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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春月此次出来就是借由去山坡上挖野菜的,二人又去了山坡,等挖满了篮子,天已经快黑了。

    回到家,看到家里厨房炊烟袅袅升起。

    江春月一进院子,就看到程玉璋从厨房钻出来,似雪的脸上还抹了几点灰,他不觉似的含笑看她:“娘子回来了,辛苦了,快净手用饭吧。”

    江春月看着程玉璋端着碗碟进屋,眼神稍许复杂。

    怎么感觉,他好像跟前世的自己,掉了个一般。

    啧,看来过日子就是一种学问,你懒他就勤,你勤他就懒。

    江春月撇撇嘴,将一篮子野菜给了琪清,进去吃饭了。

    本来她跟程玉璋商量,要琪清跟他们一起吃饭,家贫至此,也没什么讲究的,程玉璋也很赞同。

    可琪清就是不答应,所以每次吃饭,都是分出一些给琪清单独送过去,她在自己屋里吃。

    为了消除白天微弱的疑点,江春月故意翘着兰花指,拿着筷子。

    程玉璋夹着一个鸡腿,放入她的碗里,很快就发现江春月小指上的一道不小的伤口。

    他皱眉,立马放下筷子,拉过她的手来,仔细看。

    整只手红彤彤的,布满划痕,小指上更是有见血的伤口。

    “怎么弄得?”程玉璋问。

    “没事,挖野菜不小心碰到尖锐的荆棘。”

    江春月说谎不打腹稿,实则是今日啃酱骨头的时候,被锋利的骨头断处给划伤的。

    “往后不要去了。”

    “那我们吃什么?”总不能没菜吧,江春月觉得他说的太天真。

    “我去。”

    “……”

    江春月看他的眼神已经相当惊奇。

    他还会什么,或者说,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人的潜力真是巨大的啊。

    程玉璋从袖袋里取出三两碎银来,放在她的手心,替她卷上,眉目莹润着光泽:“今日在叶兄那里借宝地卖了几幅字画,小赚一笔,娘子收着,平日用度,不必拘着。”

    说完,他还不知从哪搞来了药膏,给她涂抹上。

    看到他这么容易搞到银子,江春月内心很不是滋味。

    本来想想以看到程玉璋受苦为乐。

    可她低估了他,有能力的人,各方面都是优于常人的。

    她前世那些自我感动的付出,不许他做学习以外的事,是有点愚蠢了。

    前世自以为把家里的难处掩藏起来,不让他发现,背地里变卖自己的一切,来维持还算可以的生活,是对他的爱。

    可对程玉璋来说,赚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之前穷只不过是他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她又太好强,什么也不说,总是古怪的自己黯然神伤。

    江春月心中的冰雪在慢慢融化。

    她不得不承认,前世与程玉璋走到那种地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程玉璋又夹了一块鲜嫩的胸脯肉到江春月的碗里,给她堆的高高的,声音低淳:“多吃一些,你都饿瘦了。”

    江春月很是心虚的埋下了头,她瘦了么?

    白日琪清还说她圆润不少。

    程玉璋是瞎了吧。

    只吃了几口鸡肉,江春月就吃不下去了,白天好吃的吃太多。

    她的表演欲又上来了。

    她夹着鸡腿送到他碗里,江春月深深的望着他:“夫君,我吃这些就足够了,夫君既要读书,还要谋生,我一个妇道人家帮不上什么忙,哪里配吃那么多。”

    程玉璋脸色沉了沉,立马又将鸡腿给她送过去,还又挑了几块好肉夹给她,语气带着命令:“不许这样说,吃。”

    江春月其实挺想都吃光的,恨不得让程玉璋啃鸡架。

    但是她真的吃不下了。

    最后她抱着肚子呻·吟,程玉璋见她是真难受,无奈道:“你的胃还不足碗大么,这些也吃不了。”

    江春月只望着他笑。

    程玉璋吃完自己的,又将她的碗端过来吃光。

    多日以来,这还是两人头一次吃到荤腥。

    两人分开时,程玉璋还握着她的手表示,一定好好待她云云。

    比前世,程玉璋似乎懂怎么说情话了。

    这些时日,程玉璋几乎没有时间看书学习,不是在抄书谋生,就是在做家务。

    有了卖字画的钱,家里的状况就得到了缓解,他也有时间看看书了。

    江春月拿了家里一小袋大米,给程玉璋说,要去孙婶子家送去,程玉璋十分赞同。

    江春月大概能感受到,在程玉璋眼里,自己在贤良淑德之外,又加上了知恩图报的标签。

    甚好。

    孙婶子家孩子很多,她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如今在码头干活,二儿子和三儿子还未娶亲,在家里种地。

    见到江春月送来的大米,她那几个孙子眼都直了:“这是大米?”

    “真的是大米!”

    “好白的大米呢。”

    “奶奶,晚上咱们吃大米吧。”

    孙婶子将米袋子系结实了,将一群小家伙们赶出去,对着江春月说:“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又不是没吃的,你们家里正紧俏,快拿回去。”

    “没事,夫君卖些字画,倒也能贴补家用了。”

    江春月不在意的说了一句,转到别的话题:“巧了婶子,我夫君今日上街买米,听说一猪肉铺正寻伙计,你不若让你稍大些的两个儿子过去试试,说不定能留在那里当伙计。”

    孙婶子摆手:“他们能干什么,账也不会算的,去了也白搭。”

    “人家会教的,不如让他们试试去,万一呢。”

    反正她都给李大康交代好了,肯定会收的。

    孙婶子感激一番,江春月也不多留,回家去了。

    不知是晚上冲凉冻着了,还是近些日子休息太少又过劳,或者两者皆有,程玉璋病了。

    起初,他还只是咳嗽两声,江春月刻意忽视。

    她才不要对他那么细心。

    直到江春月从孙婶子家聊天回来,琪清告诉她,姑爷自她走后没有出过书房的门。

    江春月忽的想到他清晨微哑的嗓音,还有那两声咳嗽。

    莫不是病了?

    前世这个时候,他也没病吧。

    江春月忍住了想过去看看的冲动,回到自己屋里,拿起绣绷,只绣了两针,就心烦意乱的放下了。

    还是看看去吧。

    万一死了呢。

    她敲书房的门,没动静。

    程玉璋是不锁门的,江春月皱了皱眉,双手一使劲,将门推开,一眼就看到了趴在书案上睡着的程玉璋。

    江春月快步走了过去,轻推了他两下,唤他名字,仍不醒。

    细看他的脸,发现他两颊酡红,眉间一道深痕,似乎难受极了,嘴唇干裂,竟无多少血色。

    江春月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滚烫。

    她刚净了手,手温很低,程玉璋被她这一贴,发出舒服的微弱呻·吟,丝丝绕绕的,像是小狗般幼弱可怜。

    江春月心脏狠狠一颤。

    她早上出去到现在,也有两个时辰,他就这样晕睡过去两个时辰吗?

    她忽的看到他桌上一本还未装订的书稿,漂亮整齐的楷书,是供给书肆的。

    原来半个月才能抄一两本,现在四五天就要一本两本的,他是有多大精力。

    江春月不愿再多想,伸手去拍他的脸:“夫君,夫君!”

    一声更比一声大。

    程玉璋眉心的川字动了动,蛾翅般的睫毛颤抖几下,然后慢慢张开,露出一双略显迷茫的眸子,眼底布满血丝,眼珠缓慢的转了转,才往上看去,看到了江春月。

    “娘子……”他张嘴了好一会,才发出干哑的声音来。

    江春月换上一脸焦急的神色看着他:“夫君,你生病了,还能起来吗,去床上躺着。”

    程玉璋似乎慢半拍,好一会才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慢慢挪动自己,摇摇晃晃起身。

    江春月扶着他,他个子很高,刚站起来时,像是没有主心骨一般,左摇右晃,她费了很大力气才稳住他。

    本来想把他扶到他自己的床上,但看一眼只有一个草席加薄被的破木床,于心不忍,还是扶着他去自己的房间。

    程玉璋大概是烧迷糊了,她往哪里领,他就跌跌撞撞的往哪走。

    琪清走了进来,江春月满头大汗吩咐道:“倒杯水来!”

    江春月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脖子上,艰难的带着他往自己房间走。

    这十多步的距离,愣是走出了西天取经的辛苦。

    好容易走到了床边,程玉璋却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忽的双腿不听使唤,直接向床上倒去,导致撑着他的江春月被他严丝合缝的压在身下。

    江春月疼的眼泪都出来了,铆足劲推他:“你压到我了!”

    这一撞,程玉璋眼前好像出现了火星子,他缓了好一会,睁开眼睛,看到江春月被自己砸在身下。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气若游丝般在她身上道:“对不起……”

    “起来!”江春月咬牙道。

    程玉璋这才勉强抬了抬身,够江春月出来的距离,又无力坠落。

    还好江春月趁机逃了出来。

    站在床边,她气喘吁吁的看着腿还支在床外的人,一时间有些懊恼。

    看着清瘦,实际上重死个人。

    他脸色苍白似雪,偏偏两颊两抹薄红,眼睛痛苦的闭着,意识也不清,下半身在床外,隐隐还有下滑的趋势。

    江春月歇了一会,嫌弃的抬起他的脚,给他脱鞋,幸好没什么味道,连罗袜都是干净雪白的。

    你看,不用她洗,程玉璋的衣服还很干净。

    这种时候,她还能想到这些,她回过神,将他的腿给推上了床,终于,程玉璋全身都躺在床上,歪歪斜斜,有些滑稽。

    琪清端着茶盘进来,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她有个提议,但没讲。

    直到江春月又观察了程玉璋几眼,烧的都快死了。

    哎,谁让她心软善良。

    “去请个大夫吧。”

    琪清立马就走,脚步欢快,似乎高兴地不得了,她也是这么想的。

    “好嘞。”

    江春月看着她飞快离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琪清在想什么。

    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程玉璋过下去了。

    站在床边,江春月抱胸审视了病弱美少年一会。

    他似乎想醒过来,眉心几次蠕动,但又无法与病体抗争,如玉的面庞依然俊美,此刻还透出一种难以言表的脆弱感,就算是前世,她都没有见过他这般无助可怜的模样。

    江春月看的内心也变得柔软,一种发乎内心的母性光辉。

    还能怎么样呢。

    江春月将他的身体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伸手解开他的前襟系带,等待解他腰带时,忽的她的手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按住,虽然没什么力气,但也阻扰了她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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