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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的晚风,不知不觉间就变得温柔起来,就如这明月清辉下的夜晚一般,梦幻而美丽。师师终于触摸到了那道让她曾梦寐以求的彩虹,下了凡的仙子,一下子就明白了重归天上的好。
那只颤抖的柔荑,触摸到了那只与月同色的酒壶,似乎想要再饮一杯酒。
但那酒壶被她一碰,却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滚落到了湖水里。
提锡壶,逛西湖,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
一只锡壶,从此了无痕迹,仿佛它就从不曾存在过似的。
清晨,朝阳重新升起的时候,湖边偃伏的一片青草,顽强地撑起了它的身躯,舒展开它翠绿的枝叶。
叶片上,有暗红的露珠,或许,那就是阳光的颜色。
阳光,从远处斜照过来,阳光的尽头,是一轮彤红的太阳。
朝阳之下,还有点点白帆。
那是早起的渔人们,划着他们小船,在湖上辛勤地撒网,争取着新一天的收获。
阳光照耀在白帆更近处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宛如一颗颗被人不断抖动的宝石在闪烁。
水鸟重新嬉戏在西湖浅水边,碧玉盘一般的莲叶之间,偶尔会有一只湖中的肥鱼一跃而起,吞吃着那莲花上的花瓣,然后再带着一圈圈的涟漪,重新潜入到碧绿的湖水之中。
微风轻拂,带着湖水的清新和草木的芬芳,轻轻流动过来。
湖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叶沙沙作响,鸟鸣声也于此时欢快地鸣叫起来,仿佛在向彼此诉说着夜晚的故事。
……
天亮了,相携回到精舍的杨沅,依旧如在梦中。
他还是不明白,昨夜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一幕。
后悔么?
当然谈不上。
仙妃神后一般的师师姑娘,愿意化身为一位天魔女的时候,又有哪个男人不被她征服。
杨沅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负责任的他,已经在考虑如何安置人家了。
李师师慵懒地伏在他的胸前,手指在他胸前,轻轻地划着圈圈。
她眉眼舒展,如同被春风吹了一夜的花。
昨夜被他踏遍了山和水,有那么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就此死掉了。
可是……真是叫人甘愿赴死的感觉呢。
昨夜选择去湖边,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也不是担心被陈二娘听见什么,
她选择在湖边的唯一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这精舍里的竹榻,稍有动作都会一阵吱呀作响,
她可是个活得很精致的小女人,最重视生活体验。
所以,即便现在回到了他的精舍,伏在他的胸口,她也丝毫不惧,
她是一个敢做敢当的女人。
“小坏蛋,想什么呢?”
师师呢喃地问他,声音柔柔软软的,叫人听了,一颗心便成了酥心的糖。
杨沅觉得胸口有点痒,捉住了她的柔荑:“我只是觉得……还像做梦一般,夫人为何会垂青于我。”
李师师吃吃一笑,懒懒地道:“那天在‘水云间’,你和丹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很对。师师这一生,从未对人动过心,既然对你动了,那我自然不想错过。”
“夫人又怎知,你是对我动了心呢。”
李师师抓过他的手,摁在了自己心口,里边有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声传来。
“是它,告诉我的!”
李师师望着杨沅,含情脉脉地说。
杨沅沉思片刻,郑重地道:“我觉得,这也不一定就说明,是你对我动了心。”
“怎么说?”
“从前,有個叫张爱玲的,她说……”
杨沅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什么,换来了她的俏脸飞红,还有她纤纤玉指的一掐一拧,以及一句荡气回肠的娇嗔:“你个小坏蛋,又在胡说八道。”
杨沅苦起脸儿,道:“伱能不能不要说小啊?”
“偏不,你个小鬼头,还想跟我充大辈儿么?”
旁人都是一夜之间便成熟起来,可她似乎反其道而行之,变得天真烂漫了。
“我不小!”
“小家伙!”李师师冲他扮了个鬼脸,
“我兄弟天下无敌!”
“嘁,吹法螺,谁不会呀!”
师师一边说,一边用足尖轻轻地点他的脚背挑衅他,媚眼如丝。
杨沅忍无可忍,决定揭竿而起了。
师师一见,马上讨饶,不敢再玩火了,云萝小径初辟,哪堪莽撞人胡来。
杨沅见好就收,便对她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这个时候的女人心思都是很敏感、很脆弱的,所以,他不能不小心翼翼。
“师师,眼下,我还不太好安置你,你得暂时仍然住在外面……”
只听了半句话,李师师就诧异地张大了眼睛:“我在仁美坊有自己的宅子啊,为什么要你安置?”
杨沅一呆,期期地道:“我们……我们不是……”
“那又怎样?”
李师师爬起来,拢起散开的道服,坐到梳妆台前,开始若无其事地梳理头发:“我做下的事,只是为了不叫我这一生会有后悔的一天。可我都偌大年纪了,难不成还能跟在你身边?”
杨沅坐起来,听着她老气横秋的话,看着镜中朱颜真真的她。
镜中的她,一夜之间,俨然就变成了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女郎。
“我不用你管的,不住你的房,也不要你给我花用。不过……”
李师师纤腰一扭,又转过了脸儿来,眉眼间的风采,媚得惊人:
“我要你来陪我时,你可得来!”
……
八月十五,在这个元气满满的日子里,杨沅终于收拾行囊,去枢密院报到了。
他是独自一个人去的。
赵璩为他伪造的证据,是走了暗中拥戴赵瑗的鹰派官员们的门路。
赵璩或者肥天禄,当然都是不方便出面的。
枢密院戒备森严,杨沅第一次来,既没有枢密院的腰牌,守门军士也不认得他,所以对他检查的格外仔细。
门房里,对他先是搜身,接着就是检查他的告身和调令。
在一切确认无误后,便由枢密院的一名士兵把他领到了枢密院使秦熺的签押房。
秦熺,三十七岁,正当壮年,可他的长子如今已是当朝探花郎。
秦熺是绍兴十二年的进士,从秘书郎做起,秘书少监、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翰林学士……
可以说,他一直走的都是文官路线。
文官中,其实也不乏武功高绝或者精通兵法之人,但秦熺于这两样,都不曾涉猎。
他是一个纯粹的文人。
杨沅初看此人,第一眼的印象,就像一个整天埋头故纸堆里搞研究的斯文学者。
不过,杨沅当然不会就这么被他的表象所麻痹。
被秦桧培养这么多年,他就不可能是一个纯粹的书呆子。
不过,他显然也不具备独当一面的本事,有些东西,是讲天赋的。
如果不是秦桧在后边撑着他,以他的才干,怎也坐不上这枢密院使之位。
“杨沅?”
“卑职在。”
“坐吧。”
“太尉面前,哪有卑职的座位。”
秦熺淡淡瞟他一瞬即:“本枢使看过你的甲历了。”
秦熺点了点面前那厚厚的一撂卷宗
“你是绍兴十三年被派往金国的。”
“是!”
“本枢使是绍兴十八年迁知枢密院使的。那时,你去北国已经五年了。”
秦熺看着杨沅,赞赏道:“这些年,你在北国屡次功劳啊!”
杨沅欠身道:“太尉谬赞了。卑职只是潜伏敌后,窥探消息,战场杀敌还是要靠太尉运筹帷幄,靠我大宋官兵上下用命。”
秦熺漠然端起一杯茶,拨了拨茶叶,又轻轻一吹,呷了一口。
杨沅看在眼里,眉头微微一挑,沏的炒茶?
这沏茶法流行的这么快么?
就连秦熺都改用沏茶法喝清茗了?
杨沅忽然有些懊恼起来,他娘的,我还是百密一疏啊!
我既然断定这清茗的饮法会快速流行起来,炒茶啊、功夫茶的茶具啊什么的……
我当时就该包下一座茶山来!
亏了亏了,这是多大的利润啊!
商人们的鼻子最是灵敏,我若现在布局,只怕已是来不及了!
……
杨沅离开孤山别业,前往枢密院报到的时候,李师师也与他同船离开了。
不过,登岸之后,李师师乘了车,却没往仁美坊里去,而是待杨沅一走,就换乘了快马大车,直奔狮峰山去了。
这半个月,她都在孤山陪伴杨沅,也不晓得她的茶山和茶具作坊的生意有没有迟滞。
西子湖畔群山之中,一座狮峰山林木葱茏,一处处茶园碧绿苍翠,九溪十八涧蜿蜒其间,流水潺潺,云雾缭绕。
李师师带着陈二娘,在茶具作坊的大掌柜和茶园大执事的陪同下,漫步山间,就见村姑们肩背茶篓,穿梭园间采茶,一切有条不紊。
师师摘下“浅露”,微微点头。
她找的这大掌柜和大执事,还是很负责的,也是有能力的人。
她半个多月没有理会这边的事了,一切也都照常发展着。
随着清茗迅速占据市场,先行一步的她,利润几乎是在一天一个样儿的增长着。
当然,这是因为一种新茶刚刚成为市场主流,等整个市场稳定下来,就不可能有这样恐惧的增长速度了。
但那时的利润基数之大,恐怕每天的进账都是一个惊人数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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