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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街上行走的人已经少了,万家灯火亮了起来,却只有萧条的景象。两人走在街道上,兮风和长留远远地跟着。
“你怎么想?”沈妤问。
谢停舟想了片刻,说:“幸好他站在我们这一边,否则我会想杀了他。”
沈妤站定,“依你看,他是当真如他的名字一般廉洁,还是装给我们看的?”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特别是巡按御史下地方监察时,贪官污吏会给自己找一所简陋的宅子,以此表现出自己的清正廉洁。
谢停舟笑着看她,“他的袍子下摆都洗得发白了,还有西厢房偷看我们的那个孩子,应该是章敬廉的孙子,出门时我瞧见他拖出一个旧盒子找东西,显然他们是长居,不是临时找来做戏的宅子。”
路上正好有行人经过,沈妤随手拦了一个,询问知府的宅子在哪,那人指的就是他们来的方向。
“倒是难得。”谢停舟说:“他是德佑年间的三甲进士,经历了三朝皇帝,说起这个人,几月前上朝时我听说过他的名字,年年考绩都是末等,却稳坐雍州知府的位置。”
沈妤道:“先帝是个清醒人,他清楚下面那帮巡按御史是靠什么校考的功绩,谁给的银子多,谁的背景深,谁就是优。”
这种事情已成风气,也是大周沉疴的一部分。
食肆的屋檐下有难民在此乞讨,小二站在门口焦急地驱赶人。
“走开走开,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童,乞求道:“爷,给口饭吃吧,求求你了,孩子快饿死了。”
小二叉着腰,“州府衙门每天都在接济,你不去那儿领馒头,跑这里来要饭。”
“我们娘俩挤不过,三天能抢到一顿就不错了,爷行行好吧。”
小二心地倒是不坏,说:“我不是什么爷,也是给人做工赚口饭吃,这样,你去旁边巷子里等着,厨房的剩菜我去看看能不能替你找一点。”
谢停舟一个示意,长留上前拦住母子二人,给了一小块碎银子。
妇人摇头,“不要,不要,这位公子,给口饭吃给个馒头就行。”
长留不解,蹲下身说:“你瞧,这是银子,可以买好多个馒头呢。”
妇人还是一个劲摇头说不要。
沈妤耐心解释,“给银子她留不住,流民之间会互相争抢,还不如馒头能吃上一顿饱饭。”
“怎么能这样呢。”长留不忿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吃不饱饭的时候,谁还管得上这些。”
沈妤从前每年都会在河州和燕凉关之间来回。
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事,原本应该练就了铁石心肠,可见得越多,心却越发软了,当真见不得人间疾苦。
“那我给你买包子,肉包子。”长留一溜烟跑了。
谢停舟牵了沈妤的手往前走,说:“死在路上的流民不计其数,她已算是幸运了。”
言罢侧头看沈妤,却见她闷闷不乐。
“别想了,你救不了那么多人,别把这样的重担压在自己身上。”
谢停舟脚步顿了顿,在她面前蹲下,说:“上来。”
天色越黑,路上的人越加稀少,许多门户早就闭了,只剩屋檐下和穷巷里挤在一块儿取暖的难民。
兮风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距离把握在有突发事件能赶得上的距离。
沈妤趴在谢停舟肩上,两只手绕过颈交叠在他胸前。
“宣平侯占了潞州,潞州境内陆氏的铺子全被洗劫一空,虽然没有动摇根基,但是损失也不小。”
“他要动兵自然要银子和粮草。”谢停舟说:“这是对我的挑衅,也是对你的挑衅,这账得算清楚,让他还。”
沈妤“嗯”了一声,“宣平侯要还,西厥人也要还,我要打得他们十年之内再也不敢踏入大周的边境。”
谢停舟侧头看她,“世子妃好威武。”
沈妤被他背着,高出他一截,垂眸睨着他,“你今日才知道?”
谢停舟笑说:“早就知道,为夫身体羸弱,必得找个世子妃这样的妻来护着我。”
“你就装吧。”沈妤在他肩上拍了下,“骗我武功尽失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谢停舟隐在阴影里的笑容淡了下去,“饶了我吧,都过了这么久了。”
“那毒呢?”沈妤问:“我还没凑齐药材。”
“尽量不动武就没事。”谢停舟温柔地说:“放心,我会陪你长命百岁。”
怕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谢停舟转移话题,“镯子什么时候带来的?”
她手腕上戴着镯子,谢停舟一低头就能看见。
那是谢停舟母亲的镯子,从盛京逃离的时候并没有带在身上。
沈妤贴着他的面颊说:“我怕磕坏了平时没敢戴,在盛京交给绿药了,她替我带到了河州。”
谢停舟心中一阵湿软。
价值千金的金银玉器她不屑一顾,几钱银子的手镯她却视若珍宝,只因是他送的母亲的遗物。
“好看吗?”沈妤把手伸远了看。
谢停舟脸上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好看得要命。”
沈妤被逗笑了,贴着他的鬓角依赖般地蹭了蹭。
她晚上饮了不少酒,呼吸间带着清洌的酒气。
谢停舟把头往旁不适地侧了侧,说:“别对着脖子,痒。”
沈妤起了坏心思,他不让干什么她就偏要,还故意对着谢停舟的耳朵呼气。
谢停舟作势要扔她下去,她牢牢勾着他的脖子,双腿把他的腰夹得死紧。
“背都背了还想将我放下来,得看本世子妃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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