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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量着这船上的准备情况,萧宁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宫雪姑娘,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诗会之中,能够拿到什么像样的名次。
说白了,她应该完全没有抱半分希望才对。
不然的话。
若是她真的有心来参加这诗会,就这般状况,她应该也很清楚,自己是百分百夺不了魁的吧。
一般来说。
前来参加诗会的花魁们,目的大致就两种。
要么就是为了夺魁,要么就是为了在这诗会之上,一展芳华,想要通过诗会,搏得一些名气,以便拉拢更多客人。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你的准备至少得充分,把自己最吸引人的一面展现出来!
可反观这宫雪的楼船和打场者,说白了,一没有办法夺魁,二没有办法搏得名气。
甚至还会因为宫家人的身份,被骂个狗血淋头。
就这样的状况,出来前来参加这等诗会,毫无疑问,对其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宫雪本人呢?
她本人也不像是那等没有脑子的女人,想来一早就应该能想到后果才对。
既然是这般,她又不企图在这诗会中,能够得到些什么。
甚至都不曾为这诗会,做丝毫的准备。
那么,她今天来这诗会,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
萧宁的脑海之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了今夜,对方义无反顾,在自己被整个诗会取笑的时候出现,邀请自己登船的场景。
不是吧!
总不能说,这宫雪姑娘今日前来,就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想到这。
萧宁立刻就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那李七柒是教坊司的人,宫雪也一样!
所以。
她很有可能,一早就知道了这李七柒的想法和计划……
尽管说,这听上去有些异想天开了些。
可是,真的很有可能,今日这宫雪前来,就是为了来帮自己解围?
“宫雪姑娘,我观你这楼船,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打扮,这可不像是为了诗会,特意准备的。反正有些像是,临时随随便便找来凑数的。”
“还有那打场者,虽然姑娘的名声是差了些,但若是想要找几个打场者,只要愿意花些银子,总能找到的。”
“可现在,宫雪姑娘船上,一个打场者都没有。看上去,姑娘似乎对这一切,没有做丝毫的准备。”
“因此,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姑娘对这诗会,完全无欲无求,甚至都不曾做丝毫准备。那今日来这诗会,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宁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他依旧要确定一番。
宫雪那边,还在翻箱倒柜的找着酒。
终于。
再又打开了一个吱嘎作响的木质箱子后,她总算是在里面,搬出了一坛酒。
酒坛显得很是劣质,想来,这酒水也真如她所说,就是纯属买来凑数的。
“啊?”
宫雪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萧宁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的,细细打量这个男人。
这个今夜,在那等情况下,义无反顾的为自己挺身而出的男人!
嗯。
果然,这个男人跟传闻中所说的一样,样貌确实少有人能敌。
至少,这么多年了,宫雪还真的没有见过,比眼前这男子更英俊之辈。
哎,单是这么一看,这昌南王也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般,那么令人讨厌啊。
事实上。
对于昌南王萧宁,宫雪一直以来都是一种嗤之以鼻的态度。
在以往被抄家前,宫雪从小就受着忠君报国、仁义礼智信等各种正向的教导。
这等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她,眼界一向都高的很。
她所欣赏的,是那等才学人品各方面兼备的青年才俊。
对于萧宁这等恶名远扬之辈,她虽然不至于提了就直皱眉头。
但打心底,是绝对不会瞧得上这等人的。
宫雪一向都是心高气傲,眼界极高的存在。
哪怕时至今日,在教坊司受尽了磨难,这一点都未曾改变。
也正因如此,在教坊司,她卖艺不卖身,对于那些男人们,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看不上眼的。
不然,凭借她的姿色,也不至于在教坊司呆了五年了,依旧混的如此不堪,甚至还要面临着被赶出教坊司的危机……
对于萧宁呢?
很显然,在今夜之前,萧宁在宫雪的眼中,跟那些整日出入教坊司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加的不堪。
她之所以下决定帮助萧宁,也仅仅是为了帮助清流,帮助大尧的朝局安稳罢了。
萧宁这个人,她可不想有半点过多的接触。
她甚至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打算。
今夜,在将那萧宁接到自己的楼船之上后,自己就随随便便找个理由,把对方请下去。
尽可能的不要跟对方产生一丝一毫的交集,免得其再想太多。
至于跟对方坐下来,聊聊天,交交心,那就更不可能了。
可谁曾想。
今夜。
萧宁的举动,是真真切切的出乎了她的预料。
至少,当萧宁敢于在当时那种局面下站出来时,就已经说明了这个男人,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
因此,宫雪心中,那想要将其赶紧送下船的想法,倒也就没有那般强烈了。
听着萧宁的问话,宫雪抬起头,打量着萧宁。
就发现对方的目光,也笔直的朝着自己投射而来。
这男人的目光如炬,似乎带着一等穿透性的尖锐。
就这么一个对视,宫雪总是觉得,自己是一切似乎就已然被对方看穿了一般。
“嗯,因为我很清楚,就算是做了准备,肯定也不会拿到什么很好地排名。所以,就是单纯的来凑凑热闹罢了。”
宫雪自然不会说,自己前来,就是专程为了解救萧宁……
于是,便随意编了个理由。
“哦?真的就仅仅是来凑个热闹?”
萧宁注视那宫雪,语气听起来有些耐人寻味。
这更是给了宫雪一种,对方什么都明白,只是单纯的不想揭穿自己的感觉。
除此之外,宫雪还惊讶的察觉,跟萧宁说话时,他的言行举止间,似乎还带着一等莫名的压迫感。
一般来说,宫雪只有以往,有幸见到那些京城的权臣们,与之交谈时,才会有这等感觉……
“难道,宫姑娘对于这花魁之位,真的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萧宁又补充了一句,目光始终锁定在对方的面容之上。
这是一个萧宁惯用的谈话技巧。
在与对方交谈时,时刻注意着对方的神情,进而通过对方的神情,分析对方的心理状态。
很多时候,人的嘴巴会说谎,但眼神不会,表情不会,内心更不会!
“这?”
此话一出,宫雪先是愣了一愣,接着便沉默了。
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转瞬即逝的功夫。
尽管说,她掩盖的已经很好了。
但萧宁还是在那么一瞬间,从她的目光里看到了那么一丝,不甘。
亦或是,期许,渴望!
“要说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洛陵第一花魁的名号,岂是那么容易争夺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小女子很是清楚,这个名号对于我而言,是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存在。”
她一副平淡的样子,平静回答道。
只是,萧宁知道,她只是看似平静罢了。
从她的眼神里,萧宁可以看出,她内心之中掀起的波澜。
以及她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渴望,和那份无力!
是啊。
要说对于这洛陵第一花魁的名号,宫雪又怎么会没有期待,没有渴望,没有想过争取呢?
自从进入教坊司之后,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前往北境!
回到战场之上,亲自去寻找,那北境三郡沦陷的真相。
去还给自己的父亲、胞弟一个清白。
而想要做到这一切,自己就必须离开教坊司。
离开教坊司,除了能够得到皇帝的大赦之外,唯一的途径,就是拿到这洛陵第一花魁的名号。
如此这般,她又怎么会没有奢望过,没有幻想过拿下这个名号?
只是,她努力过了。
虽然,这神川诗会的会前诗比,是每四年一次。
可大大小小的花魁争艳之场,那可是年年都有。
宫雪也曾经想过,在教坊司之中混出一番芳名,继而靠着人气,去争夺那所谓的第一花魁之名。
可惜的是,后来她才发现,在教坊司,想要混出名气,自己就必须丢掉自己最为重视的东西。
仅仅是靠着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自己是混不出名头的。
永远混不出名头!
可是,那些事情,偏偏又是自己万难做到的。
在这件事情上,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那李七柒勇敢。
所以……
在接二连三的受尽了打击,在一场场门庭冷清的争艳过后,宫雪的心,死了。
如今的她,也算是这业界的老人了。
对于这花魁赛的弯弯绕绕,她可太清楚了。
一举夺魁!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要真想要做到,究竟有多难,她再了解不过。
就拿自己来说。
她很清楚,没有前期的积累,没有那些大老爷们的捧红,自己无论作何努力,都注定与这洛陵第一花魁的名声无缘!
当萧宁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的内心深处,又岂是真的只想来这里凑凑热闹?
她又岂能不想,夺得这洛陵第一花魁之名,免去自己那罪奴的身份?
只是。
这一切太遥远,太不现实,太可望不可即。
就像是,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梦。
且不说,自己之前就没有做任何准备。
就算做足了准备,也怕是依旧无济于事!
她可太清楚,想要一举夺魁,究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了。
在她看来,就三个字:
不可能!
萧宁默默地打量着宫雪,在稍稍思索了一番后,又道:
“这么说,宫姑娘在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希望,可以拿到这洛陵第一花魁的了。”
“嗯,可以这么说。”
宫雪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只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次,我没有做半分准备,就凭咱们两个,是根本无法与那李七柒、柳若湘之流相比的。”
“至于下一个四年,说实话,依旧不现实。”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努力,最终却如此无力的岁月:
“就算小女子准备充足了,以小女子对这件事情的了解,我依旧做不到。所以,我放弃了。”
宫雪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酒坛子抱到了方桌之上,又找来一只碗,给萧宁倒了一碗。
“这酒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酒,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萧宁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接着道:
“据在下所知,其实就算拿下这洛陵第一花魁之名,无非也就是个虚名而已。宫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在意虚名之人。”
“因此,在下想知道,宫姑娘想要拿下这第一花魁,是为了什么呢?”
“看来,萧公子对这诗会,并不怎么了解啊。”
宫雪忍不住多看了萧宁一眼。
因为。
不管刚刚萧宁那句,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在意虚名之人,是刻意为之,还是真情实感。
她心中都不可避免的颤了一下。
理由跟那李七柒一样。
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了解你的人,并不多!
“哦?不知宫姑娘何出此言?”
“小女子想要夺得那第一花魁,自然不是为了那第一花魁的名头。萧公子应该知道,小女子出身教坊司,是罪奴身份。”
“京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拿到洛陵第一花魁之人,可受皇家封赏。出身教坊司的,可免罪奴身份。”
“哦?这么说,看来,宫姑娘心中还有未尽之事了。宫姑娘想要摆脱这罪奴的身份,无非是想恢复自由之身之后,去做些什么。”
说到这,萧宁又喝了一口酒,眸光微亮。
遥想到这个女人今夜,为自己挺身而出的那一幕。
回忆起她站在世人的谩骂声中,那一声声对不起之后的坚毅神情!
萧宁大致能够明白,对方所追求的,究竟是些什么的。
“今夜之事,说到底还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宫姑娘心中还有何等未尽之事,不妨说出。”
“在下虽然只是一个纨绔王爷,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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