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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太被儿子背回宅子里的住处,身后跟着怀抱孙女的郑氏。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客人房,左右两边住的是秦苟两个大夫。
方才林老太会闻气味辨药材的本事,已经有人传到他们耳朵里,两人正偷偷从门缝中查看林家人的动态。
见林家人进屋不久后,几个打扮整齐的府中丫鬟,手上抱着沉甸甸的包裹敲响了隔壁的门。
“老太太,李管家见你们入府的时候没带包裹,怕住着不方便,特地吩咐我们送来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来,你们放心在这儿住着,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去前院找我们。”
林家人哪被人这么热切招待过,一时间手忙脚乱道谢,谁知道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们。
有丫鬟从门口推进来一个大物件,“咕噜噜”的车轮滚动声,立刻吸引全部人注意。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脚上还带轮子,瞧着挺奇怪的。”
郑氏从小到大生在乡下,长在乡野,世面有限,对很多事物抱着极大的好奇。
丫鬟笑着解释道:“这叫轮椅,专为行动不便之人设计的,刚从库房拿出来,旧是旧了点,但用起来完全没问题,李管事让我们一并带过来,送给林老太太,权当是感谢您今日对我家主子的救护之恩。”
李老太心里是欢喜的,却觉得受之有愧,刚想拒绝,祥云却“咿呀…啊…”叫唤个不停,眼珠子一直盯轮椅,惊喜地移不开眼。
太好了!有了轮椅,奶奶以后出门就方便多了。
丫鬟见祥云长得软和可爱,机灵的小模样特别有趣,围在一起逗弄她,时不时笑出声,林老太都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这边欢声笑语,秦苟两位大夫却在房里嫉妒红了眼。
两个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头一次站到一条战线上。
秦大夫气得将手中的医术卷成一团,“啪”摔在案牍上。
“你不是说,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农妇吗?”
“那老太婆从前是行过医,可……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哪知道她几十年不从医,还能有现在的本事!”
苟大夫气得嘴歪胡子斜,尤其是他买通的仆人方才跑过来告诉他,李管事拿了他配置的汤药给林老太查验,那死老太婆不知道胡说了什么,转头李管事就带着药渣出府去了。
“不管她是真本事,还是装本事,咱俩没治好的人,要是被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治好了,扶海城内我们都不用混了!”秦大夫握紧拳头,凌厉的眼刀恨不得透过砖墙,将隔壁的一家子戳死。
“放心……她当初可是发过毒誓的,这辈子不再行医问诊,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哦?还有这回事?”秦大夫来了兴致,林老太这么有天赋,却愿意放弃多年苦心钻研,其中恐怕有些特殊经历。
苟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你且等着瞧吧,过不了几日,他们一家就会灰头土脸被赶出城去!”
*
林老大这边,带领全家剩下的八口人,跟着守城卫住进一间破旧柴房内。
柴房隔壁就是城门守卫值夜暂时休憩的瓦房,时不时能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喝酒划拳,摇色子赌大小的嘈杂声。
“呸,我们在城门外吃不饱穿不暖,这些当兵的在这儿喝酒赌钱,每年交那么多粮税,到头来就养了这群鬼东西!”
赵若霞啐了一口,低声咒骂,很快在柴房里划拉出一大块地方,将天吉天瑞拽到身边坐下。
张氏默不作声将板车上的东西拿下来,林老大上前帮忙,将贵重的食物、被褥找了个干净地方放着。
“娘和三弟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阿宝还那么小,突然没了口粮,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林老二叹息一声,为家人担忧不已。
“他们是坐着马车离开的,现在指不定高床软枕,鸡鸭鱼肉随便吃,你还是担心担心我跟儿子吧!”
赵若霞抱怨连连,心里极度不平衡,林老二白了她一眼,没做声。
现在是夏末,夜晚的风已经不如之前燥热,反而带了丝凉意。
周遭环境虽杂乱,林家人却心满意足,这已经比在荒郊野外露宿强上百倍,至少头顶有屋檐,四周还有挡风的墙。
天吉天瑞正是爱闹腾的年纪,闲不住,很快挣脱赵若霞的怀抱,跑去逗林天福玩。
林天福最近长出了门牙,一说话就流哈喇子,天吉最爱逗他说话。
原本几个半大小子每晚的必修课,是轮流逗弄妹妹,今天晚上妹妹不在,重担落到林天福身上,一下子让他觉得又回到妹妹还没来家里的那段日子。
“娘,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呀?”
林天福拽着张氏裤腿,哈喇子流了一下巴。
张氏用衣袖给他擦拭干净:“很快的,过两天就回来了。”
说着掏出板车下的瓦罐,打算给全家人简单做顿饭,突然察觉手上重量一轻,打开一瞧,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她正陷入沉思,柴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吓得众人一哆嗦。
“人都在这儿了,你点点数,明早再给我送回来。”
说话的男人又高又瘦,一身盔甲斜斜挂在肩膀上,重量像是要把他压弯,他打了个酒嗝,侧过身,很快几个壮硕凶蛮的大汉挤进屋子。
林老大立刻窜起身,站到一家面前:“你们想干什么?”
几人像是听不到他说话,更像是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商讨起来。
“三个男的,两女的,最多算五个人头。”
“那边不还有个稍微大点的男娃,也能干。”
大汉瞥了眼林天赐的细胳膊细腿,满脸嫌弃:“这个最多算半工,带走吧。”
话音一落,几个壮汉冲上来要拿人,动作粗暴又蛮横。
林老大,林老二和张氏有心反抗,架不住对方人多,很快被制服,压着往外走。
赵若霞早吓得惊叫不停,被一个汉子一巴掌扇在脸上,半边脸很快肿得跟炊饼一般大,连眼睛里都露出血丝。
她依旧哭喊着:“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我就是去死也绝不从了你们!”
汉子像拎鸡仔一样把她提上牛车,嗤笑着跟同伴开玩笑。
“这娘们真TM烦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同伴齐声笑道:“那她一定会因为接不到客,被老鸨活活打死的,哈哈哈……”
“我们是正经的百姓,有户籍有路引,你们凭什么绑着我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老二气得青筋爆出,想扭动手腕挣脱绳索,却发现绳子越来越紧,勒得人喘不上来气。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用酒泡过的牛筋做成的绳子,最结实,别说是你,就是再来十个,也扯不断!”
壮汉很快在每个人头上套上头套,一声吆喝,牛车受力往前走,月色下,车辆拐入无人小道,逐渐驶离城门方向。
破旧的柴房内,风呼啸着往窗柩里钻,天吉天瑞抱着最小的弟弟天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奶,奶,你在哪里……”
“呜呜呜,天福怕,天福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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