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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间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铁锁,被米子涵一剑就劈开了,门缓缓的拉开,火光映照下,缩在隔间里的,竟然是一个人。那人被这光线刺了眼,也被吓着了,两手捂住眼睛,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跟在米子涵身后的手下都惊呆了,谁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想都不敢想,更没一个敢出声。以往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也抓过,但从没有今天如此诡异。
简禹轻轻碰了碰站在门口的韶华,看一眼身后众人,低声道:“都退远一些,保持安静。”
韶华猛然醒悟,连忙退后,一直退到了院子边缘。
此时此刻,米子涵身上的愤怒和悲痛聚集在一起,他是个一贯坚强冷硬的人,现在一定不希望旁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白越让众人手里的火把都拿到阴影上方,抬手制止了米子涵要过去的动作,隔间里的人不知情况如何,身体状况还是其次,关键是精神状况,如果米子涵过于激动,可能会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米子涵现在对白越言听计从,白越一抬手,他就忍住了激动的情绪,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
白越慢慢走近,在格子间门口蹲下来,柔声道:“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听见白越说话,那人抖得更厉害了。
此时离得近,白越已经能看清楚了,这果然是一个少年人,男性,虽然瘦得可怕但身高竟然还不错,这隔间对他来说太小了,在里面站是肯定站不起来的,就连坐着估计也直不起腰背,十分受罪。
但是白越竟然有一点欣慰。
少年听见了她的声音很温柔,和这些日子一直的呵斥责骂不一样,慢慢的放下了手,看了过来。
白越温和地看着他,手在背后,朝米子涵招了招,然后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米子涵瞬间懂了,立刻就蹲了下来,和白越一样,也蹲在了隔间门口,和少年的身量持平。
他睁大眼睛努力地看,但是隔间里是昏暗的,而且少年蓬头垢面,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泥污,看不清五官。
“里面太小了,我们出来好不好。”白越说着,慢慢伸出手去,但是并不直接去碰少年,只是将手放在少年够得着的地方。
时间漫长过去,但是无人说话,也无人动,大家都这么耐心地等着。期间陈年还想挣扎,被韶华一掌拍晕了丢在地上。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坏人都被打跑了。”简禹在一旁听着白越温柔哄人,思维发散出去,觉得以后可以放心把家里孩子都交给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向白越伸出了手,白越丝毫也不嫌弃他那手上脏污,握住之后,微微用上一些力气往外带。
米子涵连忙伸手护在少年头顶,免得他撞上木板。
少年在一个狭窄地方困久了,不太适应外面的宽敞,白越扶着他轻声安慰着,替他揉捏着手脚上的关节,半晌他才站直了身体。
米子涵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既想过去仔细看一看,又不敢。
少年的视线缓缓移动,突然落在院子里打晕丢在一起的陈年夫妻身上,少年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叫声,一把抱住了白越,将头扎在白越肩膀上,喉中发出含糊的害怕的声音。
牲口棚里本身就难闻,少年身上更难闻,他比白越还高出半个头,这么猝不及防往前一扑,差点把她扑倒。
简禹本是站在棚子门口的,脸色不由一黑,抬腿便往里走。
这么大个子,就算少年也是个男人了,还不知真实身份是敌是友,这么搂着白越成何体统,更不安全。
白越也是一脸惨不忍睹的模样,但一边连连摆手让简禹稍安勿躁,一边轻轻在少年背上拍着。
“别怕,别怕。”白越道:“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不会伤害你了。哥哥来找你了……哥哥会保护你的……”
米子涵看了一眼简禹,满眼愧疚,这少年若真是自己的弟弟,那他欠的这个人情,何止天大。
一句哥哥,少年好像突然怔住了,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白越朝米子涵勾了勾手,米子涵慢慢地靠过去一些。
白越将少年乱七八糟的头发给撩在脑后,露出一张清瘦的脸来,少年的目光落在米子涵脸上,米子涵动也不敢动。
这少年,虽然满脸泥污,可是火把光芒下依稀看得清楚,那双眼,那口鼻,那眉毛,正是白越画出来的模样。
他找了十二年,去了无数的地方。可谁能想到,几乎每日都要路过的地方,本该锦衣玉食的弟弟竟然就在眼皮底下,痛苦的辛苦的,像是牲畜一样,被人折磨打骂,挣扎了十二年。
米子涵轻声道:“子扬,我是哥哥,你还记得我么?”
少年愣怔半响,突然啊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米子涵再也忍不住了,一步上前,将少年紧紧的搂在怀里,十二年的追寻,失而复得,就算是心肠再硬,也忍不住湿了眼角。
“比我想象的情况好。”白越低声对简禹说了一句,终于走出牲口棚,然后忍不住的开始用帕子擦脸,擦头发,擦手,然后无奈地放弃了。
相较简禹只是沾了一身味道,白越像是从养猪场里滚了一圈出来的模样。
简禹从一旁的下人手里拿了水,帮她擦脸上的污渍,不由地道:“这话怎么说?”
“你看他能站直,四肢我大致检查了一下骨头没有什么问题,他这么高的身量,如果一直在这么低矮隔间里,现在肯定已经背脊畸形,双腿萎缩了。”
简禹想想有理:“所以你觉得他是最近才被关进去的。”
“我觉得是。”白越道:“很有可能是前阵子被米子涵发现后,他们紧张害怕,才关进棚子里的。但之前一定也生活在恐吓中,所以精神方面多少有些问题……呼……”
白越终于忍无可忍:“不行了,我要被自己熏死了。米子扬找到了,后面的事情咱们就不用管了吧,我想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
这事情牵扯到了米子涵的父亲的姨娘,虽然是绑架案,但也是家务事,家丑不可外扬,是问都不合适多问一句的。
见米子涵兄弟俩抱着哭呢,简禹对韶华低声叮嘱两句,便带着白越悄悄走了。
白越是个真不在意奢华讲究的人,但是真的爱干净。面对尸体现场再脏乱恶心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但是现在事情解决了,便立刻一下都不能忍了。
好在简府里热水时刻都是备好的,佩琪这些日子被折磨得已经习惯了各种情况,血淋淋的都见过,何况是臭味熏天的呢?
“小姐,您这是跟少爷馋了?自己去逮猪了么?”佩琪一边往水里丢花瓣,一边发出灵魂的疑问,只觉得主子真会玩儿。
“想玩么,下次带你一起去。”白越翻了个白眼,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扒了,也不顾怀里袖子里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泡进了浴桶里。
“不太想。”佩琪捂着嘴偷偷摸摸笑一下,然后收拾地上的衣服。
“哎,对了。”白越突然想起什么:“别的都拿走,我衣服里有一块绣了牡丹花的香囊,那个给我放在桌上,别和其他的混了。”
佩琪捏着鼻子挑挑拣拣的,拿出一个香囊:“是这一块么?”
白越泡在水中,舒服地叹一口气,顺手接过来:“是啊,别说小姑娘手还挺巧,嗯……你们这些小姑娘,手都挺巧。”
无论小姐还是丫鬟,这年代女红是必备技能,其实只有白越不会罢了。
白越将香囊摊开在自己手掌上看,牡丹花枝繁叶茂,层层叠叠,雍容盛放,角落里,绣着三个字,米子欣。
佩琪还在絮絮叨叨:“我的手一点都不巧,是小姐你……”
话没说完,白越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一个激灵,挺直背脊就想站起来,然后刚一用力,脚下正好踩着毛巾一滑,摔进了浴桶。
“咳咳咳,咳咳咳……”白越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浴桶里。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佩琪大惊失色忙去捞她。
“没事,咳咳咳,别管我……”白越不让佩琪管,一个劲儿地挥手,连声道:“去喊少爷,快去喊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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