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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见吗?唐执像是被这四个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极快褪去,看得人不忍直视。
师父、师娘、师兄、师姐……无数熟悉的面容从唐执的眼前划过,每一张面容都拼命诉说着什么,熟悉的声音一道叠着一道,构成了重重的声轨,压得唐执喘不过气来。
他敢见亡者之魂吗?
他配吗?
八品魔修突然出现时,唐执软弱得只会趴在地上做个软脚虾!魔修仅靠神识压制,就可以让他这个不足二品的修士跪在地上涕泗横流。
他是个软蛋!是个怂货!是个废物!
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他救不了任何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杀,死状凄惨,而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是举起武器反击?
这些天他在噩梦中反复被折磨,他痛恨魔修,但更痛恨无能的自己!
他痛恨自己为何没有在过去的六年里好好修炼,为何总是缠着师姐讨要零食,为何总是磨着师兄带他下山,为何永远把师父布置的修炼功课减半执行……
他自以为天塌了有师父和师娘顶着,他甘愿在所有人的庇护之下做个没心没肺的老幺。
他甚至腆着厚脸皮,说别人的苦修都是想不开,都是不豁达,不如他活得通透明白。
哈,可笑至极。
唐执,你个蠢货,你敢见他们吗?
你配见他们吗?
你现在挥舞着大刀喊打喊杀,不就是仗着对面的“魔修”只是个三品,不就是仗着自己身在天行盟中不会被魔修真的拍死吗?
唐执……你简直无可救药。
平俊华:“唐执!”
唐执不明白平俊华为何要用这样凄厉的声音呵斥他,他的耳朵闷闷的,有点听不清周围的一切。
他踉跄着走了两步,想要捡起地上掉落的大刀,但那把刀被人用法术卷走了。
哈,看见了吧唐执,你弱到连自己都杀不掉,还想杀魔修?
平俊华眼中闪过危光,慢慢靠近唐执:“唐执,不要陷入执念……”他近乎惊恐地望着唐执的脸,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正在流泪。
流的是血泪。
殷红的血从瞳孔落下,划过他清瘦的面颊,触目惊心。
平俊华听闻修士心境不稳,将会陷入心魔,从此终生无法突破,宛如废人。
前几日的唐执只是极端痛苦,日日梦魇、落泪,但今日的唐执俨然变得麻木怔然,他的眼神、表情、动作……都透露着耄耋老者般的死寂和无望。
平俊华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一时间僵在原地。
在他身后的刺槐默默向前走了一步。
赵一粟听到了刺槐的叹息声,很轻,但却真实存在。
她看见刺槐用法术点亮了鬼面旗。
重伤未愈的他强行催动旗子,脸上闪过痛苦之色,但他动作不停。
平俊华觉察到法术的波动,回头道:“不可!”
刺槐的鬼面旗上的幻术,连王破虏那种强悍的体质都会被反噬,唐执只是个一品的低阶弟子,精神力连王破虏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若是直面刺槐的鬼旗,定会被伤及根本。
刺槐显然不打算听他的,平俊华想要出手阻止,却被赵一粟给拦住了。
情急之下,平俊华与她大打出手:“让开,唐执会死的!”
赵一粟:“唐执已经陷入了心魔,若是不赌一把,他活着还不如死了!”
两人交手时很默契地避开了唐执和刺槐附近的位置,以免他俩被五品修士的法术冲击力波及。
双方过了几招,平俊华回头看见刺槐的阵旗已经完全启动,而唐执显然已经陷入幻境之中,只得认命般收了手。
“赵一粟,这俩人要是出了事,你要担一半的责!”
他反手薅住了赵一粟的衣袖。
方才他是想撵人走,现在是说啥也得把人留下。
赵一粟瞪眼,到底还是没跟他吵。
只是短暂与平俊华交手了几招,赵一粟却觉得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疲惫感。她知道这是仅剩的半颗内丹给她带来的影响。
这种负面影响似乎随着内丹缺失的时间变久,开始越来越明显了。
她暗自调整着呼吸,刚恢复平静,就听平俊华说:“你看,唐执的表情……”
赵一粟抬头望去,在唐执的脸上看到了跟王破虏一样的表情。
那是陷入幻境中的,悲伤到极致,却又带着眷恋的表情。
++++++
眠仙楼内。
王破虏缓缓苏醒,屋子里春夏、代桃、庞才问都在,连郭半农都抱臂靠在窗边站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郭半农是第一个发觉王破虏苏醒的,不知道为何他能感受到王破虏身上传递过来的悲伤,两个人隔着半间屋子的距离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你还好吗?”郭半农问。
“呃,挺好的。”王破虏顿了一下:“要不你语气再傲一点、冷一点?你这么跟俺讲话,怪不习惯的……”
郭半农:“……”呵,看来是好了。
春夏和代桃都靠近了点,一个递丹药,一个送茶水,搞得王破虏受宠若惊,两眼瞪得溜圆:“俺真没事,好得很,就是受了点伤,有赵师姐给的九品丹药,俺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庞才问忽然插话进来:“王破虏,你在幻阵中看见了什么?”
空气沉静了一秒,春夏和代桃想回去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一个用眼神狂骂他,一个将担忧的目光落在了王破虏身上。
人人都有心魔,都有不想开口的过往。
王破虏很明显在幻阵中看见了悲伤的过去,大家都知道他出身穷苦,不想揭他的伤疤,偏庞才问这个愣头青一下就问出了口!
春夏:“你……”
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显得有些笨拙。
王破虏苦涩一笑:“没事,俺就是看见了阿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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