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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倒是没错。

    孟锦澈比南时妤还要小一岁,现在正是心气最高的时候,他自己有能力有手段,并且也已经靠自己一己之力创下华跃科技,那接下来必然不想靠她的势力为他添彩。

    平步青云和脚踏实地、用自己的努力打下一片天地、用公司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不管什么时候,孟锦澈都会选择后者。

    看着南时妤回过来的消息,阮雯并无意外。

    酒店这边,南时妤挽起头发洗漱时,不经意间想到了和孟锦澈初见的光景。

    那一年,她刚满十六岁。

    事情发生在她从小镇返回海城的三天前。

    从南时妤爷爷那辈开始,南家每年都会为慈善机构捐赠一大笔钱。

    这个惯例,哪怕到了南楚年和现在的南聿珩手里,都不曾有一年间断过。

    南时妤十六岁那年,身体已经养得大好。

    从小到大一直被限制着,不能随意外出见更多的人,南时妤憋闷得快要发霉,在身体彻底修养好的第一天,就兴致冲冲地想去外面转转。

    南父南母见自家女儿真心想出去,于是带她去外面疯玩了两天,在回海城之前,南父南母最后一次去了那座小镇一直捐赠的孤儿院。

    耐不住南时妤的搓磨,南母带着她一起那个孤儿院。

    也就是那一天,她见到了孟锦澈。

    因长期受南氏集团的资助,那个孤儿院的经费很充足,里面所有设施亦十分齐全,所有孩子都能有一个很好的生存条件。

    但这之中,孟锦澈就是那个意外。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天气中,大大小小所有的孩子都在成群结伴的玩耍欢笑,只有他一个人瘦瘦小小地孤独蹲在一个墙角角落中,低着头,眼神盯着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

    那时南父南母在院长办公室和院长谈捐赠款的事,南时妤一个人无聊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正好看到窗外对面墙角的少年。

    他身上的衣服陈旧泛白,皮肤泛黄没有营养,整个人又瘦又小,和同龄人相比矮了一头多。

    南时妤在原地看他半晌,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

    对于她的到来,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只在她停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淡漠地抬着眼皮扫了一眼她,随后又很快低头,目光再次落在地面的蚂蚁身上。

    孟锦澈显然是不想跟她交谈。

    而这些年下来很少接触外人的南时妤,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两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年少女,在后面满园的嬉笑追逐背景声中,彼此沉默着相处了几分钟。

    孟锦澈他自身就像是一个独立的天地,外面的人进不来,他自己也不愿出去。

    南时妤虽然误打误撞闯入他面前,却没有融进他的世界。

    他不接纳,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少年少女无声的沉默相对,就像两个阶层、两个世界的碰撞,也像命运的转盘无声转动,将两个本该平行的命运轨迹错误地扭缠在了一起。

    很快,南父南母处理完捐赠款的事,从院长室出来,院长随行相送。

    南母在园中扫视一圈,找到自家女儿,朝她招手,几人一同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期间,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的沉默少年,在南时妤走到院门口时,缓缓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彼时南时妤被南母牵着手,正好回头看了眼。

    和少年平静无波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眼神就像死水,没有生机,半点不鲜活,有的只是不属于那个年龄的麻木,死水般的麻木。

    那个不经意的眼神,南时妤记了很久。

    久到两年后她再次见到孟锦澈时,一眼就认出了他。

    再次相见,已是两年之后。

    那一年,南时妤十八岁,刚过完成人礼。

    孟锦澈十七岁。

    相同的见面地点,相似的场所,却是不一样的相见场景。

    那是在海城一个孤儿院外面的人少角落,十七岁的少年浑身是伤,一言不发地坐在墙角,狭长的眼皮无声垂着,遮盖了眼底所有的神色,随意搭在一旁的手背上,还在汩汩流血。

    过了不到一分钟,那少年拭了下唇角的血迹,好像恢复了一些体力,撑着墙站起身,转过身往孤儿院门口走。

    只是下一秒,他动作顿住。

    和不远处南时妤的视线正好对上。

    两人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空气无声蔓延,在这短短距离中,时光仿佛悄然回到了两年前,在小镇孤儿院无声对视的那次。

    这一次,南时妤往前走了几步。

    视线在他身上打量而过,头一次同他说话:

    “怎么伤的?”

    少年撑着墙的手指缓缓收紧。

    他有一副好皮囊,哪怕脸上多处蹭伤,也盖不住那双如冷星的眸。

    “大概是有些人见我这样苟延残喘,心里不舒服。”

    南时妤皱了皱眉。

    对面的少年在说这话时,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如同早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

    南时妤望向他的眼睛。

    少年阴郁的神情中,那双眼眸,盛着最澄澈的色彩,仿若高山之巅淤泥上的白雪。

    哪怕身处阴暗,哪怕遭受种种排挤与折磨,他心里,始终在努力摒弃怨恨,保有着最后一席良善,不让世间脏污污染,不让那些阴晦的怨恨同化。

    某一个瞬间,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南时妤心底涌现一种冲动,一种想帮他的冲动。

    在她自己的意识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句询问声已经出口。

    “你想不想改变现状?”

    少年错身而过的脚步顿住。

    他停住身,慢动作偏头看她。

    注视着这个出身即在巅峰的豪门小公主。

    “……为什么愿意帮我?”他声音嘶哑,好一会儿,这句话才从口中完整吐出。

    南时妤弯唇笑了笑,面上丝毫没有豪门大小姐的高贵架子,只是用一种很寻常的语气说:

    “不过是多资助一个人而已,没什么特殊理由,你如果非要个理由,可以理解成我们还算有缘。”

    可不就是有缘?

    南时妤先后两次踏进孤儿院,前后跨越两个城市,都碰巧遇到了他。

    她目光落在少年脸上,又说:

    “如果你想改变现状,就告诉我,当然,如果不想,我也不强迫你。”

    她尾音还未完全落,少年带着一丝急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想!”

    南时妤看过去。

    他眼神坚定,指骨上滴答滴答坠在地上的鲜血,发出微弱却也清晰的声音,仿佛在为过去画上句号,迎接全新陌生的未来。

    他说:“我想改变,想通过努力,为自己博一片天空,让曾经摒弃我、憎恶我的人看看,我不是拖累,而是他们将来悔不当初的救赎。”

    看着他眼底的坚毅,南时妤缓缓笑了,“好。”

    十八岁的姑娘,用身上全部的零花钱,帮助一个在淤泥沼泽中垂死挣扎的少年改写了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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