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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事求是的讲,刚穿越来的时候,林随安觉得苏城先长得还算凑合,可此时见到这位苏意蕴,却觉得甚是不顺眼,眼也斜,鼻也歪,尤其是那勾起来的嘴角,怎么看怎么像衣冠禽|兽,她的目光不由移到花一棠和凌芝颜的脸上,但见一个俊丽无双,一个坚毅端正,顿时恍然大悟。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吧。

    苏意蕴的目光轻飘飘落到林随安脸上,“这位想必就是名震扬都的林娘子吧,苏氏与林娘子果然缘分匪浅——”

    一句话未说完,花一棠突然上前,飞速摇着小扇子朝苏意蕴的脸狂扇风,香风呛得苏意蕴连打两个喷嚏。

    “啊呀呀,苏郎君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啊。”花一棠皮笑肉不笑道。

    苏意蕴退后半步,笑脸滞了一瞬,又恢复正常,“外面的确有些风大,花兄、凌兄,林娘子,请入宴一坐,大家都很想见见三位呢!”

    花一棠眉眼盈盈:“那就有劳苏郎君引荐了。”

    苏意蕴微笑转身,一副很亲热的样子邀凌芝颜并列同行,凌芝颜端着营业笑容欣然允下。

    樊八家正门与大堂之间以悬空实木回廊连接,外侧做了园景,植被错落有致,明暗光影交叠如墨汁染成的画卷,内侧则做了活水景,溪流卵石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庭廊屋檐两侧挂着一串串的小灯笼,橙黄色的朦光罩着苏意蕴宽大摇曳的袍袖,看他这小身板,显然不是杀害单远明的凶手,起码不是他亲自动手——林随安看着、看着,突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似乎以前也曾跟在这么一个背影之后,走在长长的庭廊中——

    “嗯咳咳咳咳!”花一棠凑了过来,咳得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叟,“我有事问靳若。”

    林随安侧目:那你去找靳若啊,贴到我旁边作甚?

    靳若:“喂,我在这儿呢!”

    花一棠清了清嗓子,“你之前说的净门能避开金吾卫的法子——”

    靳若竖起五根手指:“走净门的路子,只需要五千金。”

    花一棠笑了,“你不若去这园子里转转,搞不好能赚五千金。”

    靳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真的?”

    “若有意外收获,我再付你五百金。”

    “行!”靳若笑得好似偷到油的耗子,跃出庭廊钻进了灌木丛,树叶沙沙摇动两下,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随安听得云里雾里:“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冯氏倒台后,东都各大衙门为了与冯氏划清界限,将大量官职迅速换血,从寒门出身的举子换成了世家子弟,”花一棠笑道,“万林就是其中之一。”

    林随安:“啊?”

    还有这种骚操作?

    花一棠笑道:“有人说这是扬汤止沸,有人说是釜底抽薪,有人说是韬光养晦,要我说,当真是鼠目寸光。”

    方刻:“说人话。”

    花一棠摇着扇子加快脚步:“我只是未雨绸缪,只望今夜莫要做白工吧。”

    林随安:“……”

    好家伙,这家伙的神神叨叨的侦探职业病又发作了。

    前方隐隐传来丝竹鼓乐之音,一团明光映得夜空隐隐发亮,樊八家正堂到了。

    这是一座四方四正的亭台,建在五尺高的石垒地基上,建筑高三丈有余,黑色飞檐,赤红大柱,空间四敞大开,四面挂着厚厚账幔用以遮风避寒,拾阶而上,堂内烛火通明,大红色的桌案分列两侧,案上盘碟酒菜琳琅,乐工围坐四周,琵琶箜篌胡琴齐奏,林随安只是草草扫了一眼,便被正堂中央的情形吸引了,就见数名身着宽袍长袖的男子,随着乐声挥舞着手臂摇摆起舞,舞姿笨拙,就好似一群蹒跚的企鹅,时不时还随着乐音吆喝两声,击掌跺脚。

    林随安愕然:这是啥子鬼?这个时代的广场舞?

    苏意蕴击掌呼道,“诸位、诸位!贵客到了!”

    跳舞的众人齐刷刷看了过来,皆是年轻男子,敞着衣领,跳得满面红光,大汗淋漓。

    “来来来,我为诸位引荐一番,”苏意蕴先从人群中拉出一名青袍男子道,“这位是陇西白家十三郎,白汝仪。”

    白汝仪长得人如其名,又高又瘦,白白净净的,举止仪态无可挑剔。“见过二位郎君。”

    “苏十郎你什么意思,为何次次都先介绍他,莫非我青州白家低陇西白家一等?!”一人咋咋呼呼拨开人群,身形圆滚滚的,脸也圆滚滚的,甚至连眼睛都是圆溜溜的,披着一间紫色的外衫,用一块紫色的帕子擦着脸上的汗。

    此人身高大约七尺,身宽体胖,重点是,他手上的帕子和衣衫,都是紫色的——林随安和花一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很符合嫌犯体型的推断。

    凌芝颜上前,“在下凌芝颜,不知阁下是——”

    不料紫衣男子甩开胳膊将凌芝颜挡到一边,径直走向花一棠,目光三分挑剔七分挑衅,“我是青州白向,广都第一纨绔,你就是扬都第一纨绔花四郎?怎么瘦得跟小鸡仔似的?”

    哦豁?这也是个纨绔?!林随安不禁又多瞅了几眼,虽说此人一身穿戴很是华丽,但比起花一棠的装扮,明显低了一个档次,只见“富”不见“贵”,只有“壕”没有“雅”,尤其是此人先是无视凌芝颜,又对花一棠言语无状,越发衬出他一身暴发户的气质。

    堂内的十余名书生齐齐憋笑,看着花一棠的表情颇为不屑。

    花一棠不慌不忙抱拳,“素闻青州白三郎憨态可掬,圆润如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向大怒:“你说我像狗?!”

    花一棠:“三郎何必妄自菲薄,瞧您这体态,分明是与猪同宗啊!”

    林随安:“噗!”

    凌芝颜差点没绷住,死死抿着嘴,咬紧牙关没笑出来。

    白向气得面色又青又红,呼啦甩掉外衫挥拳就打,林随安正要出手,不料花一棠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抬脚就踹,那白向虽然先出手,但一双短粗胳膊哪里能比得上花一棠的大长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他拳头还未舞到花一棠身前,花一棠的脚已经踹上了他的肚皮,就听“砰”一声,好似鼓槌敲上了牛皮鼓,白向啊呦一声,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满脸懵逼。

    花一棠慢悠悠收腿,用扇子扫了扫衣袂上不存在的灰尘,笑道,“承让。”

    这下,除了林随安和凌芝颜,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花家四郎,果然如传闻一般,嘴上不饶人手上更不吃亏。”堂外响起大笑声,但见一名窈窕女郎挽着一名身姿魁梧的绿袍男子走了进来,烛光映在女郎秀丽的面容上,粉琢玉器一般,她身侧的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身形高壮,浓眉厉目,似是饮多了酒,颧骨眼梢处泛出红光,此男子的右肩头,以金线绣着一只羽毛。

    女郎巧笑盼兮,盈盈下拜:“樊八娘见过凌郎君,花郎君。”

    “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姜某竟是有幸同时见到青州白氏、陇西白氏、荥阳凌氏、扬都花氏、随州苏氏五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实乃三生有幸啊。”男子笑着朝凌芝颜和花一棠抱拳,“在下姜东易,适才吃多了酒去樊八娘子闺房小憩了片刻,樊八娘子的床又香又软,不知不觉就睡到了这个时辰,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了。”

    听到此人报出名号,林随安只觉有些牙疼。

    主角光环的坑人效应果然启动了,这位姜东易就是靳若口中的“太原郡猛虎”。

    凌芝颜抱拳回礼,花一棠执扇颔首,众人互相谦让着分别入座,苏意蕴作为东道主,开始热场寒暄,向花、凌二人分别介绍其他来客,都是来自各地参加制举的世家学子,虽然比不得五姓七宗的家世背景,也绝非泛泛之辈,每个人的称呼都是一大串,又是名又是字又是号,听得林随安一个头两个大,寻了机会退到花一棠与凌芝颜座后账幔下的阴影里,方刻早早就占了这块不起眼的风水宝地,正坐在那打盹,听到林随安坐了过来,眼皮抬起一瞬,又闭上了。

    林随安竖起耳朵听了听,他居然已经开始打呼了,不由大为佩服:此等境况之下还能秒睡,方兄的心理素质果然非同凡响。

    席上,樊八娘举旗启行酒令,诸位学子各显文采,热火朝天,苏意蕴和白向扮演了“觥录事”的角色,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负责灌酒的,目标显然是针对凌芝颜和花一棠,十次有五次酒令都指向二人,可偏偏这二人一个是一甲进士,一个常年混迹风月场,完全不惧此等小阵仗,来来回回好几轮,居然一杯酒都没喝,反倒灌了其他人好几壶,白向被灌得最多,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双眼迷离,足下蹒跚,话越来越多。

    其余学子也差不多,几壶黄汤下肚,很快就被花一棠的捧哏技术逐个渗透,摒弃门派之见,和花一棠勾肩搭背聊了起来,白汝仪算是比较矜持的,倒是与凌芝颜似乎很有共同话题。

    林随安看得再明白不过,花一棠和凌芝颜分明是打着参加酒宴的名号来套口供的。

    但这等低级的套话技巧显然不适用两人,一名是苏意蕴,见酒令斗不过花、凌二人,便早早撤坐一边,不再招惹。

    另一人便是姜东易,他明明是被邀请的客人,却坐在主位上,依着凭几,端着酒杯,也不参与行令,也不与其他人寒暄,一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表情扫视着众人,偶尔,眸中闪过一缕精光,好巧不巧都落在了凌芝颜的身上。

    林随安不知道凌芝颜是否发觉,反正那个目光让她浑身不舒服,最诡异的是,苏意蕴也会随着姜东易的目光看向凌芝颜,表情映着忽明忽暗的烛光,阴晴不定。

    林随安戳了戳身边的方刻:“从身形判断,我觉得白向和姜东易嫌疑最大,方兄以为如何?”

    方刻眼皮动了一下,小呼噜停了,却没回答林随安。

    “但白向连花一棠都打不过,不像习武之人,反倒是这位姜东易,听说是江湖排名第五的高手。”林随安锲而不舍戳着方刻的胳膊,“方兄怎么看?”

    方刻睁眼,“问我作甚?”

    “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呗,解闷。”

    方刻耷拉着眼皮,“若真是姜东易,那就麻烦了。”

    “怎么说?”

    “你能打过他吗?”

    “我没与他交过手,说不准。”

    “花氏和凌氏捆在一起也惹不起姜氏。”

    “你猜花一棠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会不会在老虎嘴上拔毛?”

    方刻哼了一声,扭头闭眼,继续装睡。

    有趣了。林随安发现了方刻的一个特性,他的毒舌怼人技能似乎特别针对花一棠,偶尔对凌芝颜也会发动,但是对靳若和她,最多瞪两眼,对木夏则有礼的多,而对伊塔堪称和蔼。

    这其中是有什么规律吗?还是说他只是看花一棠特别不顺眼?

    “单远明?当然见过,他吃了两口菜,也不知道被谁惹到了,黑着脸就走了,拦都拦不住。”白向甩着大舌头嚷嚷道,“要我说,他真是命不好,要是留在这儿,哪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林随安一下精神了,连忙去戳方刻,却发现方刻已经睁开了眼睛。

    “想不到白兄足不出宴,消息竟是如此灵通?好生厉害。”凌芝颜用那张正直的脸说出这般的话,格外令人舒坦,白向顿时飘了,乐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永太坊主街与樊八家就隔了两道坊墙,说句不好听的,那边有人放个屁都能臭过来,当时永太坊街上又哭又喊的,吵得人耳朵疼,真是扫兴!”

    其余世家子弟纷纷附和,除了白汝仪神色微黯之外,众人表情皆是一副听新鲜热闹的表情,没有半分悲伤之色。

    林随安注意到,凌芝颜的眸光冷了下来,与之相反的,却是花一棠,他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扫了扫衣袂站起身,倏然拔高声音道,“单远明死前写了一条死亡留言,直指凶手!”

    堂内倏然一静,落针可闻。

    众人骇然看着花一棠,白向拍案而起,“花四郎,你你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花一棠的笑容绚烂明艳,如夜色中怒放的红牡丹,“杀害单远明的凶手就在你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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