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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琼英把手从骊骅腰上收回来,逗一逗而已啦。她看着骊骅嘴角抿起,压住那一点点上翘的弧度,克制又矜持,但根据甘琼英这么多天细致入微的研究和观察,知道骊骅这是开心的体现。
财神爷开心就成,她从袖口摸出了那块玉环,亲自上前为骊骅系上。
“这个是陛下赐我的,据说价值连城,”甘琼英说,“这等金贵之物,正配我金贵无比的夫君。”
系好之后,而甘琼英微微后退一步说:“瞧,多配!”
骊骅低头看了一眼,却微微愣了下。
他抬眼看向甘琼英,先前那点隐秘的欢喜,像水上被戳破的泡泡,噗嗤一下,就散了。
骊骅已经掌管了公主府,知道公主府一切的东西,这玉环他并没有见过,但是确实看过图的。
在端容公主送出去的礼单子上面。
这东西,是她前段时间,送给金川质子钟离正真的生辰礼,怎么会又拿来送给他?
这样品相绝佳浑然无雕饰的玉环,绝不是随便能拿出一块的。
她日日都跟自己在一起,到底什么时候去见了钟离正真?
骊骅的心情一寸寸地沉压下来,低头看着玉环,轻声道:“陛下钦赐之物,公主转送他人本就不合适。”
骊骅说着,要去解下来,他才不要!
甘琼英却一把按住他的手,小声道:“陛下钦赐,乃是在你我成婚之后,本就是赐给你的,我一个女子,带这样大的玉环不相宜。”
“是我前阵子糊涂,将它不慎夹带着误送出了府,前段时间我不是去参加了一个宴饮,那时候便要回来了,重新换了络子,一直都没机会给你。”
甘琼英面上带着讨饶:“夫君不要跟我计较,我做的错事我都知道,你气我可以罚我嘛,这本就是你的,不要解下来。”
大概是那句“这本就是你的”,安抚了骊骅。
他们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这玉环之前是送给谁了。
甘琼英道:“大长公主的寿宴,陛下肯定也会到的。”
“自成婚以后,我们还没一同见过陛下,今次去西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姨母和弟弟一并见了吧。”
“夫君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不敢犯糊涂了嘛。”
甘琼英的坦白,确实把骊骅才毛躁起来的内心抚平了。
他同端容公主成婚那时候,闹得十分难看,成婚第二天就被打到重伤不起,如何能去宫中面圣?
皇帝显然也不想见他,只着人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给他,还专门派个内侍来敲打了他一番。
那些不开心的过往,骊骅很少去想。
如今旧事重提,本应是个解不开的隔阂,却因为甘琼英的直白和歉意,哀求地摇着他袖口的模样,就如水中滴落的墨点,很快消散不见。
骊骅不着痕迹叹息了一声,把袖口从甘琼英的手里拽出来。
神情还是很紧绷,却没有再去解那玉环。
甘琼英达到目的,喜笑颜开。
她就是要骊骅大张旗鼓地戴着,要不然怎么钓鱼。
她粘着骊骅,和他一同上了马车,启程朝着西山皓月庄行进。
车上,甘琼英也没有放松,她知道沟通非常重要,而且她怎么可能让骊骅带着不愉快的心情去皓月庄,那还怎么秀恩爱?
于是上了车,甘琼英脱了繁重的外袍,坐在了骊骅的身边,把甜角和满月都遣出去,亲自捏着金缕扇,给倚着车壁看书的骊骅打扇。
端容公主向来穷奢极侈,这马车大到能装下好几匹马,冰好的瓜果茶点,摆在磁吸的桌子上,无论怎样颠簸盘子都绝不离开小桌。
四周是软座,中间就奢侈地放着一大盆冰。
甘琼英把冰盆拖得近一些,哪怕是自己想要趴上去解暑,也并没有行动,只是一个劲像个殷勤的小丫鬟,用金缕扇将带着冰凉的风,扇向骊骅。
至于什么公主威仪,皇家脸面,要它能吃吗?能当银子用吗?
甘琼英姿态还能更低,莫说是打扇,洗脚也使得。
她想得非常清楚,她根本就没有将骊骅当成一个男人,或者说没有将他当成一个人。
一个给月二十万白银的老公哎,还给她盘活了好几间铺子了,日后进项绝不止二十万两。
这样的男人是男人吗?不是的,是神。
伺候神那叫伺候吗?
她和皇帝活命,最紧要的关键,都在骊骅这里。
她可不是像个小狗腿嘛。
骊骅却受不住她这般殷勤,这些日子越发看着她连脸面都不要地同自己示好,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
端容公主的厉害他领教过,凶名在外,行事邪佞,但是骊骅真没想到过,她当真对一个人好的时候,竟是这般模样。
骊骅不由得想,从前她都是这般追着钟离正真吗?
“好了。”骊骅不愿意再多想。
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如此,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甘琼英说:“公主何至于此。”
“至于,”甘琼英说,“夫君不开心了,当然至于。”
她用手背蹭了下鬓边,接住一点汗水。
骊骅叹口气,拉着她坐直,从怀中掏出了帕子,给她一点点地沾掉鬓边的汗水。
甘琼英看着他讨好地笑,骊骅望进她的眼中,一双灿亮的星眸有些晦涩。
“公主……对其他人也是这般吗?这般地不管不顾,放低姿态,只要对方开心?”
骊骅问完就后悔了,这又岂止是失言,这简直像是在诘问。
甘琼英却立刻摇头,看着他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对旁人自然是不会的。”
“我从前虽然糊涂,却也是公主啊。如何能放低姿态至此,那不是有损皇家威仪吗……”
甘琼英倒也没有胡说,端容的记忆之中,假意追求钟离正真,手段频出,为人不齿,却绝没有什么放低姿态。
骊骅闻言心尖一跳。
眸中晦暗更深。
甘琼英继续道:“旁人如何能同你相比?”
没人能一个月拿得起二十万两。
骊骅听闻她说的话,呼吸都跟着紧了起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微微摇晃的车厢,让他们时近时远。
骊骅看着她汗津津地笑着,精致的妆容并没有因为方才的出汗而花掉,反倒是如同浸透了蜜糖的梅子,透着一股子隐隐约约的甜香。
令人看了便口舌生津。
她对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骊骅一直在想。
若当真是见色起意,那他这张假脸,竟是让她如此满意吗?
她也追着钟离正真过,若是她知道了他真正的模样……她会喜欢吗?
骊骅想到这里,惊觉自己在想什么,被针扎一样迅速遏制。
他露出真容会死的,一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是他所谓的父亲给他最高的宽容。
骊骅一时间心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逆反心理。
他凭什么不能以真正的模样活着?
见色起意又如何呢?
色也是他,意也是对他,又有何不可?
他看着甘琼英,视线垂落在她小巧透红的鼻头,魔怔一样随着马车的颠簸,向前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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