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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沅敲了门进了房中之后,就闻见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她鼻尖又开始泛痒,忍着打喷嚏的欲望朝着坐在一旁翻书的薄膺瓮声道,“相爷这是真病了,怎么还请了太医过来?”
“做戏做全套。”
薄膺翻了页手中的书,“豫国公和京中的人都不好糊弄,何家那边也未必守得住消息来源,要是有朝一日事发之后有人查上门来时,老夫总得找个人证免得被人撕扯。”
他是得了喉疾,有太医佐证。
至于何家因为替他找霁心草而察觉到西北灾情,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薄膺说着话时抬头看了眼苏锦沅,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你这是怎么了,沉着个脸没睡好?”
苏锦沅坐在一旁:“那个高太医认得我。”
薄膺挑眉。
“之前阿宴不是在牢中受伤了吗,陛下派去萧家替他看伤的人就是高太医。”
苏锦沅声音有些嗡嗡的,带着些鼻音,“我没想着您会突然请他过府,刚才在外面跟他打了照面,我看他神情应该是把我认出来了。”
“他是陛下身边倚重的人,又时常出入宫中,万一泄漏出去一两句的,会不会影响您的计划?”
薄膺失笑:“那你想怎么着,让他闭嘴?”
苏锦沅来了相府两日,早就不像是最初那么拘谨,见他这时候还说笑忍不住就白了他一眼,“我可没跟您玩笑,他是真识得我身份的。”
“要是他说出去了让人起了怀疑,坏了咱们的赌约,到时候输的可是您,您别狡赖就成。”
“你想得美,想赢老夫哪儿那么容易!”
薄膺翻了翻眼皮笑哼了一声,“这个高进宝可比你精明着,这么多年他能在太医院立足,深得陛下信赖,就是因为他从不多嘴。”
行走后宫皇室之间,医治的都是皇亲权贵,谁家还能没有一点儿阴私污秽事儿。
要是什么事情都追根究底朝外说,那高进宝早就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哪还能混到如今太医院院首的位置?
“他刚才见着你可有当面拆穿你?”
苏锦沅摇摇头,“那倒没有。”
“那就成了,他既然没有当面拆穿你,等出了薄家大门,他也只会权当做什么事儿都没看见,你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
薄膺随口说了句后,苏锦沅也就放心下来。
反正天塌下来不是还有眼前这老头儿撑着吗,总不至于直接找上她。
苏锦沅坐在一旁时神情有些委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薄膺说着话。
屋里的药味久久不散,也不知道里面添了什么,她到底没忍住接连就是几个喷嚏。
“你这是谁惦记你呢?”
薄膺见她打喷嚏打得眼角都泛了红,忍不住就笑话她。
苏锦沅捂着鼻子闷声道:“我看是有人在骂我还差不多。”
薄聿从门外进来时就刚巧听到这话,直接就笑出声来,
“无缘无故的谁会骂你?你这怕是昨儿个夜里得了风热,刚才高太医走时还叮嘱我,说是让熬些金银花桑叶水给你喝。”
“五哥。”
苏锦沅叫他时声音软绵绵有气无力,那眼睛微红带着水光,可怜巴巴地瞧着跟姑娘家似的。
薄聿只觉得好笑,莫名就眼前这表弟有些像是他家幼弟养的那只小奶猫。
他顺手薅了她脑袋一下:“行了,等下我就让人去熬些过来,你记得喝上些,不然再严重了就得请大夫了。”
“噢。”
苏锦沅脑子有些迷糊,蔫蔫地回了句,“谢谢五哥。”
薄膺目光落在苏锦沅脑袋上片刻,挑眉看向自家孙子,他可是知道这小子向来洁癖的厉害,又不喜欢与人亲近,没想到对苏锦沅倒是不同。
“你今日怎么也没去当值?”薄膺问道。
薄聿走到一旁坐下说道,“昨夜听沧山说祖父身子不好,还请了高太医今日过府,所以我特意留在府中想要陪陪祖父。”
“我身子没事,都是些陈年旧疾,养上几天就不碍事了。”
薄膺半点都没有糊弄亲孙子的愧疚感,反而好像当真是不舒服似的,装模作样地压着嗓子轻咳了一声,才又继续,
“我正好趁机在府里休息几天,倒是你,才入御史台没多久,多顾着你自己的事情。”
薄聿瞧着他时候面带担忧,而苏锦沅缩在一旁的椅子里忍不住心中翻个白眼。
这老头子简直坏得很。
装病糊弄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连亲孙子也糊弄。
薄膺毫无愧疚感地享受了一番孙儿的嘘寒问暖,然后才说道,“御史台那边怎样,觉得还顺利吗?”
薄聿点点头:“一切都还顺利,虽说眼下没什么差事,可上面的人也没多做为难。”
“慢慢来,你还是新人,刚去时多学多看别贸然出头。”
“我知道。”
薄聿应声之后,像是有些迟疑,“祖父,有件事情我心有疑虑,不知道该不该管。”
薄膺看着他:“什么事?”
薄聿说道:“前日我不是与几个好友出城去了吗,意外遇到几个农户,听他们说起米粮价格翻涨的事情。”
“我当时有些好奇就顺嘴与他们聊了几句,从他们口中知道,前些时候京郊突然出现一行人四处收购米粮,不仅给的价格比寻常市场要高出三成,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仅收好米,就连粳米和劣质的陈粮都全部收了。”
“我觉得奇怪,就多打听了几处,结果才知道方圆数十里内的农户几乎都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薄聿说着时紧皱着的眉头,而旁边的苏锦沅也是精神起来。
“您也知道粮价关系民生,有人突然大量收购米粮显然不太寻常。”
“我回京之后就暗中打听,才发现京中米粮价格也涨了不少,而且好像还有人恶意收拢粮食抬高粮价。”
“就昨儿个一天时间,粮价就又涨了两倍有余,京中好几家粮行都已经开始缺粮。”
大户人家都有各自采购的渠道,而且如同薄家这般的门户府中也都会囤积一部分粮食,所以短时间内根本察觉不到外间粮价飞涨。
要不是他好奇私下打探了一番,也根本就察觉不到此事。
薄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坐直了身子:“居然有这种事情?”
“千真万确。”
薄聿声音也是有些发沉,“祖父,您觉得这件事情我该不该管?”
“当然要管!”
薄膺义正言辞,“粮价关系民生,价格失衡定会闹出大乱子来。”
“你本是御史,监察百官、民生是你职责,只是敢于在粮食上动手脚的也绝非普通人,你一人之力太过微薄。”
他沉吟了下猜到,“这样,你将此事告知魏大人,让他与你一起去查,他在京中多年也比你多些门路,到时候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魏大人是御史中丞魏妆如。
薄聿也觉得能让粮价飞涨绝非一人之力,而且敢这么做的肯定是有利益可图,这中间说不定还掺和着权贵朝臣,有魏妆如跟他一起的确要容易得多,他连忙答应下来。
说完正事,薄聿也没久留,急匆匆离开回了御史衙门。
苏锦沅见薄膺收敛了脸上怒色,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闲适模样,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相爷,您这么利用您自己的孙子,良心不会痛吗?”
先是放出个消息挑起粮商纷争,让各家都掺和进来让粮价疯涨,转过头就糊弄着自家孙子去查这些人。
“五公子在城外遇到的那几个农户也是您安排的吧?”
哪就那么巧了,出城踏个青就能听到这些消息。
薄膺无辜睨她:“别胡说,那是偶遇。”
我信你个鬼!
苏锦沅白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糟老头子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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