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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何以问起……,啊,难道你看了妾身的手札?”说时,李师师仔细观察杨沅气色,发现他的眼神明显有了光彩,脸上也不再是那种恹恹的死气。
师师心中暗喜,老牛鼻子倒是没吹牛,他这功法还真有调理内症的功效。
杨沅一呆,期期地道:“这……夫人这手札放在枕边,不是给我看的么?”
一时间,杨沅就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还是很尊重他人隐私的,未经允许,不愿触碰他人私有物品。
当然,这个私有,是指涉及个人隐私的物件或事情,倒不是什么都沾不得,那种属于极度洁癖了,跟尊重隐私和保护隐私无关。
“妾身是想着二郎有内创,不晓得这功法有没有可以疗诊的效果,所以从箱底把它翻出来看看,没想到……”
杨沅又是一呆,她从箱底翻出来的?为什么那纸上的墨迹这么新?还有浓郁的墨香呢。
李师师问道:“你都看过了?”
杨沅点点头,有些难为情:“是,在下误以为是夫人留下来给我看的,所以……已经看过了。”
“诶,既然已经看过,那就是天意。我本想参详一下,想個治疗你内伤的法子出来。”
李师师一本正经地说着,就在榻边锦墩上坐了下来。
她心中便想着,老牛鼻子,现在是他不小心自己看到的,不是我传授的,这便不算对你食言了。
杨沅听她语气,似乎看过也就看过了,没什么了不起,心也就放宽下来。
杨沅道:“这篇功法,不知夫人自何处得来。”
李师师已经说服了自己,反正我没传授他,就是没传,我没食言。此时心态便平和了下来。
她昨夜照顾了杨沅一宿,午饭时用了点酒,又小睡了一阵,此时还带些倦意。
听他一说,先掩口轻轻打一个哈欠,才道:“哦,这是一个老道人欠了我人情,他那人穷得清新脱俗的,也没旁的东西给我,就把这门功法做了心意,对你可有用处么?”
杨沅欣然道:“在下修习之后,感觉伤势确有好转。只是……其中很多名词过于晦涩深奥,不知夫人可否为在下解答……”
“你说说看。”
“何为鹊桥?”
“任督二脉衔接处,即为鹊桥。鹊桥有上下鹊桥,上鹊桥在印堂、鼻窍处,一实一虚;下鹊桥在尾闾、谷道处,亦一虚一实。周天精气运转于任督脉上……”
杨沅听着,一段原本不通的运转口诀,顿时豁然开朗。
“那么,何为鼎炉呢?”
“上篇炼精化炁,以下丹田为鼎,以心火降下为炉;下篇炼神还虚,以坤腹为炉,而以乾顶为鼎……”
李师师知无不言,只解说了几个词,杨沅便道:“停停停,多谢夫人,在下实比不得夫人的绝世聪明,再听,就记不住了。容我先吃透这段内容再说。”
李夫人颔首道:“也好,这套功法,倒是一个妙处,不必打坐,什么姿势皆可修习,卧姿效果尤佳。
“另外,就是它可以一段段地修习,随时可以停下。既如此,伱便先把融会贯通的部分练好,内息走上几回,自然就能记住了。”
杨沅道:“多谢夫人。”
于是,他便舌抵上颚,闭目敛神,双手各掐一个“三山诀”,默默调运气息。
李夫人就坐在榻边,看着他行功。
按照李夫人的经验,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他的呼吸就会平稳下来,一盏茶后,就会进入睡眠状态。
但,功法运行不会因此而停止。
人体的睡眠,本就是自我休养、调节的一个过程。
而“蛰龙”功法,能在你睡梦中依旧默默运行,将人体潜能全部调动起来,给你调整成最好的状态。
杨沅闭上眼睛,默默行动,按照他方才自己尝试运行的功法经验,很快他就会沉沉睡去,醒来后就会精神奕奕,身体的创伤也会轻松许多。
这一次弄清了一些功法术语,可以运行更复杂的经脉了,杨沅也满怀期待,希望能够取得更好的效果。
但是,他闭上眼睛,刚刚开始行功,就感觉一缕淡淡幽香氤氲着,慢慢沁入他的心脾,散入他的神魂,令人飘飘欲仙。
这是……
只有李夫人在身旁,难道是她的体香?
杨沅虽然没有多少分辨的经验,却也明白,这种香,似乎并不是外物所产生的,倒像是他的意识,令他催生出来的一种感觉。
杨沅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他当然知道李夫人很美,那种无处不在的魅力,在“水云间”时,若能多看一眼,他也时常偷偷多看一眼的。
但这是什么时候,他还在生死关头,他还要尽快恢复体力,以免错过那些卖国贼的阴谋,这个时候怎么能心猿意马?
杨沅急忙收摄心神,按照新理解了的“上下鹊桥”等名词从而融汇的吐纳运行之法,继续行功……
那种暗香浮动的感觉,居然变得更加清晰,更具真实感了。
它一寸一寸地慢慢洇入杨沅的心脾,弥漫身心……
不仅仅是这种意识上“香味”的感觉,他明明闭上了眼睛,守摄心神在行功运法,可六识却突然变得无比空明,仿佛他生出了一双不是眼睛的眼睛。
他……能“看见”李夫人!
李夫人就坐在榻边的锦墩上,一袭月白道服,小醉之后刚刚睡醒的慵懒,散逸着惊人的魅惑。
哪怕她不言不动,就只是那么安静地看着自己,也叫人心旌摇荡不已。
怎么会这样?
杨沅暗暗自责,生死关头,还要调动六识全部的敏锐感知,去观想一个女人,简直是混账至极,死了都不冤。
但……,他明明能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刻意去“看”,而且这种“分心”,并没有影响他行功。
恰恰相反,他运行功法似乎更快了,一抹无法形容的暖暖的气息在经络间流动,也更加粗壮有力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李师师坐在榻边,安静地看着杨沅行功。
明明杨沅紧闭双目,正在专心调息运功,可李师师竟有一种正被他大胆地扫视全身的感觉。
她的心中渐渐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滋味。
许是八月临安的风,吹不散她藏在心头的酒意,李师师竟尔生出一种坐立不安的燥热感。
“啐!你都多大年纪了,真是不知羞!二郎这岁数,做你儿子都够了!”
感觉到夜深人静,孤枕难眠时那种熟悉的悸动,李师师又是羞窘又是心慌,不禁暗暗唾骂了自己一句。
往昔每到这个辗转难眠的时候,她都是靠“蛰龙睡丹功”来促使自己平静下来,进入睡眠的。
这时发现自己心生异样,自知不妥,李师师马上掐了一个“老君倒骑青牛印”,就在榻边合上双眼,开始默运心法。
这门功法,坐卧行走时都能运行,倒不必拘泥于卧姿。
不料,这一闭上眼睛默运功法,李师师竟发现自己仿佛突然开了一双天眼。
明明她正闭着眼睛,可眼前却“看到”了杨沅,甚至比用双眼看到似乎还要清晰。
毕竟,双眼看到的他不只是他,而此刻“感应”到的他,如在虚空之中,除了他,一无所有。
李师师的娇躯悸动了一下,她想张开眼睛,但她却骇然发现,她竟像是陷入了梦魇一般,眼皮沉重的根本睁不开。
而她修习多年的蛰龙睡丹功法,却似完全不用她意念催动似的,就在体内默默运行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李师师骇然发现,体内功法的运行,已经进入了一种完全自主的状态,根本不由她控制了,她想停都停不下来。
不,不对!不是不受控制了,而是……似乎在受着冥冥之中杨沅的气息牵引,在随他动而动!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李师师又慌又怕,但她根本无能无力。
李师师坐在榻边,面对着锦幄,那张颠倒众生,魅惑万类的俏脸上晕染如霞。
她的鼻息也咻咻急促起来,娇躯倏而轻颤一下,不知道正在经历着什么。
杨沅躺在两尺开外的地方,却似有丝丝热力,从他身上渗透而出,一点点沁入李师师的肌肤,循穴走脉,双流合龙。
师师的眉梢眼角,渐渐涌起难言的神意,脸上的潮红,令她的鼻息愈加急促。
可就在这时,杨沅行功停止了。
他如今就只理解到这里,功法运行两个周天,就到此处为止。
李师师感觉自己的神念,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被风浪抛上抛下,完全不能自控。
小舟已经被抛离了浪尖儿,越飞越高,眼看就要飞上天空那道彩虹之上了,
可是,忽然之间,风平浪静,云开日出……
那被抛上半空的小船,一下子无力地落了下来,眼看就要触摸到天空那道彩虹,却一下子砸回了水面上。
那种骤然落差的巨大变化,真叫人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李师师的眼睑颤动了几下,轻轻张开了眼睛。
就见床榻上的杨沅,也正张开双眼,他的气色,明显比行动之前又好了几分。
李师师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异样,努力平抑了一下呼吸,故作镇定地道:“二郎行功之后,感觉如何?”
杨沅有些心虚,他哪敢说自己默默行功时,六识似乎变得无比敏锐,竟然有嗅到人家体香的感觉。
这等轻薄之语说出来,李夫人怕不是要一棒子打破他的头。
杨沅轻咳一声,掩饰地道:“夫人这功法,当真神妙无比,我感觉,这一回不但精神更足了几分,身上的伤势也轻的多了。”
李师师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杨沅,道:“有效果就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感觉了?”
杨沅“茫然”道:“没有啊,怎么了?”
李师师轻吁了一口气,道:“哦,没什么,传妾身功法的那个牛鼻子说,新人初学,容易走火入魔,你若没事,那就最好。”
杨沅一笑:“夫人放心,杨沅别无异样。杨沅这条命,只怕要被夫人救回来了。”
李师师微笑道:“无恙就好,你且歇息,趁着正有精神,妾身叫二娘给你热些粥来!”
李师师说完,起身便走,只是步伐迈得不快,稍稍有些别扭的感觉。
杨沅在后边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明明是一件肥大的道服,衬不出身形体态,却偏偏像是在无形地挠着人心,叫人心痒痒的。
李师师离开后,吩咐陈二娘去给杨沅热粥,然后立刻钻进了浴室。
正值夏日,不需要多少热水,本来烧着要煮茶的一壶水,就足以兑出一桶浴汤来了。
等她把自己整个儿泡进了浴桶,连头都没进了水中,仿佛唯有如此,才能遮羞。
可是,刚把身子全没进水里,她忽又想起此时沐浴,本就是为了洗去那不求自来的“无根水”,忙又从水里探出来了头来。
李师师“哗啦”一声,把那“未曾锦帐风云会,先沐金盆玉露恩”的无双容颜钻出水面,抬起手来,便给自己颊上,轻轻抽了一巴掌。
“不知羞,你下贱!”
那又羞又气的娇嗔语气,也亏得只有她自己听见。
若教旁人听了去,怕不听得骨软筋酥、魂飞魄散。
李师师真的是有点羞不可抑了,人家二郎毫无异样,那这说明她的反应,全是因为她自己寂寞久矣,对人家二郎生出了非份之想。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视天下男儿如无物的师师姑娘情何以堪。
哪怕是全天下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她都要羞得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了。
此时,奉了寇黑衣命令去临安县衙报案的梁易已经带了临安府的两名巡捕、仁美坊的街子、铺丁等一共十几个人,挨家挨户的盘查起来。
他们就以那座有明显打斗痕迹的小亭为起点,先向一侧住户人家逐家户地走访盘查。
等那一侧的人家全都盘查过了,便查另外一侧。
至于河对岸,便是临安府衙和教场所在地,那边根本没有住户人家,自然是不用盘查的。
李师师本是好洁的女子,夏日里沐浴也方便,她本就是一日三浴的。
中午吃了酒,小睡之前,她就已经沐浴过了。
此时再沐浴一次,只是想……清理不该有的异样痕迹罢了,沐浴自然很快。
她匆匆洗了澡,换上内衣,着了外袍,便坐在妆镜前梳理秀发。
只是,往镜中一看,便是微微一怔。
李师师抬起手来,将铜镜上本来也不存在的雾气擦了擦,再仔细一看……
怎么……神韵气质,仿佛年轻了一些?
虽然不是很明显,可她对自己的脸是见惯了的,骤然发生变化,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年华流逝,最是不能回头,我怎么可能变得年轻了。
一定是因为我滋生了非份之想,心魔作祟,自我以为!
李师师恼恨地把象牙梳子,冲着妆镜扔了过去,“叮”地一声,正打在镜中那酡红的朱颜之上。
“叩!叩叩!”
这时,庭院门外,访查至此的铺丁,扣响了李家门上的兽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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