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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太守的脸都绿了,拍案而起:“花一棠,你、你你你竟敢、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啊,将他、将他——”

    “将我如何?”花一棠冷眼看着周太守,声线沉下几分,“你敢将我如何?”

    夜风吹起花一棠洁白如雪的衣袂,为这浓郁的夜色平添了几分霜雪之意,俊丽的五官突然多出了几分令人心颤的震慑感,那是打骨子里透出的桀骜不驯。

    林随安:要命了,这家伙果然还在中二期。

    周太守脸绿了又白,白了又青,指着花一棠的手指头抖成了帕金森,冯松撩起眼皮看过来,“看来花家四郎不服啊。”

    花一棠斜眼瞅着冯松,“证据荒谬,纯属放屁,自然不服!”

    冯松:“依唐律,咆哮公堂鞭笞二十。”

    周太守猛地看向冯松,面部肌肉帕金森。

    冯松不再说话,可他越沉默,周太守抖得越厉害,终于举起了惊堂木狠狠贯下,“来人,给我打!”

    衙吏和不良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犹豫着围了上来,花一棠啪一声展开折扇,摆了个傲视天下的造型,众衙吏吓了一跳,同时后撤。

    林随安:难道这家伙藏了什么大招?

    岂料下一瞬,花一棠呲溜一下钻到林随安背后,拼命扯她的袖子,悄声道,“恩人,靠你了!”

    林随安:“……”

    这到底是个什么鸟人!

    众衙吏面露为难,毕竟这小娘子战斗力实在太彪悍,一不小心可就要去半条命,可又不违令,只能绕着二人团团转圈,步步逼近,想要寻个破绽。

    林随安:“他们要至你于死地。”

    花一棠:“我死了恩人您也够呛。”

    “你的后招是什么?”

    “来的匆忙,未曾备后招。”

    “你打算如何脱身?!”

    “我向来运气好。”

    果然是个纨绔,靠不住!

    林随安狠狠将此人唾弃了一把。

    就在此时,一个不良人突然冲了上来,刀锋直逼林随安面门,林随安条件反射沉肩下马,偏头避开,突听身后花一棠嗷一嗓子,这才惊觉把他给忘了,一脚踹飞不良人,刀锋削断了花一棠的半根簪子。

    花一棠:“小心!”

    林随安已经听到了,身后刀风烈烈,杀意已至。事关生死,她顾不得其他,只能抡开膀子大杀四方,飞拳、荡腿、冲肘、出脚、指骨刺咽喉,最简单的招式配合最快的速度,就是最强的杀伤力,招招到肉,一招一个,干净利落,速绝后患。

    花一棠站在大堂中央,身体笔直得仿佛一根筷子,双手死死攥着扇子,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林随安仿若旋风般刮过去,面无表情,瞳黑如渊,偶尔扫过来一眼,他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下一瞬,拳风擦过耳畔,一个不良人打着旋儿飞了出去,林随安冷着脸又刮走了,衙吏、不良人倒地的咚咚声和刀刃落地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惨叫声,因为所有人在发出声音之前就已被击倒,失去了意识。

    大约只有几弹指的功夫,或者更短,林随安结束了战斗,衙吏和不良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夜风过堂,发出鬼哭般的呜呜声,周太守、冯松和严父直挺挺坐在椅子上,瞠目结舌。

    花一棠被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林随安用大拇指抹去脸上溅的血,指腹的猩红刺得心头微烫,耳边似乎听到了千净的鸣啸,千净正在召唤她的心、她的血、她的魂,她想起了古籍上的记载:

    【千般妖邪皆可净之,谓之千净。】

    视线里涌起赤红的蒸汽,熏得堂上三人面容狰狞,獐头鼠目。

    妖邪鬼怪,魑魅魍魉,正合千净的胃口。

    林随安勾起嘴角,一步一步走到案前,攥住千净刀柄,手腕一抖,刀鞘飞出,墨绿色的刀刃犹如鬼瞳之光耀过三张青白的脸皮。

    堂上三人骇然失色:

    “我乃文门冯氏冯松,你敢动我一根头发试试!!”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啊!救命啊!”

    凄厉的声线犹如虚无缥缈的雾气,在林随安耳边绕了个圈,又散了。

    林随安咧嘴笑出了声,刀刃裂空劈下——

    “啪!”一双嫩白修长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那双手在剧烈发抖,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抗住林随安的力气,手主人的声音却是又稳又沉。

    “不可!”

    林随安缓缓转眸,对上了一双深邃明亮的瞳子,瞳光如明朗晴空,驱散了千净的冰冷杀意。

    林随安一机灵回神,大惊失色。

    她又差一点杀人了!

    而且这一次,铺天盖地的杀意几乎将她的意识吞没。

    为什么?!

    花一棠见林随安双眼恢复清明,忙松手退后半步,呼啦啦狂扇身上的冷汗。

    这小娘子发飙的时候着实有些吓人啊!

    “来人啊!救命啊!”周太守吓得差点尿裤子,扯着嗓门尖叫,“快来人啊!”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听声音起码有好几十人,林随安冷汗都下来了,再打下去,她万一又失控真杀了人,岂不是变成名副其实的杀人犯。

    岂料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花一棠却突然笑了,“总算赶上了。”

    林随安:啥?

    下一刻,就见二十多名衙吏被一群白嫩嫩的少爷们推推搡搡着涌进了大堂,连连呼喝:

    “四郎!我们来了!”

    “没来迟吧?”

    “四郎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叫我们一起!”

    “我的亲娘诶!这些衙吏怎么躺了一地?!”

    “四郎,这不会都是你干的吧?!”

    花一棠摇了摇扇子,乱哄哄的纨绔少爷们立时噤声。

    花一棠:“人带来了吗?”

    纨绔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向两边一分,让出两个人,一名衣着鲜艳的妓人,一名衣着朴素的青年。

    这俩人也吓得不轻,尤其是看到花一棠,直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花一棠:“一个一个说。”

    妓人:“昨夜红妆坊梅五家被严家二郎包场,花家四郎并未来过!”

    周太守和冯松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严父大怒:“胡说八道,我家二郎向来洁身自好,怎会去红妆坊,又怎会包场?!”

    妓人:“千真万确,梅五家所有妓人皆可作证!”

    周太守:“一派胡言,梅五家的妓人已经自首,说昨夜与花家四郎在一起,还看到他□□。”

    妓人:“我是隔壁孔六家的妓人,昨夜也被严家二郎请去助兴,我家还有十余名妓人皆可作证。”

    周太守脸皮抽了一下,冯松沉下脸,严父脸皮狂抖。

    花一棠又指向那名青年,“你呢?”

    “我是云来客栈的小二,我能证明林随安今夜从卯时开始直到不良人来查房,未踏出房门一步。”

    周太守:“你们掌柜说看到了!”

    小二:“掌柜儿子急病去了医馆,午时之后根本不在客栈,医馆邻居皆可作证。”

    严父:“有目击证人看到林随安在现场!”

    “是吗?”花一棠问,“田和贵,你真看清楚了?”

    田和贵早被林随安吓得尿了裤子,伏地大哭道,“我老眼昏花,没看清楚!没看清楚!”

    花一棠笑望周太守、冯松和严父三人,“啊呀,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些该死的刁民!”周太守拍桌怒喝,“竟敢诬陷花家四郎,全部带下去,好好给我地审,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他们!”

    花一棠笑容微敛,“周太守,唐律严禁酷刑。”

    “是是是,花家四郎说的是!”周太守点头哈腰,“来人,送花家四郎回去……”他瞄了眼躺了一地的衙吏,又改口道,“要不我亲自送您出府?”

    “不必了,周太守还是好好招呼冯公和严公吧。”花一棠抱扇施礼,又朝林随安道,“花某送恩人回去。”

    林随安收起千净,把六贯钱的皮口袋往身上一甩,“有车吗?”

    花一棠:“当然。”

    林随安在一众纨绔簇拥中走到大堂门口,突然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周太守边擦汗边向冯宏意鞠躬赔礼,严父满面激愤,冯松稳坐泰山,嘴角似笑非笑。

    花家马车的豪华程度超出了林随安的想象,拉车的四匹马洁白如雪,矫健漂亮,马鬃编成一簇簇华丽的小辫子,辫梢缀着金玲,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熏香。木夏见到林随安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先扶着花一棠上车,又请林随安入内。

    车厢里很宽敞,坐七八个人绰绰有余,中间还有一张小木案,摆着茶壶点心新鲜果干,还有一鼎小香炉,熏得整个车厢都香喷喷的,和花一棠身上的味道很像。

    名副其实的香车宝马,果然是大户人家。

    林随安等着花一棠和纨绔小弟们告别,待马车出发才开口道,“原来府衙里有你的眼线。”

    花一棠关车窗的手一顿:“诶?”

    “府衙的眼线紧急通知你,周太守和冯氏今夜要审一个案子,若案子真坐实了,会大大不利与你和花氏,只是案情细节尚不知晓。”

    花一棠挑眉:“恩人是如何知道的?”

    “其一,你来的太快、太巧,就好像算好时间一般。其二,你寻来的证人恰好和周太守的证人证词相反,明显是有人将案情细节传了出去。”林随安道,“你孤身前来,一则是让他们放松警惕,方便探案情虚实,二则是拖延时间,以便你的人去找寻证人证据。真是有勇有谋啊。”

    花一棠:“过奖过奖。”

    我特么可不是在夸你!

    林随安:“你难道没没想过,若我承不住重刑审问,承认你□□之实,此案便形成了证据链闭环——”

    花一棠笑了,“不会。”

    他说得那般酌定,林随安反而愣了一下。

    “我来之前跟穆忠打听过了,恩公心思机敏,为人仗义,断不会承认自己从未做过之事,更不会惧怕那三个老家伙下三滥的手段。”

    原来这家伙早就探了她的底。

    林随安眯眼:“你料想以你花家四郎的身份,周太守不敢动你,所以敢在大堂上那般——”

    找死?

    花一棠摇头:“因为你在,我才敢。”

    “什……”

    “穆忠说你武艺超群,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有恩公在侧,如有千军万马随行。”花一棠欢快摇着扇子,小表情很是嘚瑟,“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要好好骂一顿过瘾了。”

    林随安:“……”

    这个人有大病!

    “停车,我要下车!”

    马车平稳前进,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

    林随安狠狠瞪着花一棠。

    花一棠敛去笑容,“恩公难道不觉得今夜的事有些荒唐吗?”

    林随安:“……”

    “既然要诬陷我,为何证人证词做的如此粗糙?简直是一戳就破。”花一棠敲扇道,“冯氏与我花氏相斗多年,这可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所以我料定他们定有后手。”

    林随安闭目养神:关她屁事。

    花一棠絮絮叨叨:“但就算为了打压花氏,也不至于弄死严鹤。我估摸着严鹤的死只是意外,他们太想利用这个意外,但时间太紧,所以错漏百出。恩人您觉得呢?”

    林随安睁眼:“别叫我恩人。”

    花一棠:“那该如何称呼?”

    “林娘子即可。”

    “不妥不妥,你我乃是过命的交情,如此称呼太生分了,”花一棠眼珠子滴溜溜转,“要不我称你安娘子——”

    “叫我林随安!”

    “诶?这太失礼了吧……”

    “我叫你花一棠,礼尚往来,不失礼了吧。”

    花一棠眨了眨眼,“如此……也……挺好。”

    林随安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晚上劳心劳力,累得够呛,待回了客栈定要好好躺一躺。

    且慢,客栈掌柜小二都被抓了,她怎么回去?!

    马车吱呀停了,木夏的声音传了进来。

    “四郎,林娘子,到了。”

    到哪了?!

    林随安跳下车打眼一看,傻了。

    前方是一座辉煌华丽的超大型宅院,红墙朱门,两尊巨大守门神兽怎么看怎么像貔貅,最夸张的是门上的牌匾,黑漆檀木底,四个鎏金大字闪瞎眼:花氏大宅。

    花一棠站在牌匾下啪一声展开扇子,大门开启,身着广袖长裙的侍女和衣衫整齐的侍从鱼贯而出,安静有序站成一圈呈花瓣状,将花一棠这坨花蕊簇拥在中央。

    “客栈不安全,”花一棠笑得春光璀璨,“还是住我家吧。”

    侍女侍从躬身施礼,齐声高呼:“恭迎林娘子!”

    林随安:“……”

    她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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