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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啊!”徐母呻吟一声,瘫坐在地上,拍打着土地,激起不少的灰尘,放声大哭了起来。徐平拽她起来,“娘,别哭了。”
徐安也去扶她,暗自抹着眼泪,她忘不了她娘说要卖了她的话,可若是不卖了她,大哥真的要坐牢怎么办?
刚才的争吵中,徐令带回来的红枣滚落了一地,有的还被踩碎了。
徐令站着缓了一会儿,才弯腰把枣都捡起来。
现在他已经没那个心情分枣了。
一家人心情低落,或哭或发呆,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快,天色就黑了下来,又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登门了。
来人正是顾迢的爹和大哥。
顾利田缓视小院,眼皮子下面直跳,恨铁不成钢地举起锄头就要打徐令,“你这个混账!你真是害死我闺女了啊!”
他听村里人说王氏到徐家要债,讨不上来债就要卖了顾迢和大丫,刚从地里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就跑了过来。
“顾迢,出来!”顾利田把顾迢喊出来,“我今天要把她俩给带走!你自己闯出来的货你自己想办法去吧!卖谁也轮不到卖我闺女!”
顾迢抱着大丫走了过来,大丫一看见徐令,便伸着小手要他。
小丫头才一岁多,还不记事,从前那个爹爹待她的不好,她似乎全都忘记了,只记得现在的爹爹会温和地跟她说话,许诺她很多东西,偶尔海会附在她耳边给她讲故事。
大丫喜欢爹爹,她小脸因为哭泣而胀红,看起来委屈极了,一个劲地喊着:“爹,爹!”
徐令心都快碎了,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要抱大丫,顾大良拦在徐令身前,瞪他道:“你还有脸抱她!”
见人挡住徐令,大丫哭的更厉害了。
这时,顾迢轻声道:“哥,你让他抱抱大丫吧。”
顾大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妹妹,“我和爹要带你回去,你还让他抱孩子干什么?”
顾迢垂下眼睫,“他毕竟是孩子的爹。”
顾大良气的鼻孔都张大了,“要不是这王八蛋趁你掉水里……”
“好了!别在大丫面前说这些!”顾迢声音提高了些,把大丫送到徐令怀里,大丫一下子抱紧徐令,先是大哭两声,随后慢慢止住了哭声,她信赖地趴在徐令身上,似乎忘记了这个男人曾经带给她的痛苦。
顾迢看着这一幕,眼睛里闪过伤痛,她流下眼泪来,又伸手去擦。
徐令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自己憎恨的人,却被自己深深保护的孩子所信赖,这种矛盾的痛苦,让顾迢根本没办法从心做出选择。
离开徐家,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可她如何能抛弃孩子离开呢。
顾利田也不忍心,抱着头蹲在一边唉声叹气。
徐母刚想哭嚎像平时一样耍赖,徐令就察觉到她的意图,让她安静下来。
他抱着大丫走到顾迢面前,再一次郑重地问道:“顾迢,我是真心想要改变,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把债还清,如果我做不到,到时候我会与你和离,让你带着大丫离开。”
“可以吗?”
顾迢眨着模糊的泪眼,似乎想要看清楚徐令的表情。
可是不等她看清楚,徐令把大丫送回她怀里,走到顾利田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
“从前是我对不起顾迢和大丫,爹,我是真的打算做个好人好好过日子了,你就再信我一次吧!”
徐铃忍受着这一切,承受她不应该承受的屈辱和愧疚,然后新生。
这就是她顶替别人活下来的代价么?
徐铃不知道。
可她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开始做徐令了。
顾利田默不吭声,顾大良问他道:“你说你要改好,可三个月,你上哪弄到四十两银子?”
徐令道:“我会想办法,我不怕吃苦!”
“这可不是你吃不吃苦的事情!你知道一家人种一年地才能收多少粮食,全卖了才能赚多少钱吗?”顾大良咄咄逼人。
徐令卡壳了。
他之前根本没好好过日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顾利田不再沉默,他道:“你去码头吧,找个工头给人扛包,看谁要你,只要肯吃苦,再动动脑子,说不定能赚到这些钱。”
“你别在家里待着了,出去吧。”
莲花湾子有大江流经,在镇上,还有很多漕运码头,这江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但是流经很多地方。愿意出去的人,靠着这条江做水运生意能够养活一家人,不愿意出去的人,靠着这条江种地也能养活一家人。
徐令一口应下,“好,我出去。”
顾利田见他听劝,神情也宽慰了些,他站起身,可腰却直不起来了,似乎气势都弱了很多。
他问顾迢:“你是想现在跟我回家,还是想再信他一回?”
顾迢紧紧地抱着大丫,轻声道:“爹,我不回。”
顾利田深深叹口气,“好,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明天,”他转过身子看着徐令,“明天你就离开家,别管去多久,赚着钱再回来。”
只要徐令不在家,他总有法子求着王氏别拿徐家剩下一家子撒气。
徐令也明白他的意思,暗中心酸。
顾利田又交代几句,不愿意多待,带着顾大良就要离开。
徐令把弄脏的枣子一股脑兜给顾大良,顾大良有些诧异,想了想,犹豫一会儿,只抓了两把子走。
家里就剩下徐家一家子人了,家里连蜡烛都没,只能就着月光,徐母哭哭啼啼去做饭,把剩下半瓢面全都做成了饼。
这饼却没到徐家人的肚子里,是要留给徐令明天路上吃的。
徐令却不许,强迫着一家子人跟他把饼分着吃了,又一起吃枣。
枣子很甜,不过混了眼泪也没那么好吃了。
这一夜很漫长,又有些短暂。
第二天鸡鸣三声,天还没亮,徐令就起来了。
他一起来,顾迢也起来了,给他提着昨天晚上装好的包裹,陪同徐家人一直把徐令给送到村口。
徐令把家人看了又看,他刚习惯,又要离开。
话到嘴边,却只是叮嘱徐平和徐安别学他做混事,照顾好后院的菜地,照顾好娘和嫂子。
叮嘱徐母别哭了,当心哭坏了眼睛,也别去捡人家衣服了,等他回来,一定给他们都买新衣穿。
轮到顾迢,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拍了拍顾迢的肩膀,嘴唇动了两下,转身穿过那条木桥,离开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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