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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何思成就被送到了白蔹中医馆。韩白蔹亲自给他看诊。
“韩医生,怎么样?”
“血症。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加上心情郁结,情况比较严重,不幸中的万幸,现在开始接受治疗还不算晚。”
沈佳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杨乐更是激动得不行。
何思成的病,韩医生有办法治,那他的病是不是也能治?
再生障碍性贫血,白血病,都是血液疾病,不是吗?
既然是差不多的病症,没理由一个能治,一个不能治,不是吗?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热切,韩白蔹抬眼朝他看了过来。
“韩医生,我、你”
因为过度激动紧张,杨乐连一句话都说不好,脑子似乎是空白的,连呼吸都不顺畅。
他怀揣着满怀生的希望而来,到了这一刻,却只剩下满心恐惧,害怕一场希望一场空。
“来,跟着我的指令,慢慢的,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
跟着韩白蔹的指令做了一番吐纳,杨乐的情绪终于平复了许多,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谢谢你,韩医生。”
“不客气。过来吧,我给你看看。”
杨乐乖乖地走过去,二十多岁的人像个孩子一样听话。等韩医生微热的指尖放在他手腕上给他把脉,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重新进入紧绷的状态,像个犯人一般屏息凝神地等着宣判。
“……我可以先稳住不让病情加剧恶化,然后再想办法进一步治疗。”
“但还是有办法的,是不是?”
杨乐不贪心,不会妄想着立马药到病除,然后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但只要还有希望,哪怕多活那么几年,也是好的。
“我并不想骗你,你的情况不太乐观,最好是能尽快找到骨髓来源,尽快进行骨髓移植。”
骨髓移植……
听到这四个字,杨乐眼里那点光终于黯然下来。
之前在别的医院也是这么说的。
撇开钱的问题不谈,骨髓来源就是个巨大的难题。
骨髓配型,亲属能匹配成功的概率最高,可不管是他父母还是兄弟,都不可能给他捐献。
别说捐献了,他们压根不会同意去做骨髓配对!
亲人尚且如此,又怎能寄希望于陌生人?
那么低的概率,无异于大海捞针,想来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大概,这就是他的命吧。
“我知道了,谢谢韩医生。”
尽管杨乐自己已经不抱希望,但沈佳音还是安排他在医院住下,让他尽早接受治疗。
沈佳音拍拍他的肩头,在他旁边坐下。无从安慰,只能默默地陪他待一会儿。
沉默了好一会儿,杨乐突然开口。
“检查出这个病前,我在一家家具厂上班,干的喷漆的工作。我17岁就在那干了,今年27岁,整整十年。”
“得病以后,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是我得这个病?为什么会得这个病?我就去网上查,然后才知道,人体长期接触油漆对身体危害很大,严重的会引发白血病。”
“无知……真的太可怕了!我整天跟油漆打交道就算了,还不做任何防护,有时候调漆为了提高效率还直接上手搅拌,而且一干就是十年。我不得病,谁得病呢?”
沈佳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想,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如果没有人提醒,不懂得自我保护是很正常的,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我写了一篇文章讲述自己的经历,然后在各种平台分享,希望能有更多人看到,从而引起重视,不要像我一样。”
“沈老板,你影响力比我大得多,能不能拜托你帮忙转发一下,让更多人知道这回事?”
这样的要求,沈佳音哪里拒绝得了?
“我答应你。不只是转发你的文章,接下来,我会关注职业安全卫生这个领域,尽我所能推动有关部门、企业还有个人重视它。”
杨乐重重地点头,眼眶滚烫得厉害。“真好。”
他没机会了,但起码有人会因此得救。
“你好好配合韩医生的治疗,尽可能放宽心,尽管我知道这很难。至于骨髓来源,我会尽我所能去寻找。”
向爱心接力棒求救的人里,也有患白血病的,所以沈佳音早在骨髓库做了登记。只是迄今为止,并没有跟哪位病人匹配成功。
陌生人之间匹配成功的概率本来就低,加上愿意做骨髓捐献的人屈指可数,想做骨髓移植真的太难了。
“谢谢。”杨乐哑声道,泪水终是湿了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哪怕很辛苦也没关系,可老天连这点小小的奢求都不答应。
夜深人静,想到自己时日无多,他有时候也会心生怨恨,怨老天的不公平,怨老天对他的残忍。
看到有人轻生的新闻,他总是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们一顿,再狠狠地骂他们:为什么不能珍惜生命?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活下去却没有机会?
但更多时候,他想到这个繁华美丽的世界很快就跟他毫无干系了,就觉得无比绝望,绝望得无法呼吸……
沈佳音陪他待了很久,直到他累了睡过去,她才离开医院,回到救助中心。
工作人员已经逐一跟这些人的家属取得联系,但如他们所料,对方的反应很冷淡。
那些对着工作人员诉苦,说自己也是没办法,并不是不想治的都是好的。更多是语气很差,甚至是骂骂咧咧。
其中一位叫王招弟的女孩子,她家里人甚至直接丢给工作人员一句:有本事她就死在外面。
“没见过这么冷血的!我都差点没忍住想骂人了。”
“这种冷心冷肺的人,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的,他们永远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你骂他一句,他能回你十句。”
“我们经常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有的人的心就是石头长的。”
提到这些,大家都很气愤,也很郁闷。
“好了,跟大家说个值得高兴的事儿,好事儿。”欧阳海话题一转。
沈佳音意外地看向他。好事?
“丁小嫚的案子今天开庭审理了,一审判决丁小嫚属于正当防卫,当庭无罪释放。”
那确实是好事。
“祁彪呢?”
“虐待罪,判了一年零十一个月。”
沈佳音点点头,虽然觉得这个处罚还是太轻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大打折扣,但也算开了个好头。
第二天一早,沈佳音就把昨天来的人都带到了白蔹中医馆。
韩白蔹逐一给他们诊断,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每一次看到那些眼睛里的光熄灭,大家都觉得很难受,可是没办法,医学界有太多未能攻克的难题,韩白蔹也不是万能的。
王招弟得到的就是坏消息。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她家里重男轻女,她又是老大,从小到大,重活脏活没少干,打骂也是常事。
这几年家里包地种植了二十多亩地沙糖桔,她的担子就更重了,而且喷农药这事都是她来干的。不只是自家的沙糖桔,还接了别人的活,每天从早忙到晚,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十二点都不一定能睡下……
跟杨乐一样,她也没做什么防护,有时候连口罩都不戴。
如果果树比较高,喷药的时候都是朝天喷的,药水喷在果树上,同时也喷在了人身上。没有防护措施,光是吃都吃进去好些,更别提沾染皮肤和吸进去的。
不知道是因为疲劳过度,还是因为长期接触农药,或者两者兼有,反正等她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就已经是肝癌晚期了。
韩白蔹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可能帮她减轻疼痛,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轻松一些,不那么受罪。
“沈老板,我能求你一件事吗?”王招弟大大的眼睛巴巴地看着沈佳音,突然小声问道。
沈佳音毫不犹豫地应了:“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能不能借我一点钱?不对,我这辈子都没办法还了,不能算借。”
王招弟苦笑连连,心里疼得已经麻木了。
“能不能给我一点钱?我想去海边看看,我还没见过大海呢。”
“不过,我在电视里看到过,大海无边无际,那么蓝,看起来那么干净,如果……”
如果能永远跟它做伴,应该挺好的。
沈佳音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不知道该尊重她的决定,还是该劝她再坚持坚持,没准会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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