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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两就十两罢。”

    王长岭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买的东西不算少,从店里是一起来的人帮他背过来的。他一个文官,可背不了那么多东西。

    再想想,二弟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了。

    家里那么多妇女孩子,老的少的。指望他一个人,往下怎么走?

    这么些东西,尤其是被褥。总不能指望他年迈的爹和府中女眷背着吧。

    他可背不动。

    要知道,家里人多,再往北越走越冷。他可是咬了牙,买了四条。如今他手里只剩下八十两银子了。他捏着,真是一分钱都不敢再乱花。

    毕竟离北疆还有七八百里。一大家子还要吃要喝。

    爹娘奶奶年迈,再生个病,还得看病。

    到北疆,安置还得要花钱。

    一想到这些,王长岭愁得头都要秃了。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他堂堂的太傅嫡子,竟然还有为吃穿发愁的一天。

    “现在涨价了,十二两,少一文都不卖。”

    卖柴的汉子,面黄饥瘦,推着一板车木柴,也没卖出去多少。

    一看这样子,立马眼里闪过贪婪的光。

    眼看着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往车上装,苏家人已经带头走了。

    王长岭也急了。

    只能掏出银子,

    “利用危急赚人钱财,不是君子所为也。”

    “你这个先生。我看你真是穷酸糊涂了。现在可是灾年,为了一口米能卖了亲闺女。你还和我讲什么君子。”

    卖柴的汉子接过银子,这会倒没再拖延,一推,就把柴卸地上了。然后麻利地给王长岭把东西装板车上。

    顺手又抽了两块光滑些的板子放到车上,

    “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再送你两块板子。你别看我这板车旧,它可实在了。用料全是我亲手从山上砍下来的。我自己做的板车不比卖的那些。扎实,你推东西,还是推人。放再多的重物,都压不坏。再使十年八年都没事。”

    王长岭也没闲心再和卖柴汉子多说话。

    弓腰拉起板车就走。

    “郡守有令,关门,四门全关。”

    王长岭拉着板车走在他们队伍最后面,这时,有兵卒骑马挥旗疾驶而来。

    “关门,都散开吧。”

    守门兵卒一听,立马驱散排队进出城的人群,要去关门。

    人群立马乱了,进城的和出城的混到了一起,大家都在吵着。

    王长岭急了,

    “和我一起来的人已经出去了。就剩下我们两人了。官爷,你行个方便。”

    毕竟是做过内阁大学士的人,王长岭立马拉住守门兵卒,往他手里塞了一块银子,情急之下,他没法破开银子,摸出的银子足足有五两之多。

    兵卒一看这么大块银子,都能赶上他一月月银了。

    立马把王长岭往前推了一下,

    “赶紧滚,说不能进城了,就不能进城了。”

    王长岭赶紧给另一个同伴使个眼色,那个人没推车,背着东西。

    赶紧一手扶在王长岭车帮上,

    “官爷,我们这就滚,不进城了。”

    两人趁乱挤出了城。

    一出城,两人赶紧快几步,赶上前面的队伍。

    一出城,苏米宝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秋冷和路大山他们。

    两路人一碰面,赶紧往流放队伍驻地赶。

    流放队伍里的人也急。

    他们在城外本来是等着进城队伍回来的。大家歇着的,吃东西的。

    午时城里出来几辆车,上面拉着热粥和黑面馍馍。说是城里富人出来施粥的。

    原本坐在城门外等待的灾民,都跑去领粥。

    流放队伍里的人意见不同,吵起来。

    有人要跟着灾民一起排队领粥。毕竟这是灾年,难喝一碗热粥,谁不想。

    但路赞和岳丰不同意。

    除了走时苏米宝的交待,还有出于职业习惯,他们也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异样。

    就不同意流放队伍跟去排队领粥。

    灾民队伍排的很乱,前面一窝峰,不分队地挤过去,围住大门和粥棚。后面的难民倒是很安静地排队。不紧不慢。

    路赞仔细,他发现后面排队的难民,一看神情麻木,好像不太情愿领粥,又不得不领的样子。

    这些人,大多是在城门外呆了好多天的。

    最前面围成一团,抢着领粥的,都是今天和他们一起,才来的。

    这两股人很明显,不但精神头不同。前面刚来的灾民队伍里妇人和孩子都有。

    反看后面排队的难民,年轻妇人很少,三岁到十几岁的孩子也很少,尤其女孩子几乎没看到。

    这情况,路赞和岳丰看到了。苏王两家人也看到了。

    大家一商量,这里的确有危险。不能在这里等着了,怕万一有事,他们这一百多人,还有那么多老人孩子。不被人包圆了才怪。

    赶紧走。

    周复安和苏米宝、王长岭都不在。

    路赞就来负责,让大家集合起来,让岳丰领着大家先走。

    他带二十多个年轻男人,留在这里等周复安他们。

    为了怕引起别人怀疑。

    岳丰领着大家走,东西都放在原地,只背着小包裹。别人不知道,还以为这队流放犯,去附件挖野菜,找柴去了呢?营地就只留下二三十个年轻男人看家。

    当然,

    也有今天一起来的人,里面有精明一些的。

    还是发现了流放队伍的异常。

    他们大多都是小股难民。

    有人看了一眼城门前排队领粥,次序混乱,还有人打了起来,也没人管的领粥人群。

    三三两两,也跟着流放队伍离开了。

    周复安和苏米宝他们出城的时候,施粥已经结束半个时辰了。很多人已经喝完了碗里的粥,躺下昏沉沉地睡觉。

    还有人没舍得喝完,把粥放到锅里,打算去旁边挖野菜,放到粥里一起煮,多加些水,晚上全家能一起再吃一顿。

    苏米宝管不了这些,他们一行人与路赞一碰头,交流了城里和城外的情况。

    立马意识到危险。

    他们马都还留在这里,赶紧套上车厢,众人急速离去。

    十几辆马车,四五十个男人,还是很引人注意的。

    所有难民,都转头看向这边的动静。

    但难民只是看看而已,他们饭都吃不上,不知自己哪天就饿死了。对别人的事没那么上心。

    看了几眼,看到马车很快消失在官道上,他们就依然懒洋洋躺着。

    直到半个时辰后,城门大开,里面飞驶出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卒,向这边飞驶而来,完全不顾及地上躺着的难民。

    有难民躲闪不及,直接被马踏死。

    难民们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恐慌,大家喊叫着,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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