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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踩上车凳准备上车的姜舒,听到身后带着祈求的话,折身回头。看到两位老人一脸恳切期冀,且眼含悲痛,料想他们是别有缘由,同郁峥走了过去。

    “老人家,你们想说什么?”姜舒轻声询问。

    “王爷王妃……”老夫妇一开口,弯身屈膝欲要跪地。

    “老人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姜舒赶忙同郁峥将他们扶起。

    七八十岁的老人跪一下可不轻松,姜舒及时阻止。

    老夫妇看着郁峥姜舒,激动的哆嗦着嘴道:“草民想请王爷王妃为我儿我孙报仇。”

    报仇?

    听到这两个字,姜舒和郁峥对视一眼,郁峥凝声道:“有何冤屈老人家详说,若查证属实,我定为你们做主。”

    周泊序和刘将军等人一听这话,都以为是出了冤假错案,亦或是地痞恶霸欺民。当下都打起精神,认真聆听。

    两行浊泪从苍老的眼中滚出,老夫妇摇头痛声道:“我儿我孙都是守护宜城的军士,十年前,我儿战死。去年冬月,我孙被南延毒蛇咬伤,半个月前毒发身亡。”

    姜舒等人听后,震的心中梗滞,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儿子孙子双双战死,且孙子还是中了蛇毒,被折磨月余后苦痛而亡,这对老人而言,是世间至痛。

    姜舒无法想象他们有多悲痛,更不敢想宜城有多少家户如此。

    因是边城,又不富庶,宜城一半男儿都会选择参军。一来能守卫宜城护家人安宁,二来也可挣得银钱养家糊口。

    可这一举两得的背后,潜藏着巨大风险。稍有不幸便如老夫妇的儿孙一般,战死沙场。

    “草民只愿王爷带领将士多杀些南延贼人,将他们赶回南延去,再不敢踏足宜城,便算是为我儿我孙报仇了。”

    老夫妇说着,抓住姜舒和郁峥的手微微颤抖。

    浑浊痛泪滚过枯皱老脸,瞧的人心中闷窒,如鲠在喉。

    便是周泊序刘将军等铮铮铁汉,也瞧的心中悲触。

    姜舒想安慰两位老人,却又觉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对于垂暮老人而言,什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儿子孙子没了,他们的期盼指望便也没了,生命中只剩下悲痛。

    最后,郁峥反握紧老人粗糙的手,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们,定会为所有战死的将士报仇,护宜城安稳。”

    老夫妇闻言,感激不已:“谢王爷,谢王妃。有王爷此话,草民夫妇便能瞑目了。”

    这个年岁,他们自知已无多少时日可活,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心中一直存着对南延人的痛恨,难以释怀。

    如今有郁峥这话,他们总算能宽心了。

    他二人深居家中,甚少出门。今日听到邻舍说璟王璟王妃游街亲巡,他们怀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出门寻来。

    老天有眼,竟当真让他们如愿,见到了璟王和璟王妃。

    老夫妇抬起打着补丁的衣袖,擦了面上浊泪,露出欣慰笑容。

    这笑比阳光刺眼,刺的姜舒杏眸泛红,几欲落泪。但两位老人好不容易平稳心绪,她不能再引他们伤怀。

    仰头望了望天上太阳,姜舒将泪意憋回,吩咐冷星给两位老人一袋银子,又托忍冬连翘往后多多照看。

    冷星拿出银袋递给老夫妇,老夫妇摆手连声道:“不,不用,我们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用不上了。”

    “老人家,大过年的,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收下吧,吃穿好一些。”姜舒温声相劝。

    老夫妇正要回话,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急切妇人声。

    “爷奶,你们怎么跑这来了,害我好找,担心死我了。”

    妇人走近,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同样是衣着朴旧,缝了又补。一脸焦急的盯着两位老人,语气责备又关心。

    老夫妇闻声回头,看到重孙和孙媳妇慈声道:“这是王爷王妃,快见礼。”

    妇人一听,赶忙拉着孩子行礼。

    她方才只顾着寻老人,没留意其他。此时一听,吓的六神无主。

    “不必多礼,起来吧。”姜舒将妇人扶起。

    妇人背上的孩子睁着明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姜舒。

    那眼神很纯净,是对未见过的人物所带有的新奇打量。

    他不明白王爷王妃是什么,只知道姜舒郁峥他们与常人不一样,引得他新奇注目。

    看着这孩子,姜舒想到了郁子宥,对他温柔一笑。

    她扭头问忍冬还有糖吗,忍冬将剩下的一点都拿了来。

    今日人实在太多,沿街买了两次糖。剩下这一点,忍冬本是打算带回去给王婶孙子的。

    “吃吧。”姜舒将糖都给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欣喜接过,当即便塞了一颗进嘴里。

    “两只小馋猫,别只顾着吃,快谢过王妃。”老夫妇提醒重孙。

    两个孩子听后,含着糖模糊道谢。

    姜舒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轻声道:“回去吧,好好听母亲的话,快快长大。”

    结合老夫妇先前所言,不用问,姜舒便明白了一切。

    儿子孙子都战死了,家中怕是只剩下他们几人。否则妇人也不会背一个牵一个出来寻人。

    临走前,老夫妇执意将银子还给姜舒,说他们用不上,不是来要银子的。

    背着孩子的妇人听后,眼睛直盯着银袋,充满了渴求。

    男人战死后虽给了抚恤银,但家中有两个老人,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那点钱根本用不了多久。而她一个妇道人家,既要照顾老人,又要照看孩子,根本无法谋求生计。

    是以便是男人刚死不久,她也没空悲伤,生活的重担和疲累压的她如同一个木头人般,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劳碌。

    姜舒瞥见了妇人的眼神,怜悯道:“老人家,别推拒了,你们用不上,两个孩子总用得上。”

    “这……”老夫妇低头看了年幼的重孙一眼,厚着老脸收下了。

    “谢王妃。”

    妇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离开时抬眼偷觑了姜舒一眼。

    那一眼中,有艳羡,有局促,有向往,有自卑……

    同为女子,她们的命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

    然世间女子千万,哪能人人都做贵人。妇人怅叹一声,认清现实,牵着孩子扶着老人,边走边嘱咐。

    “爷奶,往后不能再乱跑了,你们这样会急死我的……”

    老夫妇解释道:“我们没有乱跑,是听人说王爷王妃在巡游……”

    听完他们的话,妇人道:“那你们也该同我说一声。”

    老夫妇小声道:“跟你说了,我们哪还出得了门……”

    看着一家人走远的背影,郁峥姜舒等人心中皆是五味杂陈,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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