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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檀吓得身子一抖,两只眼睛眨了眨,紧接着眼泪就住不住的往下掉,“冤枉啊太后,真的不是我画的,太后可以跟陈昭训对质,她没跟我约过什么百子图,”女人沾染泪花的眼睛盈盈可怜,她捏紧手指,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又说,“从前只要各宫娘娘约画,我都会在木牌上记载,您可差人去幽兰殿找木牌上的记录,陈昭训,她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太后揉着太阳穴,强忍怒火,随即命人去找木牌。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派去的下人便急匆匆赶回来。
“回禀太后,奴婢去找顾良娣所说的木牌,确实没有找到关于百子图的记载。”说着,小太监弯腰快步上来,将木牌交由太后。
太后愤而将手上的木牌丢在地上。
“坏人害人可不会留下证据,难免你将木牌丢了也不是不可能,一个木牌而已,能证明什么?你还不知道吧,方才青鸾殿传来消息,陈昭训已经恢复清醒,直言说那幅毒画正是出自你手!”
“什么!?”顾云檀怎么也没想到,陈昭训竟然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如娘跪在一边,听得心里焦灼,这才忙磕头对太后说:“太后明鉴!我家娘娘心思单纯,绝不做如此恶行,奴婢从小伺候娘娘,她的心性和为人我都是看在眼里,我愿以我性命担保,顾良娣绝不是害陈昭训滑胎的凶手。”
这时,太后垂目过来,看着如娘说:“以性命担保?哀家从前听闻清河崔氏,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何其清正风骨一代名门,顾良娣祖父崔衍世代经商,暮年之时为长宇国灾荒赈济屡屡献力,被中郡王御赐过一忠义牌匾。现如今,竟然有如此蛇蝎心肠的后辈,真是让忠义崔氏蒙羞!”
闻此。
顾云檀抬颌,更没想到太后会拿着崔氏来冷嘲热讽。
纵使她心里万般委屈,但是一旦涉及到底线,也绝不会平白让他人践踏尊严,还有崔氏名门的一代忠骨。
她抬手抹去脸上泪痕,端正身子对着太后再次跪拜:“太后明鉴,我是冤枉的,画不是我画的,您就算赐死我,我也绝不屈服。”
“你敢威胁哀家!”太后顿时目眦剧烈,怒吼一句。
“云檀不敢,只是想证明清白,”云檀声色坚定,目光从容,又道:“若这世间之事,全都像您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断人生死,我不服。不论是您纵容画师舞弊,亦是包庇易家小姐栽赃陷害,种种,不过是看我不顺眼罢了,云檀不过蜉蝣大不了就含恨而死,可……您做下如此祸事,每当午夜梦回,觉可睡得安心,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太后眯眼望去,心底暗叹如此一个舌灿莲花的女人,眼下证据确凿,她还敢昧良心为自己洗脱罪名。从前因为太子宠幸这个女人,才会骄纵出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祸水!若是不将她除掉,唯恐将来祸乱东宫!
就在此时,谢濯匆忙从丽正殿赶来慈祥殿。
太后蹙眉,只以为太子又是来替顾云檀求情的。
面容略显不悦,语重心长道:“太子,可有去青鸾殿看看陈昭训?我听张太医说了,她落胎后身体越发不好了,原先那画被浸了麝香,又害了身子,恐怕以后都难再有孕了。”
说完这番话,太后斜眼瞪了跪着的顾云檀。
谢濯对着太后行礼,方才开口:“回皇祖母,孙儿刚从那边过来,眼下青鸾殿情况暂时稳定。”
太后点头,“嗯,那就好。”随即抬手指着地上的女人又说,“眼下人证物证聚在,顾良娣竟咬死说画不是出自她手,我想还是送到鸾衣卫那里稍加刑罚,她撑不住了自然会开口承认,太子觉得如何?”
闻言。
跪在地上的顾云檀身形一抖,便转眼去看身侧的谢濯,两只潋滟双眸中倏尔燃起一抹希冀。心里暗自想,他还会相信自己吗?大抵是不会,因为陈昭训怀了他的孩子,眼下所有虚假证据都将矛头指向她,饶是她有百口千言,只要太后不相信,一切都是枉费。说不定,谢濯心里正恨着她,恨她杀害了他的孩子,所以才会对她不理不睬。
这时,太后见太子久未回答。
于是便提议:“毒药和白绫,太子觉得哪一种适合惩戒谋害陈昭训腹中胎儿的凶手?”
听到这儿,顾云檀彻底慌了,一面抓住谢濯的衣袖,忙解释:“我说不是我做的,你可相信我?”
“你给我住嘴!本王只相信证据。”谢濯侧目看她,那神情冷若冰霜,语气就像是浸了毒药的刀子,每一句都割在她的心上。他的冷漠,无情,在此刻尽显。
面对谢濯突来的呵斥,顾云檀吓得双眼瞪大。
“若证据是假的呢?陈昭训的话不可信,她是故意陷害我。”
“没有如果,事实就是,你的画上有麝香,才害得她小产。”谢濯一面看向老画匠,一面问,“郦画师,那毒画可能看出是何时所画?”
郦画师屈腰上前禀告:“回太子殿下,从颜料的风干程度,约莫着有半个月甚至不到二十日期间所成。”
太后狐疑的看向谢濯,有些不耐烦道:“事已至此,证据俱全,太子还有什么可问的?眼下,还是想着如何惩戒顾良娣,给青鸾殿那边一个交代。”
这时,谢濯敛袖对太后稍加安抚:“皇祖母放心,我定会惩戒真凶,届时孙儿会亲自动手,只是先容我询问画匠几句,如若不然,以顾良娣的性子,定然不会心甘情愿。”
太后微眯眼看向太子,终是松了口:“罢了罢了,想问便问,也省得某人说哀家不分青红皂白。”
太后这话意有所指,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早晚都要惩治这个毒妇。
“请问郦画师,您可确定不到二十日之内?”
郦画师作画半生,早些年的造诣已经是登峰造极,能辨画作年份作者,又能一眼鉴别赝品,所以他将两幅画作一作比较时,就发现两幅画作大为相似,不论是笔蕴还是画风,错不了。
郦画师坚定点头:“下官笃定,确实是二十日之内画作。”
谢濯又侧目看向顾云檀,漫不经心道:“短短二十日,你从何处拿到的麝香?后宫用药尚药局都会记录在册,本王可记得,一个月前,我早已命令着尚药局不再为幽兰殿提供一切药,你是从何处,得了这麝香,还将其涂在画上害人?”
太后闻言,怒声呵斥:“难免她是从前就备着,见陈昭训有孕心里嫉恨,便下毒害人!尚药局没有记录又如何,她和令姜一同出过宫,金陵城的药铺比比皆是,保不定趁人不注意,便买了偷偷带进宫来,就想着有朝一日下毒!”
谢濯反问顾云檀:“是不是这样?你且如实招来。”
顾云檀红着眼,直摇头,“试问,一个人要害人,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画作去下毒,这种手法不仅蠢笨,还明摆着告诉旁人,是自己下的毒!此种行径,可不就是作茧自缚嘛。除非是有人故意伪造画作,以此来陷害我,还除掉了陈昭训的孩子。”
谢濯神色微缓,又向太后陈说:“皇祖母,眼下证据未足,疑点重重,依照孙儿之见,这一来要排查金陵城所有药铺,查清顾良娣是否有买药嫌疑,二来,应该派人排查东宫各殿,是否有其他人从尚药局取麝香记录,逐一查清后,再定人罪名也不迟。”
闻言。
太后重重将茶杯一砸,顿时瓷片四溅,热雾顺着地面上的水渍往上飘散。
“好!你竟然还如此维护她,那便叫你彻底看清楚这个祸水的真面目。”
一声清脆而下,殿内即刻归于平静。
约莫着刚一盏茶的时间,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春华这才慌忙赶回来。
一面将尚药局的册子上呈。
“启禀太后,太子殿下,一个月内往尚药局取药的,除了荷月月初,李承徽摔伤腿请了一副化瘀伤药,裴凤仪昨日去请了一贴治痢疾的药,因为殿下下令静止派药给幽兰殿,所以这一个月内,尚药局没有记录。另外,据青鸾殿宫娥交代,陈昭训出事前,并未离开青鸾殿,除了昨日去过凝华殿,因为误食了蒙诏公主所烤制的肉炙,当夜便犯了痢疾,想必这药是给陈昭训所取倒也无甚可疑。不过据青鸾殿宫娥交代,陈昭训素日最喜凌霄花制花饼,时至荷月,青鸾殿院内正种着数棵,怀有身孕者必然不敢易碰。凌霄花,癥瘕血闭,血气刺痛,疠风恶疮多用之,皆取其散恶血之功也,又称堕胎花,但…陈昭训非但没有忌讳,反倒还命下人做花饼食之。方才,奴婢从裴凤仪那边查证一些事情,她说,陈昭训患痢疾当夜,独自一人躲在寝殿内,面色煞白见人也是遮遮掩掩,约莫着寅时之际,忽然瞧见一黑影从陈昭训寝殿鬼鬼祟祟开门离开,裴凤仪只以为是狂徒当即带了宫人上前捉拿,却发现那黑衣人正是陈昭训本人,宫人将其扣押之时,怀里所藏的血衣便掉了出来。依照裴凤仪自白,撞破陈昭训流产一事不报,是因为当时她并未想到这里。”
据裴凤仪所言,实则陈昭训自己贪吃花饼不小心流掉了孩子,却假借患痢疾混乱众人视线,一路遮遮掩掩,却没想被裴凤仪撞破。
事已至此,血衣自然已经被销毁,但…后经春华查证,前几日陈昭训确实吃过凌霄花饼,在膳房里也找到了晒干的凌霄花瓣。
加之,顾良娣没有作案时间,因为太子殿下所下的禁药令,尚药局也没有取药记录,派去金陵城的下人也回来禀告,顾良娣从未入过药铺。基本可以确定,那副蹊跷的百子图并非出自顾良娣之手,是有人蓄意构陷。
彼时。
青鸾殿早已势同水火,陈昭训派宫娥去慈祥殿打探消息,却意外得知,裴凤仪将她的事漏风给太后,顿时暴跳如雷,身子还未痊愈便带着贴身宫女,不顾行止去偏殿青熹殿同裴凤仪唇枪舌战。最后,陈昭训被带去了慈祥殿,当日情形,犹三堂会审,陈昭训一面磕头认错,一面忙不迭对太后实话哭凄凄:“请太后赐奴婢死罪!我实属不该隐瞒落胎一事,又诬陷顾良娣,但……求您念在奴婢年岁幼小,才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奴婢都是一时糊涂啊!”
女人忙磕头跪拜,声泪俱下面容憔悴,弄得慈祥殿内乌烟瘴气,惊起琉璃屋檐上一阵乌鸟喧嚣而过。
太后当然生气,却不知,这陈昭训死到临头竟然还这般厚颜无耻振振有词为自己开脱,一时气得面色青白,大发雷霆抬手呵斥:“住嘴!哀家竟没想到陈昭训你如此心机叵测,竟然隐瞒小产要事,将太子还有哀家蒙在鼓里,实属胆大包天!若是不除你这祸水,难消哀家心中怒火,来啊!贬陈昭训为庶人,将其丢去天牢,择日杖毙处死!”
闻言,殿上的人都跪落于地,万请太后息怒。
时至今日,得了清白,顾云檀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侧目看向跪在地上情绪崩溃的陈昭训,那张梨花带泪的脸蛋因为恐惧已经变得扭曲,血从她的额头上泊泊而出,顺着她的鼻梁蔓延到脸颊上,看着就觉得瘆人。
此时,就在宫人将要把陈昭训拖下去时。
陈昭训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狼狈爬到顾云檀身边,用着苍白如同枯槁的手抓着她的衣袖不放,大声道:“不是我,不是我,那毒画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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