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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沈二海从钟庭月房中回到自己屋里。沈泽华和花花躺在炕上呼呼睡着,汤语莲出去打热水,想着给自己和相公洗洗再睡。
沈二海盯着炕上酣睡香甜的大儿子,沉淀了一晚上的情绪暴起,豁然一把就将沈泽华从被窝里抓出来,劈头盖脸的怒斥道。
“诺诺掉下河塘你不会找人求救,不知道回家喊人啊?”
“谁让你下河塘的?啊?你是家里这辈唯一的男孩,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让我和你娘可怎么办?!”
好巧不巧的,听闻女儿落水的沈长眠,匆忙归家,刚进屋就在过道里听到了这几句。
刹那间,沈长眠的身形就僵住。
而房中,困倦的沈泽华冷不丁的忽然被吵醒,睁开朦胧的眼睛就撞上了愤怒斥责的爹爹,一时间小脑瓜发懵,咧嘴就哭了。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
“那么深的塘子,那么凉的水,你都敢往里面跳!当时怎么没看你哭?!”
沈二海越训越气,拎着儿子抬手就朝屁股上抽,他悠着劲儿的,但常年干粗活的手掌宽大粗粝,噼里啪啦打下来孩子也受不住。
“啊啊疼啊,爹我错了,呜呜……”
沈泽华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哪儿了,当哥哥的救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懂!家里就你一个男丁,往后你就是顶梁柱!”
“你要是有个什么,就花花和诺诺那俩小丫头片子,往后不说是别人家的人,没了你,她们连嫁都嫁不出去!”
沈二海是在气头上,可说的话却没什么毛病。
所谓娘亲舅大,女子出嫁不光看娘家和嫁妆,还要看同辈中有没有长兄或胞弟,若没有,那就是绝户,没什么人家愿意娶的。
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女子嫁过门,不管是受了屈,还是生的孩子遭了罪,娘家唯一能出头撑腰的,只有长兄或胞弟,爹娘不方便,也不和规矩,往后年纪大了撒手人寰,更管不上女儿婆家的琐碎事。
老话说的好,爹死就地埋,娘死等舅来,原因就在这里。
钟庭月的屋子就在隔壁,又怎可能听不见这些吵闹?
她全听的清楚,也明白其中深意,无奈的摇头叹息,披了件外袍,起身往外走,一来到过道看到沈长眠,她也怔愣住。
沈二海还在数落儿子,耳边听到其他房里窸窸窣窣的穿衣和走路声,他忙扯嗓子高喊:“娘,大哥大嫂,弟妹,没啥事啊,就华儿闹着不睡觉我说他几句!”
钟庭月皱眉,却见沈长眠沉了口气,猛然抬步推门就进了沈二海的屋子。
“二哥!你说华儿的话我都听见了!”
沈长眠撩开门帘,阴冷的脸色骇人,周身未褪的夜色冷气更衬出气场强硬,声音也仿若能掉出冰碴子,“娘都不重男轻女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诺诺那么小,她是故意掉水的吗?她掉了水,华儿去救她有何不妥,也至于让你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爹爹我不能让妹妹有事,我没错……”
沈泽华看到三叔就恍若有了仰仗,一边哭鼻子一边也敢顶嘴了。
沈二海本被弟弟质问住了,正愁不知如何解说,偏偏儿子还趁机反驳,瞬间心火都被拱起来了,他想都没想抬手就在沈泽华脸上抽了一巴掌。
“还敢说你没错?!”
沈泽华捂着脸嗷嗷叫疼又大哭。
这一下子可捅了钟庭月的心窝子,她大步流星的踢门闯进,一把就将沈泽华抱着护在怀里,反手还推了一把沈二海,“发什么疯?我看你再敢打我孙子!”
“阿奶,疼啊,爹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
钟庭月早就说过让三小只长大些了去书堂读书,此前由沈长眠抽空负责给三小只启蒙,所以沈泽华学到了不少,小嘴巴巴的出口成章,大道理也能说好多的。
“哎呦我的乖孙,不哭啊不哭!”
钟庭月看着哭成小泪人的孙孙,心都要碎了,不停的哄着,“关键时刻你知道保护妹妹,你做得对,阿奶说你爹爹,乖宝,先出去找你娘。”
这么大的动静,汤语莲早就跑到了门口,碍于三弟和婆婆都在屋里了,她怕自己忧心孩子一句话说冲了,惹的全家都吵起来。
好日子刚过没些天,不想因为这些事再闹得全家不阖。
此时听婆婆发话了,汤语莲二话不说急忙上前抱过儿子,又伸手拉过炕上也早被吓哭的女儿,快跟着门外招呼的大嫂躲开了。
而房中,没了几个孩子,沈二海气闷的火气也登顶了,看着沈长眠怒道:“看吧!在这三个孙儿中娘最心疼华儿了,知道为什么吗?”
无需沈长眠说话,沈二海继续道:“因为华儿是带把的男孩!因为他是咱家的长孙!丫头再疼再宠,也改变不了是个赔钱货!”
“沈二海!你说的是人话吗?!”沈长眠气的脸色更沉,大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沈二海的衣领,“无论男女,都是咱家的骨血,怎么不能一视同仁?!”
钟庭月听着看着,也有了气,“住手!你俩先都闭嘴!”
沈二海扯了扯衣领,没扯开沈长眠,就直接给了沈长眠小腹一拳,摆脱束缚后又踹了沈长眠一脚。
可怜沈长眠就是个读书人,即便之前归家种地,体力也不济两个哥哥,这也是当娘的偏疼偏心,自小总让他饿肚子没把身体养好闹的。
钟庭月眼看着沈长眠落了下风,心里暗骂原主不是人,一碗水端不平苛待三儿子,不然就兄弟之间动两下手,沈长眠也不至于这么受制于人。
“够了!沈二海你……”
钟庭月不等开口和动手制止,沈二海就绕过她,底身两手抓起沈长眠的衣领,将人拎起来按在了矮柜上,“觉得我没说人话?呵!枉费你饱读诗书,都听不出来我说的句句在理?!”
沈二海仿佛打通了任通二脉,不仅身强体壮,就连脑子和嘴皮子都相当凌厉。
他扭头又看向钟庭月,“娘,我问你,若你有女儿,等你老了能跟女儿过吗?”
钟庭月怒在心头动嘴就要说话,却听这话时,一下子噎住了。
“不能吧!村里大爷大娘都说,宁看儿子屁股不看姑爷脸!哪有爹娘老了女儿给养老送终的?养儿才能防老,女儿能顶事吗?!”
“咱家下面这代就华儿一个儿子,他不是长孙吗?他不是咱家往后的顶梁柱吗?!”
“若他不在了,大哥大嫂再生不出来,老三和弟妹又没儿子,我们哥仨和媳妇老了指着谁去?指着花花和诺诺?她们往后是要嫁出门子的!”
“我说的那句话不对?啊?华儿就是咱家的重中之重!不然为啥他随族谱起名沈泽华,花花和诺诺随便起名,这都看不出来啊?!”
沈二海嘁哩喀喳如蹦豆子似的一番话,说的钟庭月和沈长眠都沉默了。
两人即便再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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