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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愣了愣,随即拍案道,“该!”裴澜眉头挑了挑,“您和他有过节?”
“过节谈不上,单纯瞧不上他的为人罢了,我记得几个月前有几个帮他种药材的农户来找他要工钱,就在我们店外,要不是我们拦着,他差点还动手把人打了,”掌柜说道,“我平生最瞧不上这种欺软怕硬之辈。”
裴澜点点头,“我也瞧不上。”
从珠光宝气阁出来,天色已经晚了,梁开说道,“要不先回去吧?明儿再继续?”
“我看行。”裴澜点点头,愉快的回到衙门,将今日的所获报告给杨启文,然后点卯,回家。
从衙门出来,裴澜拐了个弯,进了一家肉铺。
“叩叩叩!”
“来啦!”屋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嗓音。
随着“咔哒”一声,门板从里面被拆下,一个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探出脑袋,“哟,小澜,这是散值啦?”
“是啊六叔,您今天上板儿可够早的。”裴澜笑道。
“卖差不多了就关门儿歇着呗,你也知道你婶儿看得紧,”六叔说着还往身后看了一眼,小声道,“这婆娘又把老子的私房钱给收了。”
“您也不能老把鸡蛋搁一个篮子里啊,”裴澜嘿嘿一笑,“叔,我就不跟您多说了,您那个卤肉还有的多吗?”
“有有有,知道你好这口,特意给你留的,”六叔笑道,“你先进来坐会儿,我去后面把顺子早上给你买的菜拿过来。”
“好!”裴澜点点头。
顺子,就是肉铺的小伙计,与裴澜年纪差不多,在店里当学徒,每天还要负责买菜。
六叔把一篮子青菜拿给裴澜,又系上围裙,走到柜台后面,唰唰切了半斤喷香的卤肉,用荷叶包上,递给裴澜。
“行,那六叔,我就先回去了。”裴澜交了钱,接过荷叶包,往篮子里一扔,对六叔笑道。
“好嘞,路上慢点儿啊。”六叔脸上笑呵呵的。
城门口,几个准备关城门的兵卒看见裴澜哼着小曲儿往这儿走来,催促道,“小子,快点儿,关门了。”
裴澜笑了笑,加快了脚步,“来了来了。”
兵卒看了一眼裴澜手上的篮子,笑道,“又买了卤肉?”
“是啊,也就这点爱好了。”裴澜笑道。
“我看你今天跟另一个小捕快跑来跑去,出什么事儿了?”另一个兵卒问道。
“城西那边儿死了个人,捆住手脚,活活闷死的,正调查呢。”裴澜说道。
“活活闷死的?”兵卒皱了皱眉头,“这么大仇?”
“谁知道呢,”裴澜耸了耸肩,“这不,今天一下午都在走访跟死者有关的人,明儿还得接着查。”
“辛苦辛苦,哈哈哈,”兵卒笑着让开路,“早点回去吧。”
“行,回见啊。”裴澜冲几个兵卒拱了拱手,往北城门外十里的小石子村走去。
裴澜自小就没有见过父母,是被外公外婆养大的。前几年外公有一次上山,被滚落的石头砸中不幸离世,留下外婆与他相依为命。
一顿简单的晚饭后,裴澜陪外婆和邻居白奶奶说着话,手里搓洗着衣服,晾完之后又伺候外婆睡下,这才独自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出了一身汗,畅快无比,用凉水冲了个澡,边擦身子边走到外婆门外,探头看了一眼,见老人家已经入睡,这才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发呆。
裴澜是个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了,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到后来的坦然面对,裴澜花了整整十分钟......
一切,都要从那一次意外开始说起。
......
“老李,这个地方等下还得整改一下,图纸上给你画的清清楚楚,你这样做的不对,到时候没法收口,你一定要告诉木工,按照着我给你的节点去做,不然完成面做出来不对业主又得跟我吵……”
裴澜,一个年轻的室内设计师,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手上拿着图纸,嘴里叼着烟,正在跟工地领班的师傅对接现场的情况。
“行,等做完这边我就让工人去返工。”李师傅客气地点点头。
“还有墙面基层,一定要处理好啊,不然到时候贴完墙布,灯光一打坑坑洼洼的,咱们又得返工。”裴澜一面走,一面挑毛病。
“这些地方缝隙太大了,打胶都没法收口,让泥工重新处理一下,这样子肯定没法验收的。”
“这边,背景的不锈钢线条说了好几遍要做45°拼角,这个直拼是什么鬼,最离谱的是方管的口子都不给我包起来。你告诉做不锈钢的,不改掉,别来找我算钱。”
“灯具、洁具,现阶段能下单的,全部下单发货,别等到时候来不及。”
正说着呢,裴澜在床背景前站定了。
“怎么了?”李师傅问道。
“你这个木工板基层不对吧,做出来不是我要求的造型。”裴澜说着掏出手机翻找立面图纸。
“是业主要求的,他说原来那个造型太复杂了,简单点算了。”李师傅无奈地说道。
裴澜撇撇嘴,“当时我就跟他说那样做费工费料,偏不信,说什么好看就行。我画效果图的时候怎么都好,开始施工了跟我扯预算不够,这改那改的。”
“业主都是这样的。”李师傅一副见多了的模样,淡定地点了一支烟。
“这业主想法多的很,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咱们现在做的是新中式的风格对吧,你猜猜,当时一开始敲定的什么风格?”裴澜接过李师傅递来的烟。
“什么风格?”李师傅也是专业捧哏,爱聊天。
“第一版是古典欧式风格,金光闪闪的,全是定制石膏线条,顶上贴金箔那种你知道吧,”裴澜点着烟接着说,“等我出完效果图,业主回家跟他老婆一商量,预算吃不消,还是做简单一点,现代风格掺一点法式石膏线条和雕花,我给你看看图。”
伸长了脖子,看了眼裴澜手机上的效果图,李师傅嗤笑一声,不做评价。
裴澜接着说道,“这版的效果图做完之后,非常满意。我都准备画施工图了,业主父母说话了,中国人不要搞半土半洋,还得是中国风好看。”
“我一个臭画图的能说什么?老板都点头了,接着改呗。这次我学聪明了,先扔了七八套各种风格的案例,让他们自己去挑,敲定风格我再画图,再三确认之后才敲定现在的新中式风格。”扔掉烟头,裴澜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
“然后就开始画施工图了吧?”李师傅问道。
裴澜“呸”了一声,“哪儿那么容易啊,业主要求无主灯,他爸说无主灯不像样子,反正各种修改,光一个客厅吊顶修改了好几稿。”
“啧,难搞。”李师傅给裴澜续了一支烟。
“啪嗒”点燃,裴澜深吸一口。
吐净烟气,裴澜又说道,“就这套破家装熬了我快一个月,太折磨人了。施工阶段了又是边做边改,本来选的是暖灰色地砖,老人家说太暗了要换白的,还要看效果图。我老板都收人钱了还能说什么,改呗。看了白的嫌不好看,又换回来,第二天又说暖灰的不行,用鱼肚白,鱼肚白的花纹不好看,又接着选。”
李师傅笑出了声,“你这个设计师做的也是不容易。”
“有什么办法,业主是我们另一个工程的项目总,还指着从人家手下赚钱呢。”裴澜抽了口烟,“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现阶段没怎么来给我捣蛋。这会儿应该做得差不多了吧?”
“预计下个月底交工。”李师傅估算了一下时间。
“嗯???还要这么久?我看着都差不多了呀。”裴澜愣了一下。
“你没下地下室看过吧?都是积水,抽水机一直没到位”李师傅吸了口烟说道,“楼下地砖也没法贴。”
“行吧,别处再走一遍,看看有没有问题。”裴澜点点头,走出卧房,转到了挑空客厅的位置。
“这边石材要做干挂的,你让做钢架的尽快过来,大理石面积也可以早点过来量了。”李师傅指了指通顶的白墙。
“嗯,钢架已经安排了,预计明后天进场。”裴澜点点头,“那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刚才跟你说的问题你记一下,尽快落实。”
“好的。”李师傅点点头。
“对了,做玻璃的人一会儿过来了,你让他把楼梯扶手下面的玻璃尺寸和淋浴房这些全部量掉,然后让他自己去跟不锈钢对接,扶手还是要做不锈钢的。”裴澜提醒道。
“好的。”李师傅点点头,又给裴澜递了支烟。
“行,那我去地下室再看看,我到要看看底下是个什么情况。”裴澜接过烟叼在嘴里,掏出手电筒走下了没什么光亮的楼梯。
“注意……”李师傅好像在身后喊了句什么,但是被切割机的轰鸣声盖过去了。
裴澜也没在意,借着手机的灯光,继续往里走,一边心中吐槽:“电工可够懒的,也不知道楼下先装个灯泡。这小区也是,地下室就是纯地下室,一点光亮都没有,采光井都不舍得给,好家伙,这也太黑了……”
之前下大雨渗进来的水还没排掉,踩着少有的几处干燥的地面,转了一圈,都一个球样,到处都是水,裴澜打算等下联系一下业主,叫业主自己去找物业询问处理方案。
按说地下室不应该漏成这个模样,应该是花坛下方的顶板有裂缝,或者是防水卷材用得不好。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属于物业的工作范围,作为一名合格的工地老油子,裴澜非常机智的选择了推卸责任。
“也没啥可看的,溜了溜了。”自言自语着点上烟,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微信消息,可惜一点信号都没有。
“还得加个信号放大器。”裴澜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事情,打算回去通知一下业主。
一个不留神,踩进了水里,好死不死,水里拖着一条电线,而且是通了电的。
身体瞬间麻了,浑身颤抖,无法开口呼救,凭着最后一点意识,把脚拖出水滩,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怎么那么倒霉,后脑上着地,地上还有砸墙留下的碎砖块。
裴澜到最后也没喊出“救命”二字。
李师傅在上面忙活了一会儿,发现头上的临时灯灭了,而且迟迟不见裴澜从楼下上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放下手上的榔头,抓起手电筒快步走下楼梯,年过半百的李师傅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刚才还跟自己侃侃而谈的年轻设计师仰面倒在地上,张着嘴,双目圆睁,身下是一滩被鲜血染红的积水。
大声喊着裴澜的名字,跑上前,李师傅摇晃着裴澜,已经得不到一丝反应。
李师傅暗骂一声不好,赶紧跑上楼掏出手机报了警,并联系了裴澜的老板。
当晚的新闻播出了这样一条消息:
今日,我市一男子在工地不慎因触电身亡,望广大工人朋友引以为戒,在施工过程中注意保护自身安全,不要穿拖鞋。另外,我市城管与消防部门组成联合执法队,突击检查我市各处施工工地……
“节哀……”
入殓仪式上,一些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上前安慰裴澜的父母。
头发已经花白的二老,眼神空洞地望着收拾干净的儿子的遗体,沉默地点着头,接受着亲友的劝慰。
还好裴澜生前为自己买了一笔保险,父母接下来凭着获赔的保险金,以及公司老板赔付的一笔钱,只要不上当受骗,可以安享晚年了。
当然,如果裴澜知道会有此一劫,肯定会掏空了钱包多买一些保险的。
……
等裴澜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三张饱经风霜,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风华绝代的脸。
“外公,外婆,白奶奶......”裴澜虚弱地喊了一声。
然后自己先愣住了。
“他们是谁?为什么自己会认识他们?自己的声音怎么变了?”
“???这是哪儿??”
一连串的问号涌上心头。
“好了好了,孩子醒了就没事儿了,让他好好休息吧。”白奶奶笑眯眯地说道。
“嗯,让他好好休息吧,这孩子,差点没把老子吓死。”外公脸上的担忧一扫而空。
“咱们先出去吧,”外婆脸上带着喜色,拉了拉外公结实的臂膀,又对床上被问号掩埋的裴澜说道,“小澜,你再休息会儿,外婆去给你做饭吃。”
裴澜愣愣地点点头。
等三人离开后,裴澜终于有机会整理自己的思绪了。
自己确实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年代,原主跟自己同名同姓,也叫裴澜,只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小孩童,独自玩水时不慎溺水而亡......
脑海中的记忆仿佛过电一般,一幕幕从眼前闪过,裴澜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突然,他鬼使神差地掀开被子,悄悄看了一眼某个地方,脸瞬间黑了下来。
用被子蒙着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眼角滑落的泪水。
“该死,成了螺丝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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