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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竹洁净修长的手,推开了半敞开的客卧门,屋子中有一人静静地躺在地上,还未曾醒来。闻岐策信步走去,抬脚跨过他,修长的指尖随意勾了一旁的椅子过来,将手中的剑匣放在一旁。
他暇整以待地坐在上面,等着地上的人醒来。
良久,地上的躺着的人才缓缓动了动身,睁开了锋利含冷意的眼眸,慢慢地坐了起来。
闻齐妟抬手欲要去捂着自己的额头,却发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只白玉镯子。
他盯着手中的东西瞧了瞧,忽的兀自笑了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这人倒是丝毫不怕死呢,他都放过了她,竟然还敢将他头开了花,可真的是差点就要见到祖爷了。
“醒的倒是挺快的。”身后传来平缓,漫不经心的声调,清冷如尘。
闻齐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一脸散漫地稳坐在椅子上的人,素净如雪,衣不染尘端了一副斯文君子相。
同他一样的脸,之前半分不相似都没有,而现在他的额头磕了道伤。
“那小姑娘是被你吓跑的?”上头矜骄稳坐的人整理了衣摆,漫不经心地问道。
方才在外面见那女子,似是对自己颇有些眼熟的模样,他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但观她是从这边跑来的,而且方才他进来时,已经有人安稳地躺在地上,怀疑也就被推翻了。
闻齐妟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盘腿坐在地上,扯了扯嘴角。
“看见你的脸了?”上头的人依旧还在询问,窥不见半分的血腥,温和文雅得不像话。
听见这句话闻齐妟才懒懒地抬了头,抬手转动了脖颈,眸光泛着冷色:“未曾。”
闻岐策斜眼睨视。
地上盘坐的人眸光凛冽,应答这句话时丝毫没有犹豫。
思索片刻,闻岐策也信了这话,毕竟两人不会在这件事上隐瞒,就算是瞧见了,想必他也会快一步解决。
“你的面具去哪里了?”
“掉水里了。”
一问一答也颇无意思的,闻岐策随意表示了自己的关切,拿起一旁的剑匣丢了过去。
“你想要的剑。”
闻齐妟抬手接过来,打开一看,微微挑眉看着他。
闻岐策嘴角勾起清雅温冷的笑,犹如一只优雅的狐狸,尾音带着蛊惑:“之前听你一直念叨此剑,今日带来算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哦。”闻齐妟低头视线掠过难得的剑身,忽然觉得有些此剑颇为娇小,像是之前砸了他就逃跑的人。
他的嘴角微扯,眸中无笑意,将剑匣合上随手扔了回去,站起了身:“道歉倒是不必了,毕竟你是哥哥,当弟弟的都还没有孝敬你呢。”
言语中是出乎意料的尊重,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回事儿。
坐在椅子上的人咂舌品着这话,已经站起来的人已经抬手扭动了脖颈,发出了‘咯吱’的声音。
“乌和的帽子比盛京颜色秾艳,我回京时顺道带回来了几顶,改日送给哥哥当礼物。”闻齐妟在拉出房门。
即将踏出去之际,他忽然回头了,嘴角弯了弯隐藏着恶劣。
“算作是答谢。”
等人走无影后,坐在椅子上的人半晌才掀了眼皮,望着门口纷飞漫天的雪,眸中满是凉薄,轻扯了一个笑,声音轻轻地带着疑惑。
“好生生的怎么就掉水里了呢。”他歪头眨了眨眼,含笑着。
……
江府后院。
江桃里下了马车后因为脚之前被冻过了,还有些疼就缓步温吞地朝着前方走去,单手推开了后院的门。
那些跟着一起来的侍女,还被留在梅林外面,一会儿还得遣人将那些人找回来,还得朝着秋寒解释自己如今换了的装扮。
江桃里舔了舔唇,唇上一疼,忍不住‘嘶’出了声音,眼中闪过瞬间的恼怒。
今日那人就和狗一样,好似将她的唇都咬破了。
她垂眸敛下眼中的情绪,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低头朝着余香院走去。
回去之后先是避开了秋寒,换回了自己平素贯穿的衣裙,两眼红彤彤地脱掉靴子,左右看了自己脚上的伤。
方才在外面被冻得无知觉了,现如今才来细细看,果然踩到了尖锐的东西,脚掌上有着不少的伤口。
江桃里咬着下唇,从妆案中拿出药膏给自己抹上。
好在江元良从未在用在身上的东西苛待了她,连送来的药膏都是好的,而且不会留疤的。
等做完这一切后,江桃里犹豫了一下将那药膏的盖子,对着桌角用力地砸了一个口子,然后再盖上将东西放回原地。
江桃里穿上了鞋袜装作刚回来的模样,唤了人进来。
秋寒进来时看见屋里,正坐在矮案边整理书籍的江桃里,还有些诧异为何自己没有见到她回来,刚想要开口询问就被打断了。
“方才在双双有事要路过尚书府,顺道将我送回来了,我好像将带出去的人留在了外面,秋寒你且派人将人接回来罢。”江桃里抿着唇没有回头,现在她唇上还有伤,不能让她看见。
因为她现在还没有想起,该如何解释唇上的伤。
秋寒瞥见垂头认真整理书的江桃里,往前走去:“小姐怎么换了衣裳?今儿个早上不是刚换的吗?”
这话问得江桃里有些心慌,生怕被她看出了些什么,手指捏着书有些发白。
秋寒是江元良养的人,是专门用来盯梢她的,且感知最为灵敏,一件小事就能使她联想甚多。
感觉秋寒越走越近,江桃里心跳就越渐加快了。
秋寒看着江桃里一直垂着头不敢抬头,皱起了眉头正打算开口继续询问。
只见原本坐在矮案上的人忽地站了起来,似是没有站稳整个身躯往下倒。
饶是秋寒的反应再是灵敏,还是没有拉住江桃里,她猛磕在桌角上。
江桃里的唇磕在了桌角上,哪怕她稳定了力道,伤口裂开时,还是没有忍住眼中蓄起了眼泪。
她抬起含泪的眼眸,语气柔柔的,却带着锐利:“如今是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吧,不过是遣你去接个人,就对着我问东问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小姐,我才是那个伺候小姐的侍女,你若是真的想要走,大可直截了当地同我讲,不若今日我便告知爹爹,让他换个能使唤得动的婢女前来。”
江桃里性格温柔,甚至连讲话都是轻轻的,很少有这样激烈的清晰。
有些古怪,但秋寒不知何处不对劲。
“小姐,奴婢只是……”秋寒欲要讲话。
江桃里乜斜了一眼她,嘴角轻压:“不必多言,我现在就同爹爹讲明。”
语罢她站起了身就要往外面走。
这话一出配合此番动作,不管江桃里是真心的还是无意的,秋寒都还是眉心一跳,也来不及想其他的,反应迅速地俯甸在地上。
“请小姐责罚。”
看见地上跪着的人,江桃里狂跳的心骤然平息了下来。
江桃里缓缓停下了脚步,白皙的小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居高临下地观秋寒。
她本无意用小姐的身份压人,因为秋寒也同自己一样是身不由己,她想要获得自由必须等到自己出嫁才能摆脱死侍,而自己也想要自由。
最主要的是这话只能用来暂时唬住秋寒,次数不能多用,她是打算用在紧要时刻的。
因为就算是换了一个秋寒,还有无数个冬寒,春寒甚至是夏寒出来。
江桃里颇为苦恼地碰了碰唇,轻嘶出声,缓和了语气:“罢了,找药膏过来给我敷唇罢,方才不小心磕到了。”
秋寒听上头的柔柔的语气,还没有之前那种暗怒,迟疑了片刻悄悄地抬了头。
只见上方站着柔柔的少女,乌发覆肩,面容娇媚无害,唇上一抹殷红,此刻纤细的手捧着唇。
“喏。”秋寒悄然地垂下眸,恭敬地回应。
秋寒从地上站起身来,腰弯下了一寸,没有了之前般挺直。
江桃里看着那弯下的脊椎,好似看见了自己,眼眶微红不再看,坐在一旁等着秋寒。
秋寒拿过药膏拧开时注意倒是被用过了,想要开口询问,但想起方才江桃里的话,只得暂且咽了下去。
药膏微凉地按在了唇上,江桃里这才缓缓地开口解释:“前不久在双双那里不慎落了水,所以换了她的衣裳,喏,如今衣裳还摆在那处。”抬了抬下巴。
秋寒顺着看了过去,果然是小姐从未有过的衣裳,收回视线继续抹着药。
“这个药膏,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抚掉在了地上。”江桃里垂着眸继续缓缓地说着。
秋寒手指一顿,目光再次瞥了过去,果然看见药膏盖子上有一道裂痕,当即心下的疑惑都散去了。
“我方才也并非是想要冲着你发火的,而是想到自己连换件衣裳都被人询问,心中难免有些……”说到此处,江桃里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黯然的神情。
秋寒抹完药膏后,见她这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半分怀疑都无了,想起这也是个可怜人儿,心中生了怜悯。
“小姐是主子,方才是奴婢僭越了。”
江桃里腼腆地弯了唇,忽闪着眼眸道:“我方才理了诗书,一会儿要到姐姐房里去,不用跟着我了,你去找人将那些人接回来罢。”
“喏。”这次江桃里要去的是大小姐的房里,秋寒自是放心的,有了先前那一茬也没有过多询问了。
秋寒站起身抬手时,袖中的书本无意掉了出来,还不待江桃里探头看去,她便已经快速地捡了起来藏在了袖子中。
“秋寒这是什么啊?”江桃里明眸含笑地问道。
其实江桃里知晓,那是记录她日常的书本,在很久之前她就知晓了,江元良为了彻底掌控她,遣派秋寒在自己身边,每日记录了她所有的事。
直到她将此事说与双双时,双双才帮她找了这个理由,每次去找她都不要秋寒跟着,她才能自由缓和些。
秋寒面不改色地应答道:“奴婢近日时常会忘记事,所以拿了东西记录着防止忘记。”
说完还悄悄地看了一眼江桃里,见她没有太在意,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就退下唤人了。
等人走后不久,江桃里才支起身子,行至矮案上,将上面散落的书整理了,抱起来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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