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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着雨,逃。
公羊举湿漉漉的模样,在泥泞的土地上狂奔,他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的靴子上会沾染这么多泥巴,更没想过会像今日这么狼狈,眼前是一座城,即便是大雨,城中仍然辉映着民间的万家灯火。
“到了,到了,到了百姓的家中,就算是李氏也不好对我动手,他们再疯也不会在城里动用大法力。”
公羊举面容发苦。
他想飞,可是他不敢,半点儿不敢动用法力!
脑海中想着刚刚的一幕幕。
这三月来,他们在单名州府聚集人手上千人,其中炼虚境十六人,化神境四十二人,余者则是元婴、金丹。这也是随着雨伯和班输傲前来后,他们巨大的声望吸引来的强者。
也真应了秋月真人的话,强大实力的面前,人心会变,包括他。青皇朝这么大,此来的所有人,谁没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有着光辉的事迹和强大的过往?
在他们看来,青云府李氏绝无生机,况且西境高手还有三日才能回来。
而他则带领着八十余修士,杀向了李氏北部冰山。
“三个月的谋划,怎会落到如此境地,怎会如此?”
磅礴大雨淋落在公羊举头上,城池越来越近,从刘海落下的雨滴模糊了他的视野,让他双目通红,灰败的面色中夹杂着恐惧。
他们整整谋划了三个月,他们的每个人的身上都下了咒,只要胆敢泄露秘密,便心魔侵身,死无葬身之地,只要出了他们所在洞天,便是想泄密也无法泄密。
这对李氏而言,是一场突然而来的袭击。
可到了北部冰山,一切都变了。
北部冰山有着青云镇妖、银月两个李氏支脉,这些年他们得知情报,在冰山之上充其量不过是李氏不足五十岁的小辈在修行,和李新日、李新绝、李止静三人。整个冰山之上,化神境修士只有平平两人。
而他们此行众人,他一位炼虚。他出自金吾卫,一手正统道家法术,法身化龙可陨万物,不论班输傲那等绝世妖孽,自问也不差于炼虚境中大多数人。他曾和金吾卫东海斩妖,灭去魔门,乃至于金吾卫合体境修士共战海族妖圣而不死...
这一生,尤其是这几百年来,他遭遇过太多这等足以令世人传扬的伟事。
在他麾下八十高手,无一易与之辈。前来三名化神中,甚至有一人曾在中原受破封而出的魔头所困,魔头要炼一郡之人为己所用,以破炼虚,却败于此人之手。另外两位化神稍微逊色,却也威名赫赫,战绩不菲。
其下元婴境、金丹境修士,或是称霸一方,或是以天才之名扬州府,或是为一方圣者青睐,皆是世间豪杰,未来不可限量。
他们八十人,莫说是要灭一座冰山,便是在西境之地,凭借着各显神通的本事,都能令巫族应接不暇。
可偏偏一座冰山。
一座被突袭的冰山...公羊举不愿回想,可在冰山上发生的一切,却依旧化作了恐惧,植入了他灵魂的最深处。
那是一个孩子,在夜雨中漂浮在冰山半空,朝着他们阴恻恻地笑着。
然后随着整个冰山上,银月一脉的人在夜雨中现身,李止静唤出了‘天妖符种’中的妖兽,李新日化作太阳如日出东方,李新绝隐没在影子里。
他亲眼见到那个孩子,化作不可名状之物。
饕餮!
诡术山真神之下四道白袍之一的,饕餮!
那是曾经镇仙司几大势力,多名炼虚都无法匹敌的...噩梦。当初诡术山中,若非是真吾背叛,镇仙司全员都要陨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为什么要来青云府,我为何要来?”
公羊举没了以往心中的乐观,他无法将遇见饕餮时的恐惧挥散,这也是他此生第一次...逃跑,毫不犹豫地逃走,把屠杀留给了身后。
八十人,整整八十个能在世间任何地方受人敬仰千百年,名声大噪的强者,在饕餮面前,绝无生机。
“青云府的雨,真冷。”
公羊举伸出手去,接着青云府的雨,心中只剩下无限悲凉,忽而他骇然转过头去。
“啪嗒...啪嗒...”
同样的声响,脚步轻浮。
幸运的是,来人是和他同样境遇的一名道友,千面剑客,虽然已经易容,可公羊举能够分辨对方的气息。李氏没有追来,那就证明李氏虽然早有准备,却分身乏术,他们有很大的机会逃离。
不幸的是,这位世人称‘见其剑光,无人生还’的剑客,连纳戒都已经消失不见,额前代表着本命飞剑的印记,也消失无踪。而千面剑客的身后...和他一样,近百人出无人归。
“我们中计了,李氏不知通过什么手段,知道了我们的一切。”千面剑客和公羊举并肩而站,青云府的雨冰寒刺骨,让千面剑客的身体在发抖。
公羊举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同境之人成为落汤鸡。他们麻木地朝城中隐藏,公羊举失神问道:“你碰到了谁?”
“不知道。”千面剑客失魂落魄,“仙武洞天里,有一个没有脸的人,他的身体里气息诡异,尸气、魔气、丹药之气、傀儡之气。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缺陷,甚至没有灵魂。”
“我路过了一座洞天,李氏大抵是不会追来了,那里也发生了战斗,是大战。七个不会死的人,将我们的道友困在了结界中,七座图腾。”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缓缓踏入了城中,炼虚之境凡人常人不可窥探,越过了守城的兵卫。
公羊举和千面剑客第一次发现,恐惧是要通过闲谈来驱散,然后所有的噩梦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雨伯,和昊穹圣师,也没现身。”公羊举轻描淡写一句,让两人沉默了片刻。
千面剑客朝前走,左右是依旧燃着明灯的百姓之家,他昂首望着天空的大雨,长吐出一口气,“他们和我们一样,不知道这场雨夜中,遇到的是什么。”
“我们以为李氏的高手全在西境,其实...”
“真正的高手,从来都在青云府。”
......
“雨伯,雨伯!!!”
暴雨声中夹杂着呼喊声。
云空两尊菩萨,境道菩萨三头六臂,佛魔双气,身后佛魔盘化作大日黑轮,巨大的菩萨像狞笑着隔空伸出手去,抓捕着手段百出,企图逃离的众多修士。
这些修士的法相在境道菩萨面前,就如泥捏的一般,只散发着两种充满矛盾之法的拳头下,轻易就会被破去。云空中光彩四射,从雨夜变成了七彩斑斓的雨。
可这些炼虚之下的修士,又如何逃得过在世间传扬炼体佛法的境道菩萨?
于是干脆不要法身,疯狂逃命。他们就像是一群蝼蚁,在巨人伸出致命的手指下疯狂逃命,跑得快的暂时安全,企图逃过巨人的耳目,到巨人因为身躯庞大而无法触及的犄角疙瘩。
跑得慢的,慌张地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
另一尊菩萨,充满威严,佛道梵音和佛火遍布云空,其道青山,镇压世人。渡世菩萨佛音影响世人魂海,佛火侵体渡世人去往往生,既已沾染,炼虚手段无法祛除。
“雨伯,救命!”
秋月真人惊呼,当年连李想空间规则都无法规避的佛火,他哪里躲得过?如今他肩头左右三把火,身体上爬满了如蛆虫一般的佛道梵文,焚烧着他的身体和灵魂,让他疯了一般仰天呼喊。
可是云空之上施雨之人,明明凭借雨滴勘察青云府万事万物,却像是被人捅瞎了双眼,刺破了双耳,毫无回应。
他慌张地拍着肩膀上的火,道境的青山法施展重力,让他连踏入炼虚空间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身后传来锁链的哗啦声,和女子慈悲中略带邪恶的声响。
“没用的,渡世菩萨的道,除了同境无人能破。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揉碎了我的忠告,你会背负着他们所有人的罪孽,去到十八层地狱。”
四周人在逃,头顶那尊恐怖的渡世菩萨像化作星星点点消散在雨夜之中,连带着云空中数不尽的佛火和梵音都消失不见。一切只发生了几个弹指,可也让他们这些杀向功德城的修士溃败,仓惶求生。
秋月真人惊恐回头。
扎着双马尾的黄裙姑娘,拖着一条长长的玄色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是双目中闪过一丝清明又随着链子散发光辉沉沦的佛道合体大能。
“是你...是你...”
秋月真人倒退了一步,功德城所在的地方有一片红叶,给了他们一次逃离的机会。那时,他就知道,李氏绝对有所准备,可他却不敢将红叶示人。
他怕那片红叶扰乱了军心,身体里的佛火在作怪,不...不是扰乱军心。
李氏给了他们一次逃跑的机会,可是秋月真人清楚地知道,既然李氏知道的这么多,那么李氏必定知道,他是此次行动的发起人,无论如何他也绝无活路。有雨伯在,有这么多强者在,即便李氏如何抵抗都绝无活路。不管死多少人,他秋月必不能死。
他更无法忘记在李长安面前的那一跪,他恨不得将李氏斩尽杀绝,让李长安为奴日日向他跪拜。
他丢掉了那片叶子,隐瞒了一切。
只是当李狂花拉着代柔师太前来的一刻,一切都变了,断绝了他的生机...
“渡世菩萨的佛火,能唤醒人心,我家老祖让我超度你,向菩萨忏悔,你能轮回转世。”李狂花听话极了。
可秋月真人刚刚愧疚的目光,却忽而变得狰狞。
肩头三把火没拍掉,他疯了一般唤动法力,朝着李狂花扑来,“你让我们逃?可笑!!!”
“你凭什么当菩萨,凭你身后牵着的庵中妖妇?”
“李氏危害皇朝,危害世人,李氏藏污纳垢,十宗罪全然是真,我为皇朝效命,为天下效命。”
“天下人都应诛李氏而后快,他们为国而死,我何来的下十八层地狱?”
“我当享太庙!”
被佛火和梵文侵蚀而腐烂不堪的炼虚空间,将李狂花困住。
李狂花面色微变。
倒不是因强弩之末的秋月真人色变,而是秋月真人不知何来的执念,连代柔师太的佛法都无法度化。
旋即也不多想。
身后佛魔盘分化对半,无数触手伸出,她脸上爬满魔纹,目光逐渐变得阴桀,“不用佛法,我同样能将你渡去十八层地狱。”
大雨磅礴影响整个青云府的云层之上。
两双目光正注视着青云府下的屠杀,此来青云府上千人,在同时行动的一瞬间,遭遇着同样的场景,崩溃逃亡。
身着蓝袍的雨伯未有寸动,秋月真人和底下这些人的结局,他不在乎。
身前。
是一座燃烧着焰火的高塔,以及坐在第九层塔尖上的黑雾人,黑雾人一条腿随意垂落,另一条腿踩在塔上,将手放在摆在膝盖上好托住下巴,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高塔内的人,沐浴着天火神树。高塔上的黑雾人,身周空间化作一块块碎裂的镜面。这两者,都散发着半步合体的气息,距离破境一步之遥,却也如遇天堑。
雨伯目空一切,就像是无视这场大雨是否会淹没整座青云府。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在冰山之下,不可名状的饕餮。
他深吸了口气,终于稍微看了眼高塔,“你盯了我很久。”
黑雾人老实,声音沙哑,“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雨伯,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你永远留在青云府。”
这等诳语雨伯不放在耳中,他自说自话,淡淡道:“饕餮果然在你们李氏,当年一点圣僧和真神假战,而后破了道种,把饕餮交出来,我自然会离开。”
只是他言语间,看着整个青云府的诡异,眼中那丝贪婪,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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