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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春月也抽噎了两声,只打雷不下雨。

    此刻她内心阴冷无比。

    她就算再醉酒,也记得自己是被丫鬟扶到自己院里,可后来怎么去了西厢房,还偏偏那么巧的被她看到,她那姨母的妹妹正好与她一起……

    这么多巧合,也就前世的她能信。

    “我知道,母亲都是为了我。”江春月违心道,羽睫垂着,看不清情绪。

    “到底也嫁人了,皎姐儿懂事多了。我看玉璋模样俊秀,年纪轻轻就已是秀才,等秋闱高中,日子不一定会差,你与他夫妻和睦,好好过日子,又有江府做你的后盾,没问题的。”

    江春月假装抹了抹眼泪。

    一旁的江听澜没忍住,看着江春月:“长姐,姐夫他待你可好?”

    江春月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心。

    这个妹妹,整天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扶风若柳的,跟王氏像极了,均小头小脸,尖尖的下巴,稍显刻薄,前世她还觉得庶妹可怜,她的生母王氏只偏向自己,现在想想真是可笑,竟然觉得能比过人家亲生骨肉之情。

    后来自己随着程玉璋去了京城,王氏就给攀着她想给江听澜寻一京城高门,那时江春月郁郁寡欢,也没帮上她。

    只可惜了王氏给她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江听澜也只是做了京城一位侯爷的妾室而已。

    好一个苍天饶过谁。

    “夫君他待我很好。”

    江听澜眼中闪过失望的表情。

    虽然自己是绝不会嫁给程玉璋这种穷酸书生的,但是江听澜也不愿见他们夫妻和睦,况且,这程玉璋分明是个潜力股,万一日后发达了……

    江春月没放过这丝“失望”,她大概猜到了什么,不怒反而觉得好笑,她跟王氏母女二人,真是盼不得她一点好,连苗头都不允。

    恐怕前世见到程玉璋步步高升,这母女二人不知道有多后悔。

    王氏一听,忽的脸上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拉过江春月,小声附在她耳边问:“你们可圆房了?”

    江春月含羞点头。

    反正这事她不说,程玉璋不说,也没人知道。

    王氏笑道:“你们都年纪尚小,最容易不节制,这回门本就是为了照顾女儿家身子,才专门让女儿回娘家住几日的。”

    江春月想着自己前世的模样,骄纵的看了王氏一眼,羞道:“母亲快别提了。”

    江听澜在一旁看的一知半解:“母亲与长姐在说什么?”

    王氏笑:“说嫁人之后的事,等你及笄后嫁了人就知道了。”她转头重新看向江春月,面带慈爱:“好不容易回来,程家到底寒酸,你回自己院里休息休息吧,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去做。”

    江春月点头离开。

    等她一走,江听澜脸上的笑容消失,玉白的指尖抠弄着膝盖上的裙摆,清秀的面容现出戾气,语气也带了埋怨:“母亲怎么给她找了这样好的夫君。”

    王氏一笑:“只一个模样好看点的穷书生罢了,无父无母的,有什么好,日后我们澜姐儿可是要嫁给世家公子当正妻的。”

    “可我看他,不像等闲之辈,若以后真的高中了,那我……”江听澜甚至都不想在母亲面前称程玉璋为姐夫。

    王氏轻拍她的手,安抚道:“澜姐儿怎么小性起来了,只一个秀才而已,这天底下秀才可多了去了,没什么稀罕的,中举可是万里挑一,哪个不是考了一次又一次,你爹也考了三回才中,考不了举人,就做不了官,还不是平民百姓,我就是唬她玩玩,要这么容易,也没那么多科举疯了的。”

    她没给女儿说真正的原因,怕她知道的越多,日后会害了她。

    她怎么会那么好心,特意给江春月挑个俊美年轻的夫君,她本来看中的是一个年过三十还未娶妻的迂腐书生,那人肥头大耳,三角眼,不像个读书人,倒像个杀猪的。

    她将下了迷药的那杯酒,分明是放到此人面前的,但最后怎么晕倒的是程玉璋,她也不甚清楚,但机会难得,她也顾不得太多,直接找人将两人抬到厢房的床榻上,还扯乱了两人衣服。

    这件事情,只有三个人知道。

    做这件事的人已经被她打发走了,府上知道的,也就只有她与自己的丫鬟喜桃。

    江春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院子,濯缨阁。

    前世嫁给程玉璋之后,除了回门那次,还有父亲回来那次,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自己做姑娘时待的院子了。

    不管自己前世做姑娘时有多傻,可那段时光也是真快乐。

    她在院子这棵梧桐底下荡过秋千,观察过蚂蚁搬家,也曾好奇的仰望苍穹……

    嫁人后,她对程玉璋的喜欢更像是一种崇拜,她自己没读多少书,所以就觉得饱读诗书的程玉璋特别厉害,何况他又长得那么好看,是姑娘都会喜欢的那种小白脸。

    后来程玉璋秋闱中举,又进京赶考参加春闱,走了之后没回来,她尝到了被人丢弃的滋味,那时父亲已不愿与她相认,她无家可归,咬咬牙,就踏上京城寻夫的路。

    对于一个妇人来说,这是个极大胆的决定。

    从随州到京城,千里迢迢的路,虽然遇上了好心人让她随车队一起,仍遇到几次致命的危险,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挺过来的。

    那段历程让她成熟了不少,她甚至咂摸出一个道理来,这世间没有什么人是靠得住的,还是得靠自己。

    所以找到程玉璋的时候,她也没有特别激动。

    反而是程玉璋抱着她久久不放,不停的给她说对不起,他没让她看他的脸,但是江春月却感受到自己的肩膀湿润了。

    后来她想,其实倘若自己不去寻他,或许更合他意吧。

    京城那将近四年的生活,她不再快乐,比在随州过贫苦日子时还不快乐。

    程玉璋越来越沉默,跟她的交流甚至都数得过来。

    随着他不断晋升,身上官服的颜色越来越深,她有点怕他了。

    常常她睡着了他还没回来,她起来时,他已经走了。

    记得有一次晚上她都睡着了,突然感觉有人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身体发烫酥麻,睁眼,发现程玉璋正伏在她身上,意图与她行房。

    她被他那黑如松墨的眼神吓哭,那晚程玉璋也没有继续,他走了出去,一晚上都没回来。

    她没那么宽心,给他准备妾室,她猜他应该去了外面的烟花场解决。

    她感受到她与程玉璋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到最后半年她身子垮掉,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更加不常见他。

    后来意识渐渐模糊,连清醒的时候都少了。

    她听到不知哪个下人路过她的窗户时,说程玉璋快要娶张阁老家的嫡次女为妻。

    她感慨自己竟然跟母亲同样的命运,糟糠妻,糟糠妻,男人上岸第一剑,先斩糟糠妻!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再去京城寻他!

    一时间江春月内心从凄凉到愤恨,千万神思心头绕。

    “大小姐,奴婢冒昧问,您嫁过去之后,过的可好?”

    一声颇为熟悉的女音打断了她的思虑,江春月循声望去,看到一梳着髽髻,穿着青比甲,着绿裙的丫鬟。

    是琪清。

    琪清是她生母冯氏在时,在路上遇到的,她的叔父正要卖她,见她可怜,就买了回来,自小就陪着她长大,是生母为她选的贴身丫鬟,可是后来受王氏挑拨,她就将她贬为了二等丫鬟,基本就与她见不着面了。

    没想到前世程玉璋去京城后,所有人都在传她被抛弃了,连王氏都不装模作样给她送东西,反而是这个丫头,冒着被打的风险,多次给她送吃得来,身上还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去京城之后,还曾托人打听过她,只听说早就吊死了,她为此难过了好久。

    她忽的有了一个主意。

    没有回答琪清的提问,江春月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询问道:“琪清,你愿意跟我走吗?”

    琪清愣住,微张着嘴看着她,一副错愕的样子。

    江春月有些不确定了,自己到底日子不好过,与其让琪清跟着自己吃苦,还不如放她在江府当二等丫鬟,起码吃穿不愁。

    “我就是随口一说。”江春月放开了她的手。

    却没想到琪清重新抓住她的手,对着她跪了下去,双目垂下两行泪:“不,奴婢只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奴婢本来不招小姐喜欢,不敢相信小姐想要带琪清走,琪清愿意,奴婢愿意继续伺候小姐,请小姐答应了吧,就当是让奴婢报答先夫人的救命之恩!”

    江春月也十分感动,“可我现在日子过的清苦,你若跟我去了,不如在江府享福。”

    “奴婢愿意吃苦,奴婢不怕吃苦,只要能跟着小姐,伺候小姐,奴婢什么都愿意!”

    琪清说着,松开她,双手撑地,竟磕起头来。

    江春月大惊,连忙双手扶她起来,看她一会,热泪盈眶,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琪清,哽咽答应。

    主仆二人哭了好一会,让刚进来的樱桃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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