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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娘拾起地上的半块砚台,一脸认同的点头:“就是!从前那尹夫人何等嚣张,就算生了女儿还不是被夫人从顾府赶出门了,老爷躲着一句话也不敢说。”顾云檀点头,抱着桌上的宣纸,随后准备回一趟书房。
夜色正浓。
顾云檀正在沐浴,屋内燃着一盏昏黄微弱烛台,池中雾气升腾,她盯着水面上的花瓣,时间长了,眼睛被熏得生疼。
等她睁开眼,正前方正站着一个人。
吓得她立刻抱手护住自己的膀子,激起哗啦啦的水声。
“如娘,是你吗?”她怯生生的说话。
就见谢濯穿着一身素白衣裳,刚好挡住烛台的光亮,正抱手盯着水池里的她。
“是我。”
顾云檀看向他的神情微愣,眸光中划过一丝讶异,身子往后退了退,白皙的后背抵在冰凉的池边。像是刻意的躲避,一双脸蛋在雾气里若隐若现,湿润的睫毛下遮出一片剪影,热雾不断熏染她的脸颊,不过多时生出一抹绯红。她的青丝用一根木簪挽起,偶有一缕细碎的发丝落在她的肩膀上,浸润了水后便贴在白皙的锁骨上。
见她如此躲避自己,谢濯目光灼灼上前,说:“你好像不怎么待见我?”
顾云檀垂眸,水下的手指交缠在一起,紧张地捏着,随后解释:“殿下想多了,我只是觉得难为情,你要是有事,可去偏厅等我片刻,我立刻让如娘给我更衣。”
“殿下?”谢濯嘴里琢磨这个称呼,一时皱起眉头,“从前,你可是直呼我的名字,现如今装得这么生分。”
顾云檀:“以前是以前,现如今,云檀自知身份,不敢再直呼殿下姓名,若从前多有得罪,殿下要罚我也可。”
谢濯目光沉沉,看着池台上摆放的花瓣,便伸手抓了一片,绕着浴池朝顾云檀过来,一面说:“我听你这话,偏觉得醋得很。”
顾云檀见他将要过来,心里一急,伸出胳膊便要拿木案上叠放好的衣物。
却被谢濯眼疾手快,一脚踹开。
半蹲下来,捉住那白皙的胳膊,目光便顺着她的脸蛋,往下看去。
“是不是生气了?”他勾唇一笑。
顾云檀羞愤难当,见他凑近过来,还用那般赤裸裸的神情盯着她,便要反抗。
“你放开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谢濯哦了一声,便松开女人的胳膊。
便道出自己的来意:“今夜我要落榻幽兰殿,等会儿,来房中给我更衣侍寝。”
顾云檀瞪着眼睛看他,见他转身就走,立刻回绝:“殿下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你该去的应该是青鸾殿。”
谢濯微侧身看过去,话也说得轻浮,“正因为陈昭训怀有身孕不方便,所以我才来此,总不能让她累着不是?”
顾云檀登时就反应过来,谢濯那句话的意思,又气又愤。
可是气着气着,心里就闷闷的疼,就像是被人拿着刀划过一般,她顿时眼眶里泪光盈盈,透过热雾看谢濯远去的背影。
这时,如娘走过来,捡起地上衣物,三两步走到云檀跟前,叹了口气安慰道:“檀儿,男人都这样,喜新厌旧脾性,前阵子还对你掏心掏肺摘星星捞月亮,转眼间就被那青鸾殿的狐狸精勾走了!”
云檀摸着腰带上的花纹,执拗道:“可谢濯之前不是这样的,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不相信从前那些温存都是假的。”
她说着话,眼中隐约带着坚定,随后伸手牵住如娘的手。
如娘心头一阵叹惋,见她一副坚持己见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说狠话,“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如娘替她更衣,打理一切后。
顾云檀并未回寝殿,而是去了书房,她心里别扭,因为谢濯和陈昭训有了孩子,不愿意去侍寝。她披着厚厚的毛裘打算在书房里度过一夜。
一边,谢濯在寝殿等了半个时辰,就是不见顾云檀身影,大动肝火。
如娘敷衍谢濯,说顾云檀身子不舒服,谢濯哪里愿意吃这个亏,直到在殿内吵闹一番这才离去,走之前还放狠话,以后再也不会来幽兰殿了。离开幽兰殿,转头就去了青鸾殿,还在青鸾殿过夜。
第二日。
顾云檀因为趴在桌上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候,浑身都痛。
如娘给她找了太医来看,可就是不给开药,太医一脸心虚便直言,是承恩殿那边停掉了幽兰殿的一切用药。如此一来,顾云檀更加心里头不舒服,便赌气的说:“张太医,不给我治病的药,给一副毒药可好,我自个儿喝了一了百了,省的碍他的眼!”
此话一出,吓得张太医瞪大双眼,畏畏缩缩的摆手道:“顾良娣言重,下官为医数年,如何能做谋害人性命的事,而且殿下下令,任何药都不能送到幽兰殿来,您如此求毒药更是为难下官了。”
顾云檀看张太医这般害怕,便也没再说那些狠毒的话来,而且她只是生气说气话,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她摆手示意张太医退下,又命如娘相送。
等到如娘回来,就看到顾云檀站在窗户边,独个儿落眼泪。
等她凑近一看,就见顾云檀一脸落寞的看着院子里的那颗树,一句话也不讲。
如娘转身准备离开时,这时顾云檀叫住她,“如娘,把上次你给我做了那件衣裳找出来,我准备明儿个穿。”
如娘奇怪了,那件衣服料子好就是颜色太艳丽,顾云檀性子沉稳不喜奢华,却钟爱那些素净的天青色,水蓝色的衣服,而今怎末忽然想要穿那件红襦裙了……
“檀儿,怎的突然喜欢那件衣服了?我记得之前做好了好说歹说都不愿意穿。”
顾云檀放下窗户,转过身来,眼睛红红的,但脸上依旧气定神闲。
“再过两天,四公主要来幽兰殿找我,我总得打扮打扮,穿些亮丽的衣裳去迎接她不是?”
如娘微微一愣,随后便应下了:“是,娘娘说的不错。”
时间转眼过去,顾云檀在幽兰殿过得日子滋润,不像东宫其他妃子一样整日扒着青鸾殿的院墙偷看陈昭训。期间,顾云檀出了一趟宫门,偶然遇到了梁铮,从宫外带回不少稀罕的乐器还有琴谱。许是见顾云檀过的舒心,谢濯除了整日处理公文,就是来幽兰殿里不消停,不是命人挖走花园里所植的绣球花,转眼就送到了青鸾殿。就是带着陈昭训来幽兰殿花园,说要把幽兰殿还给陈昭训住,究其缘由,青鸾殿太小了,而且还有裴凤仪一众女人,整日叽叽喳喳,影响陈昭训安胎。
顾云檀本来是不想费神同他纠缠,当日乖乖的拿上行李,就要跟陈昭训换寝殿,忙活来忙活去,东西都搬好了。可那陈昭训却派人来幽兰殿通知,说住青鸾殿习惯了,不喜欢折腾奔波,就不打算搬了。
顾云檀看着般在殿外的书籍还有行李,气得脸色青白,看着堆得满满当当道路,连如娘都忍不住碎了一口:“真是个贱蹄子!我看她就是故意玩弄,娘娘当初就不该帮她化斜面妆,脸好了后,勾搭上太子就开始翻脸不认人!”
这时,一旁抱着宣纸的小瓜跑过来,吓得脸都白了,急声劝:“如娘,您可小声点,要是被青鸾殿的下人听到了,告给太子殿下知道,又要来幽兰殿抢东西,到时候让娘娘看到了,岂不是心里又烦。”
如娘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小瓜,又将冷话憋了进去。
这才走到顾云檀身侧去,反之顾云檀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埋头一直收拾书册。
眼下,幽兰殿的宫娥少之又少,大多数都被青鸾殿的陈昭训要走了。
加上如娘和小瓜,也就四个伺候的宫娥。
人手不够,搬出去不容易,搬进去又抓狂,如娘赶忙帮着将一箱箱物品往内殿搬。
顾云檀看着手中的书册,认出了这是梁铮借给她的一本琴铺。
她忍不住翻看,翻着翻着,忽然一张白纸从册子里滑落。
她弯腰去捡,发现是一封书信,信封已开,里面带着墨水黑字已经显露一半。
好奇心驱使着她展开那封书信,字迹娟秀轻盈而不失苍劲之力。
上面的字迹和自己的很像,但唯一一处不同的,就是落尾时并未多出墨点来。
信上写的是一首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
从信的折损程度来看,应该有点年头了,只不过…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字迹跟自己很相似,尤其是笔力和神韵上。
又为何,会出现在…梁铮的琴谱里。
但…转念一想,世上有样貌相似的两个人,字迹一样也有可能,可能是凑巧吧。
她如是想,将信放回琴谱里。
就在顾云檀收拾书册,准备进屋时,啪嗒啪嗒的雨水纷纷落下,落在高墙绿瓦上、成堆的书记画册上,紧接着一股热气袭地而起,充斥在四周,热气闷的她心里难受。
她本想慌忙护住手里的书册,冰凉的雨滴落在她的身上,从那张白皙的脸颊上滑落,滴在手背上。
她忽然觉得心里头不闷了,便忘了回屋,坐在石阶上,垂目看着花厅里所植的花草。
顾云檀淋了雨,当夜就生病了,直到第三日才醒过来。
如娘看着她那张憔悴的脸蛋说:“娘娘,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要是淋出病了,难受的还是自己。”
顾云檀一脸淡定,端起姜汤来喝,一面说:“行了如娘,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就是想护着那点书籍,才被淋得生病,下次不会了。”
如娘替她揩了揩外披,“那就好,下次别这样傻了。”
顾云檀点头。
金陵城。
顾云檀陪同四公主一起出了宫,二人在市集上游玩,却再一次遇到了梁铮。
梁铮热心邀请,她二人去伯牙琴馆。
三人坐在琴馆二楼的一个位置,往来的看客都集中在一楼,楼下人头攒动,来来往往,还有穿着异域服饰,卷发罗裙的看客。四公主喜欢凑热闹,耐不住二楼人少凄凉,便兴冲冲的下楼挤进人堆里。
就在这时,顾云檀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从包袱里拿出琴谱还给他。
她一脸笑意的看着楼下的表演,一面说:“琴谱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梁先生的?”
梁铮转了转眼睛,一时还奇怪是何物,便翻开琴谱来,发现了一封信。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随即,梁铮抬眸看顾云檀,眼底带着一抹深意的复杂,沉吟片刻问,“信中内容,顾姑娘可是看了?”
听到这儿,顾云檀讪讪一笑,看向他,开口解释:“真是抱歉,我当时好奇便看了。”
梁铮心中一动,看向顾云檀的眼神都带着一抹复杂:“顾姑娘,可有觉得这封信很眼熟?”
顾云檀听到这儿,就更加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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