。吉祥,你去库房支取两坛绿蚁新醅酒,再支几钱银子,买一些肉食,这两日便去哄着焦大吃喝,其余的什么也不要说。如果焦大问,你便说是你想孝敬他。”
“奴婢知道了。”
焦大,府里有名的刁奴,一般人都招惹不起。
春花巴不得焦大闹事了才好。
她自告奋勇:“奴婢去吧!我能让焦大捅翻天!”
宋氏莞尔一笑:“吉祥去最好,她什么都不用说,府里也不会有闲话。焦大是个明事理的,自然过几天就会明白。你若去,反而会弄巧成拙。”
几个下人各自去忙,宋氏则带着田羲薇和田崇阳两个小家伙,一连三四日,都出门游玩,白日不曾在家。
这一日傍晚,下人禀告:“夫人,施嬷嬷来了。”
宋氏点头:“让她进来吧。”
嬷嬷小施氏因为裁撤仆人的事,想要找宋氏拿主意,不过一来三四天宋氏都早出晚归,她都碰壁而回,不得已今日便派人提前盯了宋氏,见宋氏外出归来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夫人,这么晚了还在忙什么?”
宋氏放下毛笔,淡然道:“闲来无事,练字。准备过几日教老三一些启蒙的知识。”
她回头却瞥了一眼墙上新挂着的字帖【义绝贴】。
共君春种瓜,本期清夏暑……瓜成人已去,失望将谁语……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不过嬷嬷小施氏不认识字,她只看见了一张字帖,和一堆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馆阁体的小字。
看来夫人是打算亲自给三少爷启蒙了。
她拿出一本裁撤下人的册子,过来说:“夫人,可要注意眼睛,也要注意身体。”
宋氏点点头,随后吩咐道:“夏荷,天气炎热,上一碗新鲜的酸梅汁。”
嬷嬷小施氏本不想喝,不过听的是酸梅汁,便也来了胃口,又坐了下来。
夏荷上了酸梅汁。
嬷嬷小施氏闻了一下:“近来暑热,喝一些酸梅汁解暑,是最好不过的。只是这会晚了,若是明早来,我必然会向夫人讨一杯的。”
夏荷解释道:“这是煮熟后的酸梅,不会影响你睡眠的。”
“果真这么秒?”嬷嬷小施氏一饮而尽。
宋氏吩咐道:“给施嬷嬷预备一些新鲜酸的梅果子,还有前两日买的芒果,一并送与嬷嬷。”
嬷嬷小施氏心里一喜,感觉捡了便宜一样,最后把老夫人施氏给的裁撤仆人的册子递给宋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宋氏早已知晓,她没有表示,只当是寻常的事情。
待嬷嬷小施氏走后,她翻开一看,果然裁撤的都是以前温良院的仆人和杂役。
而且焦大赫然在列。
冬儿一边抱着田羲薇一边啧啧啧:“老夫人这是没病找病。”
夏荷则说道:“他们以为这样是欺负我们,还让我们无话可说,或者让夫人出钱保下来这些仆人。算盘打的精明,但是打错了。”
春花却一脸贼兮兮的说道:“焦大在府里做了二十多年,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夫人只安排他做一些修剪花草的活计,十分清闲。现在老夫人把他裁撤了,焦大铁定会闹起来的。”
冬儿叹了口气:“就怕他闹起来没有深浅,连累了夫人。”
宋氏丝毫也不担忧,淡定的说道:“焦大是个明事理的。”
随后宋氏签了字,表示同意裁撤册子上的所有人。
等册子被送回真善院老夫人施氏手里的时候,老夫人施氏一脸的不可置信:“宋氏,竟然全部同意了?真的就一个没有求情留下来?”
几个嬷嬷点头。
老夫人施氏陷入了沉思,也被迫签了字同意。
当差事的裁夺命令一下达,五十多个奴仆全部被裁撤,焦大果然闹起来了。
“什么玩意!你焦大爷爷的差事都敢动!老子立功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
“叫你爹来!叫你祖宗来!看你爹跟你祖宗敢不敢在老子面前摆谱!”
“今天老子要不教训你们几个,真不知道你焦大爷爷爷当年的威风!”
临安侯府的管家被闹的无奈,只好搬出来宋氏:“是经过夫人同意了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你特么放屁!谁裁撤老子,都不可能是夫人裁撤的我!”焦大气急败坏的骂道:“我在侯府的功劳,夫人比谁都清楚。夫人体恤我,才给我安排了一个闲差养老,夫人怎么可能裁撤我?”
“我要见夫人!我要见夫人!”
管家无奈,只好解释道:“焦大,休得无礼。女眷的后院,也是你能进的?”
可是焦大还是闹的不行。
管家只好低声对焦大说道:“是老夫人和大姑娘定的册子,和夫人没有什么关系,夫人也是受到了他们的掣肘,不得不同意的。听说……裁撤你们,是为了给侯爷的那个表妹用……”
“焦大,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夫人呢?夫人对你好,你反而要难为夫人?”
焦大一听这话,更疯狂的。
“我去他奶奶的狗屁表妹!什么狗娘养的狗杂种,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子这就去扒了她的皮!真特么不要脸,一个乡下丫头在府里养了十几年就不说了,滚出去了,还要吃府里的饭!”
焦大是什么难听骂什么,搞的整个临安侯府一片狼藉。
管家没有办法,只好吩咐人:“焦大疯了,胡言乱语。绑起来,把嘴堵上。丢出去!”
“你敢碰一下你爷爷我试试!!!呜呜呜……”
焦大骂的难听,最后被人丢出了临安侯府。
老夫人施氏听说了此事,却置若罔闻。
嬷嬷小施氏忧心忡忡:“老夫人,焦大可是个嘴里没把门的,万一乱说,该怎么办?”
“一个疯子说的话,谁会信?”老夫人随后心安理得的回答:“一会儿,宋氏看不下去了,必然会花钱把焦大赎回来的。丢的可是她的脸面。”
说完老夫人施氏去了佛堂理佛。
宋氏也听说了此事,表情淡淡的说道:“他们今日,怎么把焦大扔出去的,改日就会怎么把焦大抬回来的。”
“刁奴可不只是会口舌之争。每个刁奴,都有一个主子不能动他的理由,若不然,怎么成为刁奴的。”
宋氏揉了揉脑壳,吩咐道:“冬儿,把老三那个不争气的玩意给我叫来练字!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家里请了那么多夫子,都被他气跑了!”
冬儿一脸懵逼:“夫人,要不还是算了吧……”
“三少爷真不是读书的料。您教了三天,他连一还不会写,还有必要教吗?”
宋氏叹了口气:“我这个做母亲的只有一个愿望,年底前,他能把一写好就行。”
冬儿点点头,一年教会一个字,只需要十年,三少爷就可以认识一双手的数了,再也不会被人说成是大字不识一个了!
宋氏从早晨直接教到了晚膳。
田崇阳仿佛褪去了一身反骨,神色疲惫不堪,一脸无辜的看着母亲:“娘,您已经三顿没吃饭了。”
“儿子,陪您吃饭吧!”
宋氏满脸愁容,不吃了,反正已经气饱了。
“母亲吃肉。吃肉有营养,您好有力气用戒尺打我。”田崇阳无精打采的强撑起笑脸,他试图用一根鸡腿弥补母亲三五日来的苦难,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宋氏根本吃不下了。
“三少爷懂事了。”冬儿心里琢磨着夫人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一定要让三少爷读书?这不是没病找病吗?几十个夫子惨败临安侯府的教训还不够吗?夫人为什么要自己亲自上阵受苦!
“也不知道你二哥怎么样了。”宋氏叹了口气。
家里唯一一个读书的苗子便是二儿子,二儿子六岁中秀才,八岁中举人,师从大儒王守仁,被誉为是北昭千年以来,最有可能成为儒圣的人。
只是,八岁那年伤了腰掉进了河里,虽然被救活了,不过随后就疯疯癫癫的,药石无医。
“二少爷还是老样子,而且身子骨比前些阵子更差了一些。”冬儿低声回答。
宋氏眉头闪过一抹怜悯悲痛的神色,简单吃了几口之后,便回房休息了。
田崇阳待的母亲熟睡之后,又偷偷打开窗子钻了进来,把妹妹偷跑了。
宋氏于床榻中叹了口气:老三大字不识一个,倒是兄妹情深,天天晚上来偷妹妹!
各位小伙伴,假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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