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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暖阁里,玄烨正握着一本书在灯下出神。

    今儿他难得有个清闲,能坐下来看看书,消遣一会儿。

    不过心里存着事,人就静不下来,握着书,脑子又不免转到了朝政上。

    三月里察哈尔趁着京师空虚闹事,偏因着平三藩,京里八旗精锐齐出,一时竟无人可用,急得玄烨嘴里起了一溜水泡。

    最后还是听太皇太后的力荐,点了图海的将,其实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没承想图海还真是有些将才、捷才,硬是拉着临时从八旗家奴里凑出来的数万人急行出发,以‘纵其掠财’激起将士们士气,一路高歌猛进,竟这么快就传回了捷报。

    玄烨心道,还是皇玛嬷眼明心亮会识人啊!

    这捷报一到,京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玄烨心里也是松了一大口气——察哈尔本就是疥癣之疾,图海这一胜算是大局已定,剩下的就等尽诛首恶后,大军班师凯旋了。

    玄烨想到这心里就高兴,三藩打了这好几年,京里急需一场大胜稳定人心,如今图海领着一群乌合之众却能迅速平息叛乱,当记一大功!

    玄烨想着不如在南苑举行个亲迎仪式,到时候让在京的亲王贝勒都去,定要好好犒赏将士们。

    不过……

    玄烨旋即一皱眉,想起这两天那几份弹劾图海的折子——功高招人妒,想必到时候还有一场机锋要打。

    玄烨正琢磨呢,顾问行从门外悄声进来,躬身道:“皇上,乌雅格格到了。”

    玄烨回过神来,哦,之前点了乌雅氏来伴驾,他随意一摆手:“叫她进来吧。”

    顾问行应下出去。

    玄烨被这一打岔,脑子里的一堆杂七杂八也散了。看看手里的书,一下午也没读几页,这歇的比不歇还累。

    玄烨放下书起身在屋内踱步舒散,脑子却还是闲不下来,从前朝想到后宫,转着转着就不免想到了外面的乌雅氏身上。

    这是玄烨最近挺喜欢的一个女人,人长得漂亮,性子也开朗。

    最难得的是对着他的时候不拘谨,挺自在的。就是人懒散了点,瞧着对宫里的规矩也是半生不熟的。

    就像上次。

    玄烨闲来无事想写写字,召了乌雅氏来伴驾。下人裁完纸退下后,就剩她在一边儿陪着。

    起初乌雅氏倒还记着自己的身份,老老实实在一旁研墨,安安静静陪着他。

    可不过才多大一会儿,她就明显累了。

    玄烨从余光都能看到乌雅氏的手腕越转越慢,往上一瞅,那脸上的表情也是逐渐放空,一脸‘我好无聊’的样子。

    玄烨没理她,继续在一旁写自己的。

    谁知等他写完一页,刚放下笔,乌雅氏就好像得了‘借口’一样,立马光明正大地扔下手里的活儿凑了过来,装模作样拿着那张纸一通夸

    ——什么‘皇上写得真棒,有帝王霸气’云云。

    夸得玄烨心里好气又好笑,就跟谁看不出来她是懒筋犯了一样。

    可待要训她两句吧,乌雅氏又立马放下纸,两眼亮晶晶,满脸笑盈盈地过来冲他撒娇,说胳膊酸,手腕酸,脖子酸——总之就是不想干了。

    玄烨让她两条胳膊一搂,身子往怀里一钻,心里那几近于无的气就烟消云散了,当然,字也不想写了.......

    罢了,懒点就懒点吧,不是什么大毛病。

    而且……自他十二岁大婚起,这么些年了,玄烨已经很久没在宫里见过这么鲜活的女人了。

    玄烨有过不少女人,漂亮的、不漂亮的,家世显赫的、出身低微的,温柔的、端庄的、活泼的……

    有的女人他印象深一些,有的他可能见都没见过。有得他喜欢的,也有幸过一两次就忘到脑后的。

    有的女人刚到他身边的时候也曾鲜活明亮,让他印象深刻,但最后她们却慢慢都变成了一个样,成了后宫里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后面交缠着各种人、各式各样的心思,让他逐渐乏味、厌烦。

    所以今年停了选秀,玄烨一开始也没想着从小选挑人,挑来挑去都一个样,没什么新鲜。

    不过皇玛嬷劝地对。

    满人还是太少了。

    皇家子嗣昌盛,才象征着大清国祚绵帛,他们爱新觉罗才坐得稳这万里江山。

    玄烨大婚至今已经十年了,宫里的阿哥生下得多,站住的少,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皇玛嬷当时道,既然如今后宫的女人生不下健康的阿哥,那就再选,多选。

    选得多,生的就多,这生得多了,最后总有能站住的……

    帘外传来花盆底‘哒哒’的清脆声,玄烨瞧着掀帘进来的乌雅氏,她穿着一件一瞧就不是宫里样式的衣裳,对他福身行礼:“万岁金安。”

    腰身盈盈,如弱柳扶风,雪肤花容,似清荷滴露。

    玄烨只觉一股郁气涌上,他一把揽过乌雅氏,迎着她有些惊慌的眼神把她压到了榻上

    ——那就生吧。

    玄烨如今对这个女人还算满意,只盼她争气一些,不要叫他失望。

    顾问行在窗外听到屋内的动静,连忙把门边的人都遣远点儿,又示意下面人去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裳,免得待会来不及。

    再想想这个点皇上估摸着该饿了,顾问行又让人去御膳房传话,把膳单子备好,该准备的都准备上。

    里里外外吩咐一通,院子里的人都静悄悄领了活各自去忙活,只剩他和紫芙站在檐下候着,备着主子叫人。

    紫芙年轻,又是个姑娘家,虽说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到底面皮薄,面上忍不住一红。不过她旋即就压了下去,屏气凝神若无其事地垂首站好。

    顾问行见此心里点点头。

    嗯,也算慢慢儿历练出来了。当奴才的要是这点儿动静都经不住,那往后也不用往主子跟前儿伺候了。

    顾问行伺候了两代皇帝,见识过得多了,这才哪到哪呢。

    不过今天这动静……

    顾问行心里多少也有些惊奇,这乌雅格格还真是有些本事啊,才进去多大会儿,这就折腾上了?

    看来皇上最近对这乌雅格格还挺中意的么。

    其实这会儿屋里的场面倒没有那么夸张。玄烨又不是色中饿鬼,不过是一时郁气上头才冲动了一把。

    沈菡反应过来,自然温顺配合。

    两人不过温存了一小会儿,玄烨就停了下来,埋首在沈菡颈边平复喘息。

    沈菡让玄烨灼热的呼吸烧得整个人都红了,发髻乱了,唇上的胭脂也没了。

    可皇上不起来沈菡也不好催,只能静静躺着。

    谁知刚安静下来,沈菡的肚子就传来一阵‘咕噜’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暧昧。

    玄烨扭头瞧她:“饿了?”

    沈菡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宫里的正餐就两餐,而且伺候主子是不能吃太饱的,怕在主子面前出虚恭。

    对紫芙她们来说,沈菡是主子,可对沈菡来说,皇上才是主子。

    虽然没有人明言禁止侍寝妃嫔见驾前进膳点,沈菡就算用了再来也没什么。

    但她刚承宠没多久,位份又低,没摸清底线前并不敢太出格。

    反正在皇上这儿吃也一样——沈菡觉得皇上还是挺喜欢自己陪他用膳的。

    沈菡看看一旁的西洋座钟,这都七点了,比平时皇上用膳的时辰晚了快一小时,肚子这会儿才响已经很给面子了。

    玄烨顺着沈菡的目光也看了看一旁的座钟:“都这个点儿了?”

    这一注意到,玄烨也有些饿了。

    玄烨起身,见榻上的沈菡发髻散乱,目似秋水,被他一看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打趣道:“害羞什么?”

    说着还摸了一把沈菡通红发烫的脸蛋儿。

    沈菡佯瞪了玄烨一眼,玄烨瞧她娇嗔的样子,笑道:“好了,不闹你了,叫你的人进来伺候,先用膳,朕也有些饿了。”

    说罢还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用完膳咱们再说……”

    直接把沈菡羞去了屏风后面。

    顾问行和紫芙带着一串人低眉顺眼地进来,手里捧着铜盆、热水、毛巾、妆匣等物。

    ——是的,就算还没实际发生什么,也是要洗漱更衣的。

    紫芙在屏风后给沈菡重新梳妆,沈菡止住了她盘发的动作:“都这个点儿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要歇了,盘起来等会儿还要卸,散着吧。”

    紫芙一想也是,就只将沈菡的一小半头发盘了个侧髻,簪上珠花,剩下的头发用篦子梳通后半散着。

    沈菡从铜镜里一瞧,有些像汉族未嫁小姑娘的发式,和衣服倒也相配,她点点头:“就这样吧。”

    紫芙瞧着沈菡身上的衣裳有些发愁:“格格这衣裳有点儿皱了,按说该换一件的,不过咱们带的都不如这件好看。”而且换了皇上该看不着了。

    沈菡想起刚才自己一进来,皇上看她的眼神,摇头道:“没事儿,不打紧,先这么穿着吧。”

    紫芙只好抓紧时间蹲下给沈菡抻袍角,能平整一点是一点。

    等沈菡收拾好转出屏风,玄烨已经点好膳了。

    堂屋里也点起了数个大灯笼,里面皆燃着三两重的上等白蜡,照得屋内灯火通明,下人也都退下了。

    玄烨上下打量沈菡一番,揽过她的腰:“这又是你琢磨的?料子像是朕之前赏你的。”

    这样子一看就不是宫里惯常的式样,针线房是不敢自作主张的,想必是她自己想的花巧。

    沈菡顺势靠过去,扯着玄烨的手小声撒了个娇:“我想着皇上赏的料子,不能白费,特意想的新样式,好不好看?”

    这几个月下来玄烨也见惯了,女人嘛,都爱穿衣打扮,乌雅氏对规矩懵懂,性子又有些孩子气,时常蹦出点新鲜点子。

    衣裳不是这里镶个边,就是那里改个没见过的花样,她也不爱宫里常见的大红大紫的料子,更爱素雅的。

    别说,衣裳这么着一掐腰线确实好看多了,也算没白费他一片心意。

    玄烨点点头:“倒是还不错,这样子衬你。前些日子江宁织造新进上来的料子里,朕瞧着有不少颜色匀净的,你既喜欢,朕让人再挑几匹送去针线房,照这样子做了给你。”

    这倒是意外之喜,格格份例里的布料不多,锦、缎、绸、纱一般都只给一匹,其他都是不能做衣裳的素布、蓝布。

    若是不得宠,没有皇上赏赐的宫嫔平日连换季的衣裳都捉襟见肘。

    在宫里,‘先敬衣冠后敬人’可不是假话,而是实打实的‘规矩’。

    拿到额外奖金的沈菡眉开眼笑,接下来用膳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殷勤,逗得玄烨直笑她是‘拿人手软’。

    美人盛情,自然不好辜负。

    两人用完膳时还不到八点,玄烨就喊人备水安置,再次洗漱却已经晚上十点了。

    洗漱完,沈菡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见玄烨没开口要她去偏殿,沈菡便自顾自扯开一床被子,倒头睡下了。

    门外的紫芙有些傻眼,这可是头一回。

    照规矩,除了皇后,其他宫妃侍寝完是不能和皇上睡一起的,要去偏殿睡。

    她这正等着伺候主子呢,现在可怎么办?

    紫芙询问地看向顾问行。

    顾问行倒是习以为常,规矩是规矩,可这宫里最大的不是规矩,是皇上,自然是皇上想跟谁睡就跟谁睡。

    往日别的主子得宠时,这种事又不是没有,所以顾问行淡定得很。

    顾问行把今晚轮值守夜的八个太监安排好,转头对紫芙道:“估摸着格格一时半会也不会叫你,趁着这功夫你正好去歇歇,待会再过来。”

    说完喊来徒弟小九:“带你紫芙姐姐去喝口热茶暖暖,瞧瞧晚上的点心还有没有,有就捡几块好的热热。”

    紫芙见此也不敢多问,连忙行礼道:“多谢顾总管。”

    小九今年才十三,肤白清秀,身材略有些瘦弱。

    他带着紫芙去了西角房,他们小太监平时守夜轮值就在这打个茶围子,这会儿炉子上还热着主子晚膳剩的野鸡扒仙汤呢。

    小九殷勤道:“特意给姐姐留了好肉,要不是我看得紧,指不定让哪个小崽子抢去呢!”

    乾清宫的人,哪怕是个小太监也不好得罪的。

    紫芙从袖兜内拿出个银花生递给他,亲热笑道:“那可真是多谢你了,我这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是格格前儿才赏我的,给你拿着玩吧。”

    小九瞧着这精致小巧的银花生眼热——他在乾清宫说是顾问行的徒弟,其实不过是个跑腿打杂的,得了赏从来留不住。

    虽说顾爷爷位高权重不稀罕,但他上头那么多哥哥,有的是要打点孝敬的人。

    可小九最后还是把银花生推回去了:“姐姐伺候格格辛苦,这都是应当的,怎么好为这点小事就要姐姐东西?”

    乌雅格格眼瞅着要得宠,他们做太监得在这宫里命如草芥,他今儿卖个好,结个善缘,哪天指不定就能多条活路呢。

    紫芙见小九执意不要,也只好罢了,想着这小太监倒是难得,不似那些见钱眼开的。

    小九又拿来几个白面饽饽给紫芙,不过角房里茶炉只有一个,热着鸡汤,这饽饽就没来得及热。

    紫芙也不敢在这儿多逗留,免得格格叫人找不着,索性把冷得已经有些发硬的饽饽掰碎泡到碗里,就着热鸡汤吃了。

    夜里寒风刺骨,紫芙和值夜的小太监一起守在廊下,冻得直哆嗦却丝毫不敢打瞌睡,只能盼着早点天亮——顾问行早去庑房歇着了。

    殿内倒是暖意融融。

    因为怕烟气熏着主子,临睡前已经熄了炭,但熄炭前下人特意用炭盆把各屋彻底烘了一遍。

    大门一关,床幔一放,十分暖和。

    这一觉沈菡睡得舒坦极了,连顾问行叫起都没听见。

    倒是玄烨听到叫起清醒过来,不过他素来注重养生,知道就算醒了也不宜立刻起身,都是再躺一小会缓缓精神再起。

    顾问行听到皇上应声便下去准备了,殿外逐渐有了走动的人声。

    玄烨躺够五分钟正准备起身,就感觉身旁的人动了。

    这会儿屋里的温度已经开始下降了,又是清晨,寒气重,沈菡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些冷。

    她本就畏寒,便循着本能往旁边更温暖的被窝儿里钻。微凉的手一摸到暖炉般的热源,整个人便紧紧贴了上去,磨蹭着钻进了对方的怀里。

    暖烘烘的被窝儿熏得沈菡睡意更加朦胧,沈菡在耳边滚烫的胸膛上蹭蹭晕乎乎的脑袋,便又沉沉地睡起回笼觉……

    玄烨有点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仔细瞧了瞧乌雅氏,还真没醒!这会儿正把胳膊和大腿往他身上搭呢,合着是把他当抱枕了?

    而且因为昨晚太累,他俩连寝衣都没换上就睡了,沈菡身上只有肚兜亵裤,所以这四仰八叉的姿势十分不庄重。

    暖烘烘的被窝儿让刚睡醒的玄烨也有些迷瞪了,愣神间不自觉顺手捏了两把

    ——柔肌滑肤,腰肢细软……

    别说,大清早这么搂着还是挺舒服的。

    ……

    顾问行在暖阁外半晌不见皇上掀帘子,凑近竖耳一听就连忙往后赶人,一串人捧着东西又悄无声息退到堂屋。

    又过了一刻钟多,顾问行听到里面皇上哑声叫人,这才连忙带人进去。

    玄烨瞧着乌雅氏钻在被子里不肯起来,知道她不好意思,也不勉强她,轻笑道:“朕带人去西边收拾,让你的人来这边伺候你。”

    沈菡闷在被子里小声道:“嗯...谢皇上。”

    顾问行见皇上嘴角含笑地掀帘出来,身子还光着,连忙先拿了斗篷给皇上裹上,一串人又捧着东西跟着皇上挪去西暖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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